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终焉古路
这份坦然令人动容。
一时之间，古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随本座去冥海走上一趟吧，趁本座尚有一丝余力，看看是否能找到渔帝及其背后的收尸人，也好为九天十地除掉一个隐患。”
灵宝神象道。
“好！”
古夜欣然答应下来。
这位象至尊出现得很及时，否则渔帝和收尸人的踪迹多半便会就此丢了。
“牙奴兄，那么我等暂且于此地别过，冥海一行，由黑鱼道友和我跟随象至尊前辈前去便可。”
古夜看向牙奴。
他并不希望牙奴一同前去。
一来，黄泉守护兽一族的祖训在上，牙奴违背不得。
二来，冥海凶险，牙奴终究未登临帝境，一旦遭险，恐护它不力。
“吾于黄泉静候佳音。”
牙奴不是一个任性的主儿，很清楚自己跟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对了，吾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或许能给你们提供些许助力。”
紧接着，它似乎想起了什么，张口吐出一枚兽皮卷轴。
“这是……”
古夜接了过来，将兽皮卷轴缓缓摊开，发现这居然是一张古地图。
“此乃帝遗国女官赠予吾族之物，相传乃是帝遗国主，也就是那位太古灵帝所留。”
牙奴解释道：“据灵思白所言，当年帝遗国主率领灵族隐入黄泉，有感命不久矣，他从黄泉河畔听说曾有株长生药冲入冥海，于是与当时另外一位帝者一同踏入冥海，探寻那株长生药的下落，最终在九幽入口止步，可惜依旧没有找到那株长生药。自冥海归来后，帝遗国主便遗憾仙去，道龄终结，这张古地图便是他和另外那位帝者联手绘制的。”
“太古灵帝所留之物么……”
古夜仔细地扫量了一番这张古地图。
地图上并没有绘出完整的冥海轮廓。
这也难怪，冥海广大，凶险重重，步入其中，成帝者亦有归途无望的可能。
古往今来，都不知到底有没有人游历完整片冥海。
这也更显得太古灵帝这张古地图的珍贵了。
图上有着一条弯弯绕绕的路线，标明了途中存在的一个个险地，其中一些极为诡异之地，甚至还有简略的细小文字说明。
与此同时。
长生药三个字也勾起了古夜的回忆。
他道：“我记得，黄泉河畔十大古族的三位古祖，好像也服用了一株长生药的残根。”
“太古灵帝所闻的正是这个传说。”
牙奴道：“那株长生药出现在黄泉地界的时候，十大古族的三位古祖有所发觉，出手截留，却只留下了些许残根，此后，那株长生药便遁入了冥海，不知所踪，至今再未有过现世。”
“原来是同一株长生药。”
古夜微微点头，脑海里闪过一丝遐想。
这长生药当然是好东西，仙药不出，谁与争锋？
即使只吞服长生药的一些残根，也让黄泉十大古族的三位古祖寿元大涨，存世岁月远超寻常帝者，堪比先天神灵。
当然。
古夜也明白，这等奇物只能碰运气，光有实力是不够的。
如黄泉十大古族的三大古祖，实力个个强大，甚至还有一位脚踏至尊位的天凤古祖，三人联手都没能留下那株完整的长生药。
再看那位长生天尊，相传尚是年幼凡人之身，走在山林里闲逛，便误食了一株长生大药，自此寿元无疆，并获吕祖看中，荐入太古大秦，一朝金紫贵，池鱼跃天门。
这便是气运之别。
“那便多谢牙奴兄了，望早日再会。”
古夜将古地图转交给灵宝神象和大黑鱼查看，又对着牙奴拱手道谢。
“一路顺风。”
牙奴说罢，便是转头潜入黄泉水下，远游而去。
“上来吧。”
这时候，灵宝神象开口，挥动宛若天河瀑布高悬的象鼻，指了指自己的背上。
“这……”
古夜和大黑鱼闻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以一位至尊为骑，这未免也太过冒犯。
呼！！！
可就在下一刻，灵宝神象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也不多说，象鼻舞动，呼啸而过，将古夜和大黑鱼卷起。
古夜和大黑鱼没有抗拒，任由象鼻将他们高高抛到象背上。
象背之上，存在着一片广阔的疆土，仿佛屹立着一个古老的神国，朦胧的神光笼罩下，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古夜和大黑鱼降临在神光当中，却发现了一座座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这哪里是什么神国，明明是一片废墟。
一点生命的气息都没有。
唯有那些破败的古老的建筑，留有一些生命存在过的痕迹。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宝象神国？”
古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久远的传说中，有一个繁盛的神明国度，那个国度的子民都是先天神灵的血裔，他们栖息在灵宝神象的背上，于此间开辟了一片世外净土。
这便是宝象神国。
诸多传说，灵宝神象和宝象神国都是一同出现，形影不离，每每现世，都象征着战乱的远去和太平的到来。
佛教的太平宝象，便是由此而来。
大黑鱼自然也听过这些传说。
他站在这片破败的疆土上，举目四望，呢喃道：“这里的人呢？”
“死了……战死在天外。”
灵宝神象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仅有短短几个字，却如一座座大山落在古夜和大黑鱼的心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如雷泽皇朝那般举朝飞升的故事，固然振奋人心。
可举国战死他乡，只会更加动人心魄。
沉默之中，古夜和大黑鱼对视一眼，都很清楚应该绕开这个话题。
“一些历史典籍记载，太古末年曾有一尊灵宝神象现世，救济苍生，莫非前辈在那个时候已经从天外回来了一次？”
古夜转变话题，问出了内心深处的一个疑惑。
“那应当是本座当年随帝癸出征天外之前，留于九天十地的一点真灵。”
灵宝神象道：“自古以来，吾族便被世人视为太平的象征，世代香火，享之不尽，吾族受之有愧，本座恐一去天外不复返，日后苍生有难，诚心向吾族祈祷，却无示现，该当如何？于是留下一点真灵，天地祸乱之时，众生愿力相合，真灵便现，救济万民，略尽绵薄之力。”
“原来如此。”
古夜听后，满心钦佩，无以言表。
“尔等既一路追踪那渔帝至此，以何物作为凭借，确定方位？”
灵宝神象问。
“正是这封天瓶。”
古夜祭出封天瓶。
“封天瓶！”
听到这三个字，灵宝神象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些情绪波动，追问道：“可是六道仙人所留六道仙宝中的那个封天瓶？”
“非也，只是一个赝品。”
大黑鱼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与渔帝老贼曾在天外获得六道仙人的传承，学来六道仙文中的四字，晚辈得一，渔帝老贼得三，其中的封字仙文便被渔帝老贼所得，他耗尽心血，收集来大量有关封天瓶的记载，以封字仙文为基础，加上各种天外罕见的天材地宝，炼铸出了这件封天瓶的仿制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现在回想起来，他能在没有任何参照图纸的情况下，仿制出封天瓶，多半也依托了玄鸟的协助。”
“六道仙文有四字落在了尔等手里，尔等也算是大气运之辈，福缘匪浅。”
灵宝神象感慨一句。
有了古夜依托于封天瓶的感应，它便迈动步伐，踏入了深邃神秘的冥海。
一向平静无波的冥海，顷刻间便惊起了雄雄波涛。
灵宝神象踏着海面行走，身躯庞大却如履平地，很难想象它是如何做到的，能够分化出可消解万物的黄泉水的幽冥海水，竟无法伤它一丝一毫。
“前辈在天外征战漫长岁月，莫非没有得到过类似的仙缘？”
古夜好奇问道。
“仙缘岂是想得就得？即使是在天外，也没有多少份完整的仙人传承，大多只是一些残篇，纵是残篇，也极为珍贵，本座尚且没有这个福缘。”
灵宝神象道：“不过，本座倒是知道最前方的几座仙关，基本上都掌握有至少一份完整的仙道传承，那是他们的立足之本。”
“至少？意思是还不止一份仙道传承？”
大黑鱼眸光一亮。
仙关十二，他所在的第一仙关距离最前线实在太远，失去联系也有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
最前方的几座仙关，境况如何，第一仙关还真没有得到过确切的消息。
“若无仙道传承，他们如何抵御外道大军？”
灵宝神象道：“外道的强大远超尔等的想象，越靠近最前线，战况便越激烈，你所在的第一仙关，只是大后方，只有一些小杂鱼偶尔发动奇袭。”
“可这么多的仙道传承，还是完整的，又是如何得来的？”
只有常年混迹于天外的大黑鱼，才知道完整的仙道传承有多么难得。
“本座问尔等……尔等可曾想过，九天十地的飞升者都去了哪里？”
灵宝神象反问一句。
“这……难道不是仙道彼岸么？”
古夜眉头一皱。
“或许是，或许不是。”
灵宝神象道：“本座镇守的第七仙关只算中段防线，很多隐秘都是第七仙关无法接触到，本座不确定世上是否有真的仙道彼岸，也不知道九天十地古来的那些飞升者都去了哪里，而今身处何处，但本座知道，他们一直都在关注着九天十地和外道的战争。”
“前辈的意思是……最前线几座仙关的仙道传承，都是那些飞升者送回来的？”
大黑鱼问道。
“有一些是，有一些则是漫长岁月中意外流入终焉古路的。”
灵宝神象回道。
“终焉古路？”
古夜有些不解。
“天外浩渺无穷，九天十地所在的区域只是一隅之地，外道称之为终焉之地。”
灵宝神象解释道：“据说，整个终焉之地状如壳卵，乃是一团无明混沌，九天十地便是这团无明混沌中唯一的一个天道世界，外道将我们称为盘古世界。”
“盘古世界……难不成传说是真的，这世界真是盘古大仙开辟出来的？”
古夜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平息。
“这个问题，本座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是，或许也只是一个称呼。”
灵宝神象道：“总而言之，进出终焉之地只有两条路，终焉古路便是其中之一，天外的十二座仙关便是依次建立在终焉古路上的十二座要塞。”
这番话落入耳畔，古夜对天外世界也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原以为十二座仙关盘踞的范围已是整个天外的大部分，十二座仙关之后，便是传说中的仙道彼岸，没想到只是一隅之地的一条古路。
井底之蛙！
古夜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悲哀，为自己感到悲哀，也为整个九天十地的芸芸众生感到悲哀。
可他并没有因此消沉下去，若非拥有足够的实力，他恐怕连自己是井底之蛙的事实都不知道。
最起码，他现在看到了真实世界的冰山一角，不是么？
他追问道：“那另一条路是？”
“登仙古路。”
灵宝神象道：“我们将其称之为登仙古路，相传那是飞升者飞升之时所行之路，但除了飞升者，无人知道这条路是否真正存在。”
“登仙古路……”
古夜忽然想起渡过帝劫后，在微末山上空看到的一幕。
那是道祖所留的飞升异象。
异象中，道祖最终走向了一座神秘的门户，通往一条神秘的古路。
那或许就是灵宝神象口中的登仙古路。
“不过，登仙古路不管存在与否，唯有飞升者方能通行，吾等无需担忧外道借登仙古路进来，吾等需要严防死守的只有终焉古路。”
灵宝神象道。
古夜默默地点了点头。
“盘古世界存在了漫长岁月，终焉古路也存在了漫长岁月，而在这漫长岁月当中，便会有一些仙道传承流入终焉古路。”
灵宝神象道：“六道仙人的传承便是其中之一，且这位六道仙人传说是一位极为强大的存在，哪怕在所有已知的仙人中，都是翘楚般的存在。吾等虽未曾见过真正的仙人，但仙人传承的修行者时有碰撞，谁人的传承更强，一战便知。”
“这么说来，在晚辈和渔帝老贼之前，已经有人获得过六道仙人的传承？”
大黑鱼顺势问道。
“嗯。”
灵宝神象颔首道：“那人名号葬至尊，生于最前线的十二仙关，修道三十六万载，便成就了至尊。”
“三十六万载，便成了至尊……”
大黑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三十六万载，听起来久远，但对于他们这般的成帝者而言，只是漫长寿元里的一小截片段。
大多数成帝者终其一生，都看不到至尊的门槛，何况在短短三十六万载内成就至尊。
古夜也是感到惊奇。
听起来，这位葬至尊真的是一位绝世奇才。
据古夜自己所知，当今九天十地所有至尊当中，好像还没有任何一位在三十六万内登临至尊的存在。
哪怕是他熟悉的龙公和牛祖，也都是在帝路上摸索了近百万年岁月，才登上至尊位。
“那位葬至尊诞生的岁月相当于九天十地的太古大周初期，成帝之日，名动四方，一身战力，更是强横，据说他初入至尊境，便在十二仙关的战场连斩两位外道至尊，终其一生，埋葬在他手上的外道至尊，远不止双手之数。”
谈起这位葬至尊，强如灵宝神象也满是钦佩之意。
古夜和大黑鱼内心也是愈发震撼。
一生葬灭了远超双手之数的外道至尊，那是多么无匹的存在？
要知道，放眼整个九天十地，至尊的数量，也只是刚过双手之数。
这也让古夜和大黑鱼深刻地了解到最前线的战争有多么激烈和残酷，恐怖如至尊，也是死了一位又一位。
外道邪魔一连死去了远超双手之数的至尊，居然还能压着各大仙关，出不了终焉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