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佛爷请客
烂银酒杯拿在手上,悬在半空。
公仪天佑用怜爱的眼神,看着边上女儿公仪静。
公仪静只顾低头吃饭,吃的是狼吞虎咽,没一点侯府郡主的样子。
公仪天佑眼睛瞄着女儿,酒杯慢慢靠近嘴唇,轻抿了一口后放下,又怜爱地开始看着女儿。
公仪静放下手中碗筷,抬头见公仪天佑正含笑看着她,开心的笑着说:“多少天没吃顿踏实好饭。”
公仪天佑指着桌上菜肴说:“再吃点。”
公仪静笑着摇头说:“不吃了,吃的都有点撑得慌。”
公仪天佑开心地笑笑,又抿一口酒说:“要不你在家多呆几天,迟点走,陪陪我。”
公仪静摇摇头,没说话。
公仪天佑眼中含着隐约不舍,仰脸把杯中酒喝完。
公仪静望着父亲突然问:“招侍卫回来没有?”
公仪天佑点点头。
公仪静:“其他侍卫的后事都安排好了没有?”
公仪天佑一愣,忙摆手说:“这点小事邱幕僚会安置妥当。”
公仪静点点头。
“你这次去帝都有什么打算?”公仪天佑看着女儿,似乎是在不经意地问。
公仪静沉默着一摇头。
公仪天佑给自己斟着酒说:“不行就不去了。”
公仪静又摇摇头,眼睛里有了泪意。
公仪天佑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世子宗政俊,忙笑着拍着自己胸脯,故意打岔说:“尽管去,不用担心,我身体硬朗着呐。”
公仪静展颜一笑,
公仪天佑见把女儿逗乐,也跟着高兴的笑着。
公仪静小声说:“爹,你说他会死吗?”
公仪天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摆手说:“他们家的事我们管不了,老爹我也不方便问。”
公仪静已然明白父亲话的意思,幽幽地说:“世子就这样白死了。”
公仪天佑心口一震,知道女儿心里还没放下世子宗政俊,只能心疼地轻叹一声,仰脸又喝掉杯中酒。转手又给酒杯满上,仰头又喝干。
公仪静见父亲在喝闷酒,心里又是涌上股悲切。
公仪天佑又端杯要仰脸喝杯中酒,见女儿突然起身转脸奔了出去,一时木然地愣在那里。
骄阳似火,酷暑难耐。
荒无人烟的官道上,迎着日头跑来一条白色人影。
此人跑的那叫一个快,好似猎豹般几乎看不见她腿落地,又似一阵风刮过,不留下任何踪迹。
她身后远处,半空中,飘着个灰白身影,仿佛是她放飞的纸鸢,紧随着她在半空飞舞。
幸好此刻官道上没有行人,要是有人行走,见到这般景象非被吓死不可。
痴禅小和尚骑着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不时抬头看一眼前面马车上,那口厚重的本色棺材。
棺材虽未上漆,打磨的却是相当光洁。
马车上方支着一方蓝布蓬,随着马车行走在不停的晃荡。
郑羽坐在车辕上,怀里抱着赶车用的长鞭。
他眉头快拧成一团乱麻,满脸不开心地望着他前面的马车。
前面马车上,是一座华丽的车厢。白色车幔,蓝色流苏,车厢四角挂着风铃。
车身颠簸,流苏迎风飘荡,铃儿叮当乱响。
丁四五耷拉着眼皮坐在车辕上,一副信马由缰的样子,任由马车不急不徐地走着。
竹青骑在马上,左边是公仪静,右边是厉冰燕,要不是后面有辆拖棺材的马车跟着,真会有人认为他们是新姑父回门。
竹青扭脸看眼有点偏西的日头,又催了下胯下马。
公仪静看着他背影高声说:“不用走的那么急。”
竹青扭头展颜一笑,满脸的奸滑相。
公仪静:“前面就是我们上次相遇的那个茶寮,今晚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
厉冰燕冷眼瞄公仪静一下,一抖缰绳赶上竹青。
“我说这四周景色怎么有点眼熟,原来……”
竹青扭脸见跟上来的是厉冰燕,不自觉咽下后面的话。
“原来什么?”厉冰燕浅笑着问,语气中含着淡淡的酸味。
竹青尴尬地笑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他猛然想起冯文卿和钟离,心里不由得一阵翻腾。
他俩现在是生是死,如果还活着又会在哪里?
厉冰燕见竹青没心思没搭理她,一抖缰绳,马跑到了最前面。
“她怎么呐?”公仪静策马跟上来,指着厉冰燕背影轻声问。
竹青苦笑笑,一催马,奔了出去。
昊凡从车厢里伸出头,一拍丁四五肩头说:“到哪里啦?”
丁四五晃晃肩膀,一抖缰绳,马车往前一蹿。
昊凡一个拿捏不稳,一声惊呼,人退回到车厢里。
官道,炽热的日头已然偏西。
茶寮门口,蹲着一对中年夫妻,望着空荡荡的官道,两人眉头拧得像刚搓好的麻花。
从他俩一脸烦躁相上看,今天的生意显然是不好。
如此火热的天气,没急事谁想出门,在家里树荫下乘凉岂不惬意。
开店男人唉声叹气一会,起身把油腻的汗手,在自己油腻的衣服上擦擦,刚要转身走进茶寮,就听耳边有人念佛号。
“南无地藏王菩萨。”
开店男人抬头一看,一个穿黑色镶金边禅衣,手里拿着伏魔禅杖,形同枯鬼的老和尚,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此刻就站在他们夫妻面前。
开店女人忙从地上爬起,连屁股上的泥都没来得及掸,瞪着惊恐的眼睛,躲到开店男人身后,身子兀自在不停的哆嗦。
开店男人壮着胆子,勉强堆出一脸憨笑,颤声说:“佛,佛爷,你,你老是要化,化缘。”
青乌佛的枯眉不自觉一抖,举步走进茶寮,大马金刀地在竹凳上坐下,伏魔禅杖往竹桌上一放,压得桌子吱吱乱响。
“佛爷,小的今天一天没开张,我们两口子到现在也没吃,灶上还有点昨天的剩饭,要不小的给佛爷你拿来。”开店男人哆嗦着油腻的手,跟着青乌佛走进茶寮,陪着小心低声说。
青乌佛冷冷地看着这对开店夫妻,随手掏出一大锭银子,轻轻放到桌上。
开店男人扑通跪倒,不住叩头说:“佛爷,佛爷,小的打死也不敢要佛爷的银子。”
青乌佛的枯眉又抖动一下,伸手拉起开店男人,和颜悦色地说:“能吃的东西多弄点出来,老纳吃完还要赶路。”
开店男人一怔,见青乌佛虽长得枯瘦,说话倒是平和,也就没了先前的惧怕,又露出生意人本质,陪着笑问:“佛爷,你吃素?”
青乌佛的枯眉再次抖动一下,单立掌说:“老纳随店家安排就是。”
开店男人心领神会地一笑,冲老婆大喊:“快去把那几只鸡杀了。”
开店女人进来,瞄眼桌上银子,满脸喜色跑去灶下。
“佛爷你坐会,吃食马上就好。”
开店男人点头哈腰地说着话,眼睛里是满满贪婪的光,始终没离开过桌上的银子。
青乌佛指着银子说:“店家收好它,吃食尽量多做些,越多越好。”
开店男人如奉圣旨般不住点头,伸手趁机抓起桌上银子,兴高采烈地也跑向灶下。
青乌佛难道是要在这里请客?
这荒郊野外,他会请谁?
谁又会这份闲情雅意来这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