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准备(4)
家无忠仆,治家不严,这不管是放在哪位臣子身上都是恶评。
若是程家现在身处高位,或程始已无前途,这评价倒不是什么特别严重。
但现在程始刚刚从边关归来,新受了关内侯的爵位,所以无论如何萧元漪都不能让程家背上这个评价。
“殿下说笑了”,萧元漪面露悲伤,“家中并不是没有忠仆,只是,只是边关战事吃紧,我虽从心腹处得知了小女的处境,但,但···”
萧元漪似乎是说不下去了一样,将头低了下去。不会装柔弱,多数时候是因为你不值得她装柔弱,更多时候是她知道自己柔弱没有用。
而此时萧元漪展现自己作为女性柔弱的一面,透露出自己的心酸与不得已,正是将所谓治家不严的问题大事化小的最佳方法。毕竟谁能看着一个心系家国,分外强势的女将军,在露出自己的无奈与愁苦时,还怪罪她为什么只顾大国亡小家呢!
文去病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萧元漪的说法,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萧元漪心中一惊,“原来萧将军知道程少商在家中受人虐待呀!那此事曲陵侯你知道吗?”
程始本来看着萧元漪,有些心痛的宽慰着她,却被文去病的话问的一愣,不停轻拍萧元漪的手,也顿了顿。
此时萧元漪也似乎反应过来了,文去病以来程家就直奔程少商房间,还将宫中的医官带来给程少商看病,来到就九锥堂东拉西扯的说程家穷困,实质上都是在为此时替程少商打抱不平做铺垫。
看着程始夫妇二人的表现,文去病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曲陵侯不知道呀!那这样说来就是萧将军瞒着曲陵侯此事了?萧将军此事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记得之前程家在都城主事的是曲陵侯的二弟程承吧!他的新妇葛氏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毒妇,当家的夫人程老夫人是曲陵侯的阿母吧!
这曲陵侯的弟弟,曲陵侯的阿母,曲陵侯的娣妇拿着你与曲陵侯挣下的家业,欺辱你与曲陵侯的女儿,萧将军你怎么能不告诉曲陵侯呢?是曲陵侯不在意都城的家眷,还是萧将军你故意的呢?”
文去病话一出口,程始也开始扪心自问。此时程始也觉察出来文去病的来意,虽然不知道文去病为何如此做,但文去病位高,虽不权重,但也相去不远,而且从进门开始文去病也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除了最开始为了引出话题故意说万将军的坏话。
萧元漪放在一旁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她承认她在边关就知道了程少商的处境,但是那时正是程始升职的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闪失。
更何况就算程始知道了程少商的处境也是鞭长莫及,难不成程始知道了就能改变什么吗?程少商经受的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提前说也不过是少受几天罪,而且山高皇帝远,就算是程始说了什么也可能只能有几天的用处,程老夫人和葛氏不久后又会固态萌生,程少商又会重新被虐待,反反复复的提也会将这点怜惜磨干净。
还不如等可以班师回朝的时候,让程始亲眼见证自己女儿所遭受的一切,更加直观,更有冲击力,也对她们母女更加有利!
萧元漪看着若有所思的程始,猛然起身,看向文去病,“殿下不妨直说,您来程家到底是来干什么了!”
“我来程家做什么你们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曲陵侯夫人干嘛装作不知道呢!”文去病神色严肃,抬眼看向萧元漪,这是她来到曲陵侯府第一次不称呼萧元漪为萧将军,而是曲陵侯夫人。
“殿下不觉得自己管的有些宽了吗?我程家如何教养儿女似乎还轮不到郡王一个未出阁的女娘来说三道四!”萧元漪眼看的强势起来的,就算稍微远一些的亲戚跑的别人家评论其教育子女的方式都是比较失礼的行为,更何况文去病这种与程家几乎没有交集的人。
文去病笑出了声,并没有接萧元漪的话,反而说起来自己与程少商的初见,“记得本王第一次的见到少商的时候是在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哦,那个村子里少商住的宅子好像就是程老夫人年轻时住的宅子吧!不得不说盖房子时请的工匠手艺真好,这宅子这么多年了还没怎么修葺都还能住人。当时少商几岁来着?少商好像是边关出事的那一年生的对吧!那就是···”
萧元漪听着文去病意有所指的话,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怒火,这文去病一个才及笄的女娘就仗着自己是皇室的子女就不停讽刺自己。
这会儿就轮到程始安抚萧元漪了,他虽然也觉得文去病的冷嘲热讽有些不好听,但听到文去病的话他更多的是心疼,他不在都城的这些日子,少商到底遭了多少罪呀!
“殿下,您说的这些我夫妇二人都知道了,回家后就第一时间处理了欺辱少商的仆妇,前些日子还让葛氏归家了!我们夫妇二人此次回都城也会加倍爱护少商的。但这些都是我程家的家事,郡王插手似乎有些逾矩了!”程始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文去病收敛了笑容,“好,咱们先不提以前的事,本王很好奇,程少商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在家中对她使用军法,本王虽见识浅薄,但是这满都城对女娘在家中用军法的,程家还是第一个。若今日程家没有一个好的解释,本王完全不介意为程家宣扬一二。”
萧元漪都气笑了,自己的家事,文去病一个年轻的小女娘,站在自己家里,让自己给个解释。
“殿下这是本侯的家事,郡王如此做是否有些不妥!”程始站起来,企图以气势来拒绝文去病无理的要求。
文去病看着站起来的程始,不屑的哼了一声,“所以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程少商以庶充嫡对吗?所以曲陵侯才无法解释是吗?”
萧元漪也站了起来走到程始身边,“殿下,少商是我亲女无疑,殿下也不必再以此事讥讽我夫妇二人。对少商用军法的是臣妇,臣妇也为了管教她,免得她因为不识礼数,胆大妄为而害了程氏全族!”
“不识礼数,胆大妄为,不识礼数,胆大妄为!”文去病低着的念了两遍,不知道想什么,突然她抬起头看向程始夫妇,“程少商在本王门下受教四年,虽偶有顽皮之处,但和她相处之人无论是世家贵族的女娘夫人,还是贩夫走卒,都夸赞她容可观止,进退有度。怎么她在你们夫妇回都城不到四个月就成了不识礼数,胆大妄为的女娘了呢!”
听到程少商在文去病的话,程始夫妇两人的反应完全不同。
程始惊讶中带着欣喜,自己果然说的没错,嫋嫋是个聪明的女娘,这不就被皓安郡王看上了。要知道这些日子他也是听说了皓安郡王不少的事,皓安郡王手下有不少能干的女娘,就这样嫋嫋还能得皓安郡王看重,自然也是说明了嫋嫋的不凡。
萧元漪则有些不同的看法,她的惊讶中更多的是愤怒,若真如文去病所说,程少商在她手下受教四年,被人说礼仪规矩好,那这几个月程少商的所作所为就更有可能是故意的。就如同程少商故意穿一身不合体的衣物从庄子上归来一般,程少商是将程家上下都当成猴耍,特别是她。想必程少商看着自己给她找启蒙的书籍,替她出头赶走葛氏,她这是将当自己是个昏聩无能的老媪呀!
“所以,曲陵侯,曲陵侯夫人,你们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文去病看着脸色各异的夫妇二人,面色严肃,语气平淡,带着些许不容置疑。
程始有些喃喃,半天说不出来话,“殿下,此事少商从未与我夫妇二人提起过,所以····”
“所以你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不好是吗?”文去病接上了程始未说完的话。
萧元漪此时站了出来,“殿下,并非如此,我夫妇二人归家后也是少商关爱有加的,只是少商有些事情做的着实过分,我夫妇二人也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郡王未曾为人父母,自然不知道我等父母对子女计深远之心。”
【现在还不是去质问嫋嫋的时候,先把皓安郡王糊弄离开才是正理!】萧元漪已经从惊怒中恢复过来,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文去病点着头,脸上又挂起了笑容,“曲陵侯夫人说的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我想问一问夫人你是如何为少商计深远的?葛氏的性子应该不是你们离开都城才养成的吧!当时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决定将程少商这个刚出生的女娘留给葛氏的呢?”
程始此事有些不好意思,文去病的意思他明白了,就是觉得程家亏欠嫋嫋,这会儿是来替嫋嫋撑腰的,毕竟任谁养了三四年的女娘被打了,就算是亲生父母打的,也会有不满。
所以程始此时十分的愧疚,听到文去病的问话,更是觉得自己错了很多,“此事怪我,都是要不是我贪图葛氏的帮扶,也不会同意二弟将葛氏娶进家门,更不会让葛氏挑唆了我阿母非要将少商留下!”
“我记得程少商还有个同胞的兄长吧!叫什么来着?”文去病状似思考一般,过了半晌儿,才像是想起来了一样,“好像是叫少宫吧!宫商角徵羽,应该是从这里面来的吧!我似乎没有以前在都城中听过程少宫的名字,所以他是被你们带走了对吗?”
程始愧疚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所以是葛氏点名要的程少商是吗?这葛氏也是奇怪哦,她自己就有一个女儿了,都送到葛家教养,又专门要你们夫妇二人的女儿”,文去病伸手指了指程始夫妇,意有所指,“所以你们是挖了葛氏的祖坟吗?她留下你们的女儿就为了虐待?”
萧元漪有些不满的看向文去病,“殿下也不必再试探了,当初留下少商的决定是臣妇下的,当时战事紧急,家中君姑又非要留下我刚诞下的孩儿,不得已臣妇才将少商留在了家中。”
“那为什么不留下程少宫呢?或是将两个孩子都留下,不是对长途奔袭更有利吗?等战事稍微平息一些的时候,你们再遣人将两个孩子都带在身边不好吗?”
文去病继续追问,她就想看看这两夫妻还要说什么出来,现在她是看明白了,程少商这个阿父可能还对她有几分怜惜,但这个阿母,在程少商一出生时就在利用她,而且利用的毫无悔意。
“那是因为儿郎若是教养不好会祸连全族,而女娘教养···”萧元漪辩白道,这也是她当初选择留下程少商的理由,作为一家主母,她不仅仅是程少商的母亲,要为程少商考虑,更要为程氏全族考虑,这件事无论如何说她都不理亏!
文去病看向萧元漪,轻笑一声,“儿郎教养不好会牵连全族,原来曲陵侯夫人知道葛氏不会好好教养少商,所以故意将少商留下的呀!”
“这也是不得已为之!”萧元漪面色不善,但也不得不保持对文去病应有的礼仪。
文去病抿着嘴,点了点头,“不得已为之,曲陵侯夫人你是聪明人,本王也不笨,葛氏为什么非要出主意留下你的孩子,当真是为了泄愤吗?她之所以这般对少商,不过是少商不是她所期望的孩子罢了!”
程始此时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殿下此言何意呀?”
在今日之前,程始都觉得时葛氏恶毒,害怕自己和元漪不予家中钱财,所以才假托老神仙的意思,让自己阿母留下自己的孩儿,但现在听到皓安郡王的话,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
萧元漪心中突然有些忐忑,觉得文去病将要说出一些对她非常不利的话,可是她却没办法阻止,只能悄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