第73章 初级魅魔的捕猎手记19
第三天的夜里，商洛终于等到系统的报喜声。
这么多天过去，它总算修好了那个破破烂烂，数据量稍微大一点，就后台过载的破机器。
它兴冲冲地在脑海里跟商洛报喜:
「宿主，你做好接收准备，我现在正在后台搭建数据，很快就能将备份的记忆还给你！」
商洛点了点头，平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陷入一片迷雾。
最先唤醒他的是一曲不知名的由树叶吹出来的异域小调。
商洛听不懂那是什么，却莫名觉得很熟悉，他踩在散发着草木清香的软软的泥土上，每一步都仿佛走在云端，轻飘飘无踪无迹。
在一望无际的辽阔世界，夕阳在远方的地平线，缓慢下坠，整个世界被橘红色的晚霞映照着。
商洛一步一步朝着那个背影靠近。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最后仅剩一步之遥，他走到那个人面前，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穿着圣洁的白色长袍，五官精致优雅无可挑剔，指尖夹着一片绿色的树叶，表情极为冷淡，整个人纤尘不染，干净到极致，圣洁到极致。
他抬眼，和商洛对视，一瞬间，铺天盖地的记忆涌入脑海。
艾里安的脸在他的记忆中从一片空白，到渐渐有了轮廓，最后上色，逐渐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他想起自己哭着求他不要死，他可以带他回深渊，他不在乎他曾经做过的事，他不要艾里安为此付出生命。
也想起自己逼艾里安吹蒲公英，看他被呛得一直打喷嚏，笑的差点跌倒在地上，想起那两场梦幻又粗糙的拙劣的勾引幻术。
最后想起艾里安在他湿润的眼角印下的那个吻还有温柔的告别。
他说“死亡并不是一场美好的体验，他不想他经历这些。”
他说“他并不无辜，他同样满手无辜者的鲜血，杀人者必须付出代价。”
他说“能在孤独的赴死之前，再见他一面，他很开心……”
商洛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小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离别的钝痛此刻后知后觉地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想到了来自深渊的哈迪斯，一模一样的五官，截然不同的性格，艾里安温柔的眼神和哈迪斯嗜血的双瞳交替在他脑海中闪现。
系统有些奇怪:「宿主，你怎么了，拿回记忆不开心吗？」
商洛摇了摇头，无意识地捏着被角，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我只是觉得奇怪，我当时哭成那样求他，他都没有一丝心软。”
“按照艾里安的性格，既然决定去死，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又怎么会让哈迪斯出来，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差错。”
商洛越想越头越痛，仿佛要炸开一样，干脆不再思考这些东西，蒙头盖上毯子，努力催眠自己入睡。
等他从昏沉中朦胧醒来，发现床边跪着一群人，而他被裹在一层又一层的白狐裘中，身下是松软暖和的大床上。
哈迪斯就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腕，眼神古怪地盯着他。
“你发烧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魅魔竟然也会发烧吗？
商洛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就是这句话，但感受了一下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状态，好像确实是生病的症状。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沙哑的厉害。
跪在地上的一个侍女见状，连忙半跪起身，递上桌上放着的水。
哈迪斯接过水，把人半抱在怀里，仰头喝了一口，掐着商洛的下巴就喂了进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这样的亲密两人已经做过无数遍。
地上跪着的众人赶紧低头，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刚刚递水的侍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原来最近传的轰轰烈烈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深渊的主人，魔王哈迪斯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个魅魔，日日锁在寝殿，宠爱的不行，外出的时候，都舍不得他下地走路，一路裹得严严实实抱进抱出，甚至还带他去了一直被认为是禁忌之地的血池。
更野一点的传闻是，这个魅魔有自己喜欢的人，是被魔王强抢回来的。
所以之前几次想要逃跑出去寻找自己的恋人，结果很不幸都被抓回来了，最后脖子上被魔王套了项圈，恋人也被杀了，两条腿还被打断，变成了一个残缺的废人，所以才一路抱进抱出。
侍女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商洛被毯子盖住的腿，看不出是好是坏。
但是他现在这样一副脸色苍白，虚弱不堪，被折腾的不轻的样子，说明在这里真的过得很惨啊。
商洛喝了一点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一点，他要是知道一旁的侍女心底的想法。
就算死了，被钉在棺材里，也要在墓里，用他腐朽的声带大声喊出:
不！要！随！便！造！谣！传！谣！
哈迪斯放下杯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出去。
商洛刚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哈迪斯就丢下一句重磅炸弹，炸的他神志不清，七荤八素。
“昨晚半夜，你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喊艾里安的名字。”
“——我很好奇，你梦到关于他的什么，让你这么难过？”
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商洛沉默着没有说话，其实他大可以装傻充愣编出一大堆瞎话，来哄哈迪斯。
但是，昨夜他才刚从系统那里拿回那段和艾里安的相处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出于一种别扭的心理，商洛此刻不想说谎。
他的沉默，无异于一种默认，哈迪斯凑近他，声音有些冷:“你恢复记忆了？”
商洛继续自闭，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不想讲话，想把头埋进沙子里。
“艾里安那个魔法，迟早会失效，这个我一点也不意外，他消除你记忆的行为在我看来，愚不可及，恢复了就恢复了吧。”
商洛还是没有开口。
哈迪斯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暴躁:
“他就那么重要？？昨天是你先主动投怀送抱的吧，现在想起他来了，我就是被随手丢在一边不用理会的垃圾了吗？”
“也对，他受伤了，你抱着他一直哭，还想带他离开地牢，跟你一起回深渊，他就是个傻子，蠢货，世界上最自以为是的人，心甘情愿地为一群不值得的人去死，他根本不在乎你！！”
商洛突然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搂住他的脖子，两人肌肤紧紧相贴。
他的侧脸贴在他的颈窝，哈迪斯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水渍慢慢浸透了自己的衣领。
就这一个动作，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