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迟来的觉悟

弥霜尽力支撑身子，扶着床架就要下来。

宋清上前护着她，想让她继续安睡。

弥霜反而紧握着宋清的手腕说：“姐姐，带我去找希声好吗？”

“我每天都要跟希声说说话，万一，她感应到我的心意，真的醒过来呢……”

看宋清不为所动，而眼神却透着怜悯，弥霜再三恳求，宋清终于说：“好，但你还要服药，我们去去便回。”

二人到希声房间门口，刚好遇到卢心出门倒水。

卢心还是对外界疏于关注，就要朝宋清的方向泼水。弥霜趁着宋清避水的间隙，解开系带，让斗篷滑落在地。

就在宋清躬身去捡斗篷时，弥霜松开挽着宋清的手，走进房间里将房门反锁起来。

卢心不明所以焦急地敲门，宋清冷静地准备翻窗入内，然而，她发现弥霜已将所有门窗锁死。

弥霜听着毫不停歇的敲门声和外头焦急的询问声，她的心也跟着急跳不停。

四处噪声在她的脑海里泛着回声，只有病床上的希声是安静的。

她趴在希声的床边，虚弱地说：“我明明记得菜品的名字，却无从下手；

“我明明知道药草疗效，却分辨不清；

“我明明可以救爹爹，却适得其反……”

她拿出一只小鞋子，稚嫩的指心轻抚着鞋跟上刺绣着的“眠”字。

“这是落笔后的刺绣，是我的字迹，但我想不起如何运针……”

“我做事错漏百出，但是周围的人却百般包容，好像都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我不想对一切无能为力！希声！怎么办……”

得不到回答的弥霜，开始无法自控。她强行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后感到心悸不断，气息紊乱，无常反复。

她步履虚浮，跌跌撞撞将桌上所有一扫而空。陶瓦瓷器跌落得支离破碎，木架子倾倒横陈，房间内一片狼藉。

后来，她跪倒在希声床侧，默然啜泣。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白绫缠紧她的咽喉，她快要透不过气。

就在快要被黑暗吞噬时，她感到发髻上有沉重的感觉，如鲠在喉的感觉忽然消失。

她抬头看见希声充满宽容的眼神。

是希声尽力调动着冰冷的掌心，轻抚着弥霜的发髻。好像希声只是刚刚睡醒，倦容之中，嘴角微微轻扬。

弥霜的泪水止不住往下坠落，她茫然地看着希声，感觉眼前的光景并不真实。

希声回以从容自若的浅笑说：“别怕……你的记忆也会像我一样，醒过来……”

在劳山时，希声曾经以为青松可以帮弥霜摆脱凌风唤的束缚，于是将她推向青松。

而现在真的摆脱了，弥霜却再也不是从前的她，不是那个希声认识的，为了所爱，自信而果断的弥霜。

弥霜感觉背后的寒意突然被驱赶四散，换来的是温暖柔软的感觉。

宋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破门而入，为弥霜披上毛绒斗篷。

宋清看着弥霜一再失控，不免心痛，她说：“待你休养好，我再帮你。”

希声想起昏迷时弥霜对她说的话，她抢着回答说：“不……不能等，青松不会给你们时间，你们现在就去，我和卢心护着你们……”

宋清看见弥霜如盈盈秋水的双眸里，充满着哀求。

宋清毅然转身出了门。

弥霜看着宋清决绝离去，气息不调，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

“师姐！快开门！”

弥霜渐渐睁开双眼，她发现，宋清正抱着自己，走进一处漆黑泛着回声的洞穴。

她听到青松在洞外焦急呼喊，不停扣响石门上的兽面衔环。

宋清在一处石床上，小心翼翼放下弥霜，与她双手紧握说：“这里是须若洞，他进不来。”

随后，宋清掏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两颗药丸递给弥霜。

“这是护心丸，以免幻境噬心，你无法抵御，需要增量服用。只是，服用后一天内，你的所有感觉同时化若虚无，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

“而且……我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护你周全，你……愿意试一试吗？”

门环叩击之声不绝于耳，青松已无法压抑心中汹涌的情绪：“不可再用七星连环佩！弥霜心疾未愈，根本承受不住！快开门！”

弥霜看见宋清的手腕上，戴着玉白环佩，宋清嘴角透着笑意，但眼中的悲凉无法掩饰，她说：“我跟凌风唤一样，曾经都是令主，探囊取物，如入无人之境。我会用七星连环佩帮你唤醒记忆。”

弥霜看向洞口的石门，缝隙间透着青松焦急的剪影。

“弥霜，跟我走……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跟我走……”

脑海中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把熟悉的声音对她说：“等我事成，带你观山渡湖，四处周游，你不需要再屈居一隅……”

她闭着眼，将手心的护心丸吞服下去。魂牵丝燃起的烟雾弥散开来，玉石叮铃之声在山洞里回响。

“弥霜！不要听！”

她的记忆越过重峦叠嶂的往昔，落在凌府侧门外横约通津之中，她看见一个少年替她完成力所不能及之事。

她的想法涣散成清风疏影，游走在峂山山居之中，她看见那位先生举止亲昵，为她戴上相思豆制成的垂珠发簪。

“从此，你每走一步，都思我想我……”

她的躯体漂泊于山涧流水，随着雪雨降于寂静的楼宇之内，她听到那位先生对她说：

“我的命是你的，连心也是。”

缠绵悱恻之际，她听到自己在不停地轻音叫唤着他的名字……

温暖缱绻的触感，随着护心丹的效用，云收雨歇，瞬间风逝。

“我别无所求，只想救你……”

“你是我的一切……”

……

最终，她的六感六意化于无形，仿似遁入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