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年的第一场雪

沉醉中的岳峰长眠在他出生的地方，身下就是他小时候呱呱坠地的所在，恍惚间他从妈妈的肚子里钻出来，爬呀爬呀，爬到了一岁多，他感觉赤条条的好冷，好像找个温暖的地方寻求包裹。终于他感觉到了土灶的温暖，他边哭边向土灶下面的渣洞里钻，因为那是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唯一可以寻找到的温暖，他把自己的脑袋钻进了渣洞里，里面很温暖，但憋气，他的嗓子都哭哑了，眼看就要结束这短暂的一生。

突然一双冰凉的小手拉住了他的两条后腿，手忙脚乱的把他抱了起来，然后被塞进了一个弱小的胸膛里，那里好温暖，他不哭了，腾云驾雾般离开了那寒冷的，孤苦无依的房间，耳边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奶奶，弟弟在哭，没人管，刚才差一点钻到煤火洞里。”

“乖孙子，赶快把你弟弟给奶奶，我看看。”襁褓里的岳峰被哥哥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了奶奶，奶奶忙解开前襟的棉袄把婴儿放进了怀里，这是奶奶额怀抱，确是妈妈的温暖，从此岳峰再也没有回来这个让他几乎一出生就夭亡的家。是奶奶把他养大，他是在奶奶的怀抱里获得的母爱。

“奶奶，我好想你……”醉梦中的岳峰呓语着，两只手胡乱的抓着，女友脱光了衣服偎在他的身边，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痛苦，可能男人只有在喝醉酒或者伤心过度的时候才会如此痛苦吧，她心疼的侧身包裹着他，此时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弥补他童年所受过的伤害。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可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眉头紧蹙的岳峰仿佛找到了让他安全温暖的港湾，渐渐的舒展开了，他呆在出生的地方很安详，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沉沉的睡去。

那天，岳峰睡得很死，女友也没有吃晚饭，一直和他依偎着，包裹着他，时不时的动一下一个固定动作引起的发酸的身体，不过看着舒服的爱人，她也就忍住了，唯有互相爱着的人才会为对方牺牲，饿肚子算得了什么，腰发酸算得了什么，只要他需要，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沉沉的睡去……

凌晨四点，岳峰准时醒了，他有一个毛病，不管是吃醉酒还是无论熬夜到什么时候，凌晨四点必然会准时醒来，此时窗外刷白，以为天亮了，刚想起身看看怎么回事，突然发现自己和女友连在一起，原来昨晚梦中梦到儿时寻找温暖的地方是被女友包裹了，整整一夜，岳峰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女友，不忍心叫醒她，也就轻轻抬起她一侧的腿，让她的大腿压住自己的，这样她睡的更舒服些。把被子往两个人身上拉了拉，随手把空调关掉，继续在微亮中等待新的一天到来。

“向阳家的，赶紧把院子里的雪打扫干净，别让老人不小心滑倒了，”侄子阿峰在楼下吩咐村里的邻居，向阳家的比岳峰小两辈儿，虽年长岳峰几岁但按辈分需要叫岳峰爷爷，原来是在乡卫生院做保洁，后来幸福驿站开起来的时候就雇她过来打扫一下卫生，比原单位多开五百块钱，因为不用跑几里地上班了，所以每天早早的天一亮就起床过来打扫卫生。

岳峰被侄子说话的声音弄醒了，听说是下雪了，忙从女友的包裹里抽出来身体，扒着窗台往外看，果然银装素裹的房子都覆盖了一层的皑皑白雪，最近几年汤阴一直都没有下过像样的雪，没想到今天竟然下了四指厚的雪，“嫂子，难道是你最后一次恩泽你曾经深爱的土地吗？”

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在留德嫂子入土为安了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场，连整个豫北的树木都像戴孝一样来祭奠这位伟大的女性，有时候我们不能不感念冥冥之中大自然神奇的力量。

“亲爱的，把被子给我盖上，我冷。”还没有睡足的女友被岳峰赤裸着钻出被子外的身子引导的室内的凉风一直往温暖的被子里钻，把她冻醒了。

“哦，哦……对不起，”岳峰顺手把空调打开，重新钻进被窝，用快凉透了的身子往女友身边凑。

“哎呀，你身上好凉，咯咯……”让岳峰这么一折腾她也就彻底醒了，用小拳头敲打他的胸膛。

“呵呵，你的到来让老天赐给我们一场大雪，昆明可能不容易见到雪吧？”岳峰握住她乱动的手，耳鬓厮磨的问道。

“是，我好久没有见到雪了，”她的那里还有点不舒服，毕竟从来没有做过那么长时间，虽然没怎么动，但总归有点暧昧久了。

“嗯，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岳峰忽然想起网友曾经写过的一句网文，这是对夫妻情人间同生共死的最好的诠释。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女友重复岳峰的这句话“写的真好，很想很想和你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我也是，我岳峰发誓，此生定不负孙碧姬，一生一世爱你，有违此誓，天必诛我……”

“啥样，我相信你，当爱之时好好爱，谁也不可能同年同月死，活着就好好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没什么遗憾了，我能够在后半生拥有你的爱恋，也算余生无憾了。”

“咕咕，”两个人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他们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快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虽说有情饮水也会饱，但饭还是要一天三顿不能少的。

“起来洗个澡我们下去吃饭吧，这里是大锅饭，也别讲究了。”岳峰狠命的抱了抱女友，再一次温暖了自己，然后方才心满意足的去浴室洗掉一身的酒气。

楼下住的是村里没人照顾的老人，一天三顿有人伺候着，因为大都是行动不便或者上岁数的，饭菜做的都偏软烂一些，今天的早餐是馒头、小米粥和白菜豆腐，牙口好的还有包萝卜干可以吃，每个老人定量一个鸡蛋。

岳峰和女友坐着电梯来到一楼餐厅，看见侄子正给老人盛饭，他也过去帮忙，其实这些老人吃饭花不了几个钱，可是因为不方便做饭，反而束缚了儿女，因此岳峰就在村里出了一个政策，只要确实有困难，每个月每人200元的饭菜钱，他就可以在幸福驿站享受一日三餐和被专业的护工照顾，其它村里的暂时还没有放开这个口子，因为祖宅的地实在是太小了，只不过这里是岳峰的龙兴之地，不想被乡里征收走，所以想办法办了这么个公益的事情，最近正在和前面那处宅子谈扩大的问题，这里涉及到乡里的土地政策和村里村民的自愿转让，岳峰也再三叮嘱侄子，一定不要操之过急，本来是积德行善的事情，别落个抢夺民宅的骂名，如果想扩大规模，附近镇上有大片的土地可以使用，只不过涉及到国家的宅基地政策，岳峰一个是无心泽比乡里，另外一个是那些头头脑脑都想揩一层油，他也懒得上赶着。

等到老人都坐定吃饭了，岳峰给自己和女友盛了一碗粥，弄了点小菜和馒头，

“简单的吃点吧，这是侄子的手笔，原来是饭店的老板兼大厨，后来因为镇子的拆迁饭店关门了，一直没找到好的营生，这不给我帮忙来了。”

都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侄子做的菜还挺合大家的胃口，白菜豆腐炒的软乎乎烂乎乎的，而小萝卜条腌的酸辣咸脆可口，配上手工蒸的馒头和熬的黏黏糊糊的小米粥，很是让肚子熨帖。

岳峰和女友由于昨晚都没能吃饭，此刻胃口大开，两个人破天荒的喝了两碗小米粥，弄了个肚子滚圆。

“嗝……”岳峰打了个饱嗝，和女友商量，“既然来了，那就带你去逛逛，今天带你去淇水之滨看看最古老的爱情故事好不好。”

“行，听你的。”女友也吃完了，用清水漱了口，拉着岳峰的手要去赏雪。

“阿峰，一会儿咱们去趟纣王墓，我带你嫂子去逛逛。”岳峰给餐厅正忙着的侄子吩咐。

“好的叔，我弄完就去热车。”侄子答应着。

纣王墓位于淇水之阳，是殷商最后一位帝王，在淇县和浚县的交界处，有一个长方形的封土，他长五十米，宽十五米，高七米，相传这里就是商纣王的陵寝，纣王在同周武王的牧野之战失败后，不愿做亡国之君，登上鹿台自焚，商遂灭，周朝建立以后，商纣王的儿子武庚遵照纣王的遗命，命人断淇水，在河床上凿竖穴而葬，用巨石封口后河水照流，后因河道东移，河床变低，墓冢才显露出来，殷商遗民每到纣王忌日都会举行朝会，祭祀。

纣王墓冢东侧是嫡后姜氏之墓和被史学家骂了千年的妲己之墓，上千年风风雨雨伴着纣王的身侧。

岳峰一行三人踏雪而来，因为下雪的原因，墓冢景点几乎没有游客，上一次岳峰是自己骑着摩托车过来的，他来看的不是纣王，而是那位被历史演绎的祸国殃民的红颜苏妲己，当他看到这小小的墓冢时，岳峰不禁感慨，原来苏妲己并不是纣王唯一疼爱的女人，而是她征讨的苏氏部落的一个美女，在奴隶社会，被征服的部落都会变成奴隶，男的用铁链子拴着干农活饲养牲口，女的就伺候贵族和浆洗衣物，可能苏妲己长得清秀漂亮被纣王宠幸，封了妃子，渐渐的获得了这位孔武有力雄才大志的部落首领的认可，所以死后葬在纣王身侧，可能是纣王自焚的缘故，姜皇后和苏妲己并没有和纣王合葬，而是依次葬在了纣王墓的左手旁，恰是对妲己墓的考古发掘，才让后人在刻有甲骨文的龟壳上辨认出了这个不起眼的坟茔竟然是苏妲己的墓葬，更是倒推出来那右侧巨大的封土是纣王的墓冢。

“亲爱的，你我死后也长眠在这千年历史的土地上吧，到时候我也像纣王一样在墓侧给你留个位置，左边埋你，右边埋李婧，那样我也就无憾了。”

“好，我愿意，”他们一个石碑一个石碑的追溯着三千年的历史，感慨人生的短暂，历史都是文人和强权者书写的，只不过野史为了某种目的虚构了很多不符合史实的文章，想当年大家都是零散的部落联盟，谁强大就可以占有更多的疆域和资源，那个时候一个部落战败就是变成奴隶，哪里还有什么话语权，即便是周武王阀纣，殷商遗民也是被周朝的奴隶主所统治，饭都吃不饱，哪里有能力改变历史。

整个中华史就是一部掠夺史，在那个资源有限的年代，要想过的舒服就得奴役别人，只不过是奴隶和平民的说法，就像近现代的西方先进的工业生产力制造出了那么多廉价的商品，不交换卖出去哪里可以掠夺黄金、白银、丝织品和茶叶。清朝是自给自足的农业社会，老百姓安贫乐道，不追求西方的那些东西，但西方却羡慕我们精美的瓷器和丝织品，所以用鸦片和大炮轰开了我们的国门，奴役我们的人民消费他们劣质的产品，抢走我们名贵的手工业品。资本和强权是一样的，资本家要想舒服享乐，就会用资本构制的强权掠夺我们的时间和劳动力。

“亲爱的，在想什么呢？”女友问。

“我在想，我将来会不会也变成一个资本家，泯灭了我唯一的善良，我感觉越是有钱内心就越膨胀，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因为金钱是个魔鬼，会让拥有它的人发疯，甚至自噬。”

“或许吧，每个人都会变的，也许知足才能常乐，我就想守着你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可普通的日子同样也要花钱的啊，如果不去工作，自然要靠掠夺。就看你是掠夺特定人的还是不特定人的。”

是啊，岳峰感慨，正如这2023年的第一场雪，对于麦子来说是善的，对于奔跑在公路上的车辆来说是危险的，如果穿越千年对于靠在地上觅食的小鸟来说是致命的。

善良、幸福都是相对的，岳峰看了一眼已经暴跌了5%的大饼币，账面浮盈一千万，又有多少市场贪婪之徒爆仓啊。

打开电话，给李彪下达了一个指令，“看准机会继续给我砸大饼，到四万美刀收割……”

这雪，愈发下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