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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租客

东来顺是中华老字号的火锅店了,在改革开放初期,在北京城里,肯舍得花钱到这里吃一顿的可不多,我和老陆挑了个边缘位置,可以安静的吃着火锅聊着天,三年未见了,彼此间有着太多的话要说。

三年前,因为我的母亲我去了美国,那时我的父亲已经离世,我是一个人在北京生活。

我母亲在美国深造时认识了查尔斯博士,查博士钻研阿尔兹海默症几十年,对这种世界性的疑难症有独特的治疗方法,母亲是想通过这位享誉世界的医学博士,来彻底解决我们家族性病症。

当年我并不想出国,我也了解过阿尔兹海默症,自觉与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并无什么差别,而我家族的遗传病与这种病还是存在着一定差别。

我并不相信那洋人博士能治好我的病,最多不过和我姑姑一样能延迟发病期。

让我离开生长的地方,放弃喜欢的工作而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只为了推迟两三年的发病期,我内心是不接受的。

我的母亲在大洋彼岸给我带回来一封书信,言辞之中有诸多的自责与愧疚,她这些年忙于工作,于我少有陪伴,如今父亲又过世了,她一个人在异乡思子心切,每每想到我身上的隐疾便夜不能寐。

母亲已经年过半百,今年身体状况也不太好,身为人子也当堂前侍奉,权衡之下,我还是辞了工作飞到了美利坚。

正如我所想,查尔斯博士对于我家族的遗传病并无切实的治疗方案,这种病在发病之前身体的各项机能没有任何异常之处,除了背上的血手印,根本看不出一点遗传迹象,治疗方式只能存在于理论。

如今又有人从国内写信给我的母亲,也是因为这封匿名信笺,又将我带回了故乡,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当年走的急切,没有和老陆告别,他是从我老领导那里了解一些我的情况,只知道我家族有某种遗传病,因为国外先进的医疗技术而不得已出国的,如今听我说到并没有医治成功,也是唏嘘不已。

老陆这三年的变化很大,当年的陆阎王早已收敛了性子,但其军人的本质却始终不会改变。

面馆的王麻子说的并不算错,老陆的确是因为犯了错而被开除了警籍。

是两年前他在抓捕一名窃贼的时候,由于嫌疑人拒捕,在反抗过程中,老陆用拳头打在了嫌疑人的后脑上,这一下用力过猛,竟将对方给打成了重伤,而且没过多久便死了,那窃贼的家属闹到了警局,传得沸沸扬扬,局里的领导迫于压力,不得不将他开除。

对此老陆并没有抱怨,自己犯了错就应该承担后果,他家中父母都已离世,只有妹妹一个亲人,而且也成了家,他怕妹妹惦念,一直瞒着此事,也没有回黑龙江老家,这两年一直留在北京了。

我和老陆对于未来都处于迷茫状态,两个人一直喝到天黑方才罢休。

老陆离了警局后一直是租房子住的,而我们家在市区有一套不大的四合院,是我母亲出国之前购置的,本是留给我的,可我还没住进去便也出国了,这几年一直闲置着,我想让老陆寄住,怕他会拒绝,便以请他代为看管为由,让他住进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帮老陆搬了家,他东西不多,我们雇了辆脚踏三轮车一次性便全拉过来了。

本以为空了三年的院子必定会一片荒废,但出其意料的是院子里干干净净,好像是有人经常打扫,我再三确认没有认错门,便迟疑道:“难道有人住进来了?家里招贼了?”

还没等我俩进屋去证实,便从东面厢房出来一个人。

是一个烫着波浪头的姑娘,她看到我和老陆这大包小裹的,愣了一下道:“你们是来租房子的吗?”

我和老陆瞧着这姑娘二十出头,穿着打扮尤为时尚,模样长的比电视上的那些女明星还俏,看着不像是霸占别人家房子的不法分子。

我问道:“你是这的房主?”

那姑娘摇头道:“这房子是我老师的,我的老师去了国外,将房子交给我打理,所以如果你们想租房的话,只有厢房可租,正房不租。”

“你是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

那姑娘点点头说:“你的眼光很不错。”

我明白了,这姑娘是我母亲的学生,她应该是在北京工作的外地人,我母亲将空房子留给她住,她反招合租,这可不太好,于是便试探道:“你这房子多少钱一个月?”

那姑娘道:“每个月十五,一次交半年的,还有十块钱押金。”

我和老陆对视一眼,我暗道:“这姑娘可是真够黑啊,十五块钱够大多家庭一个月开销了,还要一次性交半年的,加上押金可就是一百块钱了,这还只是合租的价格,这房子一般人家可真租不起啊。”

那姑娘看我有些犹豫,开口道:“这房子贵是贵了点,但无论是环境还是位置都是极好的,在北京城想租这样的房子可不容易,而且你们的房租我们老师也不会要,都是要捐给科研院所的,您二位住在这儿,也算间接为祖国科研建设做了贡献不是。”

我暗赞这姑娘属实是伶牙俐齿,这几句话说的还当真是打动了我,登时就决定租这房子了。

自己花钱租自己的房子,我这恐怕也是建国以来第一人了。

那姑娘收了房租,立刻勤快的帮着我们搬起了行李,屋子里很干净,用不着怎么打扫,简单整理一番便可入住。

我们彼此间通了姓名,那姑娘名叫高新月,在某科研院所工作,专研植物学。

听到高新月在科研院所工作,我便随口跟她打听道:“你在科学院工作,可知道有位何思国教授?”

高新月听我说起何思国,有些惊讶道:“你认得何教授?”

我说道:“只是听说过,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他请教。”

高新月道:“何教授是出了名的倔脾气,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你可有介绍信吗?”

我有一封Kelly的介绍信,那信上只是只言片语,大体意思是请何思国教授务必要见一见彭新成同志,并尽其所能的帮助这位彭同志。

没有客套的托词,简明扼要,不像是请求,更像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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