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画像求医
曹雷芹仿佛没有听到韦小宝的恶毒咒骂,却将耳朵贴在雯儿的胸口。
韦小宝越发怒道:“小花脸,你做什么?”
片刻,曹雪芹道:“雯儿姐姐说道:‘我得的是心病,心病是没有法儿治的。’姐姐,你得的是什么心病?什么?韦,韦前辈知道?
“前辈,雯儿姐姐的心病是什么啊?”
韦小宝心头一热,道:“雯儿妹子,你的心事大哥知道,你放心,大哥……”
曹雪芹却又倾听着,道:“雯儿姐姐道:‘大哥,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这是命。人,是不能与命硬拼的。……大哥,我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我骗了你……,'\
韦小宝勃然大怒,道:“放你奶奶的狗臭大驴屁!小孩子胡说八道,雯儿妹于什么时候骗过我?雯儿姑娘又怎么能骗我?”
曹雪芹吓了一跳,悄悄道:“不是我说的,是雯儿姐姐说的。”停了一下,曹雪芹又道:“前辈,雯儿姐姐还说:‘晴儿是个好姑娘,她受了许多的委屈,我……我死之后,大哥,你与晴儿好生相处,那时候,她会像我一样对待你的。’”
韦小宝心道:“晴儿那个刁钻古怪的小花娘,心狠手辣,有什么委屈了?她不给别人委屈,别人已是烧了十七二十八代的高香啦。”
曹雪芹讲道:“前辈,晴儿是谁啊?”
韦小宝道:“啊?一个寻常之极的丫头罢咧。”
心里却道:“与晴儿好生相处?哼哼,老子见了她,魂儿先自走了一般。”
忽然,曹雪芹的嘴里轻轻地哼起了小曲儿。韦小宝怒道:“你唱什么?好高兴么?”
曹雪芹道:“是,是雯儿姐姐让我唱的。”韦小宝道:“好,你就好好的唱罢。曹雪芹应声道:“是。”轻轻唱道: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韦小宝听不懂曹雪芹都唱些什么,却依然感受到了歌声清丽凄绝,如位如诉。
他觉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忽然想了起来,那一日在丽春院里,那个被曹寅杀死的假双儿,唱的便是这支小曲儿。
韦小宝心里道:“这个小花脸他奶奶的的好聪明,一听就会。
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尤其是听婊子唱小曲儿记得牢些就以他练文刁武,只怕便成了呆子大傻瓜一个了。”一曲终了,曹雪芹泪流满面。
韦小宝道:“喂,流马尿,不害臊。快听听,雯儿妹子还说些什么?
曹雪芹抽咽着,道:“雯儿姐姐睡着了。”果然,雯儿的眉毛、嘴角,俱已不再颤动了。
雯儿睡得太过平静了,平静得韦小宝放心不下,伸手一摸她的鼻子,却是一丝儿气息也没有。
韦小宝大惊,喊道:“郎中!郎中!
郎中跌跌憧憧地跑了进来,问道:“先生,什么事啊?”韦小宝道:“快看看我妹子怎么了?'
郎中把了半天的脉,道:“她大累了,倒是不碍。不过……”那郎中犹豫了片刻,作揖道:“先生,在下孤陋寡闻,实在不识得令妹的病,已是无能为力,还是请先生另请高明吧。”
韦小宝冷笑道:“什么叫‘孤搂寡妇'?拿了老子的银子,没日没夜的去‘搂寡妇,,治起病来,倒是一句无能为力,便想将老子打发走了么?发你奶奶的清秋大梦罢。”
郎中愁眉苦脸地走了。
韦小宝可是无法人睡,忽然想起了雯儿所说的八个字来:“毒火攻心,内伤极重\,顿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老子忒也糊涂之极,雯儿妹子是受的内伤,找这庸医有什么用?当然得请武林泰山、五台山、南斗北斗的,以内力医治才是。”
他想起自己那一日被洪安通逼得服食了“百涎丸”,又使了内力将毒性迫进穴道,引得毒发,正是雯儿施行了“姹女阴阳大法”,以内力拔除体内毒性;而后来,又是玄贞道长他们数人,加上自己的七个老婆合力,才打通了雯儿的任、督二脉。
这样一想,不觉又犯愁道:“喝酒赌钱、插科打诨要无赖,老子的本事是有的,可武功、内力,可是一塌糊涂了。不要说‘姹女阴阳大法’,便是‘姹男阴阳大法’老子也不会。”
自己无能,迁怒别人,韦小宝向来如此,便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平日在江湖上,一等一的朋友大约不少啊,怎么到了这等性命交关的时刻,一个个的便都去做缩头乌龟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郎中的门前,棱出了囚们别出心裁的“求医告示”:
一幅画着一位美貌独臂尼姑。
一幅画着一位胡子直拖至地的老者。一幅画着一位神情木讷的青年汉子。一幅画着一位戴着人皮面具的老者。主意是韦小宝的,画却是那郎中画的。
那郎中医道平平,丹青倒是极具造诣:只凭着口头描绘,便将四人画得极是传神。
韦小宝坐在自己的客房里,呷着茶水,极是得意:“老子的男师父陈近南死了,女师父独臂神尼还在。再加上义弟于阿大,还有藏头露尾的黄龙大侠,还有心狠手辣的洪老乌龟,这四个人,算得上当今武林的四大高手南斗、北斗了罢?”
韦小宝做事,其实心细如发,掂量这四人之中,只要有一个人出手为雯儿治疗内伤、当可保无虞,若是四人一快儿来,便是死人也医得活了。
心中得意了一阵,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到底什么不妥,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曹雪芹极是乖巧,将韦小宝的茶壶里注满了水,道:“前辈,这四位前辈,医道极高么?”
韦小宝道:“那是自然,老子的朋友……老子的朋友……”忽然说不下去了!
韦小宝心里打了个顿:“他们四个,倒是武林-等一的高手,可他们是老子的朋友么?女师父独臂神尼、义弟于阿大当然是,那个臧头露尾的黄龙大侠,就大大的不见得了。至于洪老乌龟,不但不是朋友,简直是你死我活的冤家对头。”
韦小主猛地拍了一下后脑勺,道:“老子请帮手,请来了对头怎么办?请名医,请来了阎王那也是大事不好,乖怪不得了!”
想着洪安通种种折磨人的手段,韦小宝不禁不寒而栗。
韦小宝向来心里不存事,立即道:“他奶奶的咸鸭蛋。管他朋友也罢,对头也罢,只要治好了雯儿妹于,就是老子的亲爹。”
可是,“求医告示”贴出去了三天,没见到一个敌人,更没见到朋友。
雯儿的中毒症状,却是越来越明显。
那个郎中,能躲就躲,能藏就藏。这两天,干脆不见面韦小宝计无可施,又给雯儿灌了参汤,走了出来。
韦小宝忿忿地骂道:“平日里没事,老子随便见到的武林一流、二流高手,比扬州河浜的四条腿蛤蟆还要多,今日遇到急难,连个武林十流八流的低手也他奶奶的见不上啦。”
这时候,韦小宝已经不再是单单盼望着师父他们了,即便是洪安通出现在面前,他也会像见到救星一样的高兴。
一直到第五日的夜晚,依然没有见到一个“名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