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渔帝
“原来仙人也会陨落……”
牙奴啧了啧舌。
“仙人长生久视，凌驾于凡俗苍生之上，但不代表不死。”
鱼帝笑道。
古夜则不由地想起了仙殿参悟无名仙经时的一幕幕。
那位白衣仙人，也就是无名仙经的开创者，以及那些年幼的仙人后裔，不知是否都还活着？
“天外种种，非一时半会儿能够讲述清楚，本帝只为求援归来，你们不知此事，说明后世第一仙关再未派他人归来，又或是为渔帝老贼暗中阻挠。”
鱼帝似没有心思多说下去，将话题拉回到正轨，道：“因此，本帝现在急需找到当世的天地共主，与之商议此事，并清除掉渔帝老贼这个后患。”
“当世并无天地共主！”
牙奴道。
“倒也不是没有天地共主，当世三教共主九天，阴神两界分治，太古三朝的三位末代天地共主却都活了下来，只不过都还在蛰伏当中。”
古夜接道。
“那当世总归有那么几个主事之人，哪位能说得上话？”
鱼帝急切道。
“随我回龙墟吧，去寻当世龙公，再去请青牛祖师，青牛祖师前辈乃是道祖飞升前最亲近之人，向他们二人诉说所有，他们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古夜建议道。
“当世龙公……对了，你身上有龙族的气息，你是龙族的人，还有那什么青牛祖师……不行！本帝对这二人不了解，即使信得过你，也信不过他们。”
鱼帝摇了摇头，依旧有些顾虑。
他想了想，问道：“酆都可还存世？”
“酆都……”
古夜顿了顿。
“对！包括酆都在内的五位先天阴神，相传他们在蒙昧纪元便已诞生，当年帝癸出征天外的时候，特意将酆都留下，坐镇于大后方，算是两手准备，以防出师不利。”
鱼帝道：“本帝原先回来之前，便打算第一时间找他的。”
“酆都还存世。”
古夜没想到酆都的那位和帝癸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酆都是中立的存在，倒也可以信任，那便带你去酆都好了。”
古夜也不勉强。
天外求援，事关重大，他不想有太多私心掺杂在里面，一切顺着鱼帝的意思来便可。
“那走！”
鱼帝也不敢再怠慢下去。
他受困于封天瓶太久太久，耽搁了太多时间。
但，不管第一仙关是否还存在，境况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带人回去了解一下情况。
说罢。
一行人转头便撞破了迷雾，走出了沉兵之地。
轰！
也正在这时，一道金光从远方激射而来。
那是一枚小小的金色鱼钩，沉重的势头却如同亿万均的船锚，顷刻间便出现在了古夜一行人的头顶上空，而后轰然砸下。
轰！
古夜反应无比迅速，仰头便是一拳砸出，隐有开天之势。
出人意料，这般强悍的一拳砸下，那枚金色鱼钩竟是没有粉碎，只是被弹了回去，顺着鱼线朝来处迅速回缩。
循着这个方向望去，只见鱼线另一头的鱼竿被一只苍老的手掌拎着。
手掌的主人是一个白发老者，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坐在一块黄泉水都无法消解的浮石之上。
“是渔帝老贼！”
见此一幕，大黑鱼顿时面色激动，两眼怒火喷薄。
但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一定是你开启封天瓶的时候，有气息走漏，被他察觉，寻迹而来。”
当真是大意了！
大黑鱼有些懊悔自己的疏忽。
这些年来，封天瓶之所以没有被这渔帝老贼找到，便是因为瓶中的他一直在设法掩盖封天瓶的气机，压制着渔帝老贼留在封天瓶内的烙印。
随着封天瓶的开启，他脱困而出，渔帝老贼留在瓶中的烙印也就无人压制。
渔帝老贼有所感应，自是寻了过来。
“呵呵……黑鱼，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被老夫找到了你，老夫就知道你命硬，不会轻易死去。”
浮石上的老者白发如雪，头微微抬起，露出斗笠下那对满是沧桑的眸子，“你可知，老夫在这黄泉寻你寻你多少年月？”
“这话不应该由本帝来问你么？老贼，你可知本帝在这封天瓶中困了多久？”
大黑鱼声音愈发冰冷，气氛一下子便变得剑拔弩张。
“看来你一直记恨着老夫。”
渔帝脸上的皱纹如刀，轻轻一笑，便极为瘆人，笑容充满了寒意。
“怎会不记恨？仙关的弟兄们将求援之事嘱托给我们二人，你却选择了背叛，在背后捅本帝一刀，误了大事！你比谁都清楚，仙关失守，这座天道世界会迎来什么，仙关内的弱小又会迎来什么，你是九天十地的后裔，成长于仙关之内，如何狠得下这颗心，通敌叛变？”
大黑鱼字字铿锵，沉声质问。
“黑鱼，你什么都好，天赋也高，气运也不错，前途不可限量，唯独太注重感情，也因此被蒙蔽了双眼，镇守仙关的这些年，你所看到的，和老夫所看到的，全然不同。”
渔帝淡漠道：“老夫眼中的九天十地，已无未来。”
“呵……本帝还以为你看到了什么，原来只是自怨自艾的绝望，本帝从不是一个悲观的人，绝地逢生绝非妄想，否则这些年困在封天瓶中，本帝早已选择自我了结。”
大黑鱼嗤笑一声，“此外，本帝已然知晓，你不是简单的背叛，而是被玄鸟选中。”
此话一出，渔帝沧桑的眸子猛地一缩。
“你也是个不服输的人，所以本帝为此感到很意外，以你的性子，怎会容许自己的命运被人操控，沦为他人的棋子，任人摆弄？”
大黑鱼道。
渔帝沉默了下去。
“仙光那么一帮弟兄，你也算是其中的年长者，本帝也一直视你为老大哥，你之所为，为本帝所不齿！”
大黑鱼继续开口，像是要以言语痛击对方的灵魂。
“都是这个境界的人，这种话术便没必要拿出来了，一点羞辱，动摇不了老夫的想法。”
渔帝摇了摇头，眯眼笑道：“反倒是你，纵使脱困而出，也已无意义，仙关已然失守，哪怕你回到天外，等待你的也只会是一片废墟。”
听闻此言，古夜和牙奴神色都有了变化。
大黑鱼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倘若你不说这话，本帝还真有所担忧，但本帝太了解你了，仙关若真的沦陷，你便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用来寻找本帝，待本帝身陨，你自会感应到封天瓶的所在，届时再将其收回囊中。”
大黑鱼道：“可你一直在苦寻本帝的踪迹，说明仙关的近况不错，而你又在九天十地一无所成，同时又担心本帝脱困，揭发一切。”
“你果真很了解老夫！”
渔帝会心一笑，“既已知老夫心意，那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将你手上的仙术和六道仙符一并交出来，顺带将老夫辛苦炼造的宝贝瓶子还回来。”
“束手就擒？你实在不该对一位成帝者说出这几个字。”
大黑鱼嗤笑一声，目光中满是不屑。
“这是为你着想，受困于封天瓶多年，得不到香火供养，你而今的实力下落到帝境一重楼，身处外界的老夫则多少有点精进，你如何与老夫斗？”
渔帝笑道：“不过，念在天外仙关并肩作战的那些年，只要你愿意向老夫投诚，并接受老夫在你种下奴印，老夫便可网开一面，不但饶你一命，还为你引荐，使域外的那些存在接纳你。”
“亏你这老贼说得出口，沦为外道的走狗，做敌人的马前卒，对得起你体内流淌的仙关先驱血脉吗？”
大黑鱼呛声质问。
“走狗也罢，马前卒也罢，没什么不好的，外道愈发势大，你、老夫、仙关的一位镇守者都很清楚这一点，终有一日，外道将击穿那层天道壁垒，降临到这九天十地，与其苍生尽灭，倒不如留下一线薪火。”
渔帝摇了摇头，“老夫不是没有为这九天十地奋战过，从老夫来到第一仙关的那一天开始，流过多少血和泪，却连这天内之人的模样都没有见过，简直可笑！”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笑容僵硬，皮笑肉不笑，又反问道：“你既知晓老夫已被玄鸟选中，那你可知老夫在玄鸟那里看到了什么？”
“……”
大黑鱼默然。
“老夫在遇到玄鸟的那一天，从其眼中看到正是当时九天十地的景象。”
“老夫看到的不是繁华，而是苦难，不是齐心，而是内斗，我们在天外浴血奋战，前人死尽后人继，可天内的人却在内斗，诸天民众沉沦在他们亲手制造的苦难深渊。”
“如果我们的征战换来的不是繁华和喜乐，那征战的意义是什么？”
“中央神朝的先贤在天外建立了一座座仙关，九天十地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但却无一人想着去往天外看上一眼，哪怕只是确定仙关中是否还有人活着。”
“诸天黎民不曾将老夫放在心上，老夫又何必关心他们的死活？”
“相反，他们应该感激老夫镇守天外这么多年，否则他们连内斗的机会都没有！”
渔帝声音掷地有声，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剧烈的情绪波动很快就过去了，他的语气也渐渐恢复平静，“你可以有你的理念，老夫也会有自己的理念，道不同，不相为谋。”
然后，他缓缓从浮石上站起身，目光落在了大黑鱼身畔的古夜和牙奴身上。
“一位帝境一重楼……一尊连帝境都未涉入的黄泉守护兽……这便是助你脱困之人，这便是你现在的帮手？倘若只是这样，你今日还真是在劫难逃。”
渔帝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块。
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位钓鱼翁笑容中充斥的不屑和轻蔑。
“大话说多了也不怕闪了舌头，此乃黄泉地界，吾只需一个念头，吾族强者便将来此。”
牙奴冷哼一声，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多年前吾族有位族人为你所害，今日正好报了这仇。”
说罢，它便施展起黄泉守护兽一族的天赋，意念融入黄泉水，要将此地的所有讯息传达出去。
可下一刻，它的眼神便变得无比阴沉，仿佛遭遇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