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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仔仔驾到

齐撸中心医院。

“哇——”

随着一声惊天大哭,早早被b超看出是男孩的仔仔降临人间。

被推回病房的卓小妹脸色苍白,往日鲜红的嘴唇已看不出几分血色。

酥胸时起时伏,秀发全湿,凌乱地披散在白色枕头上。

虽然简单收拾了一下,仍依稀可见她生产中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仔仔尚未睁眼,小嘴微微蠕动。皮肤不怎么白,样子挺丑。细细的胎毛粘在头上,看上去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猫。

卓越轻轻将外孙抱起。

“哇——”襁褓中的仔仔摇头,扭动,挣扎,细嫩的小腿使劲踢腾,嘹亮的哭声,突然响个不停。

吓得老卓手忙脚乱,差点把孩子从气窗扔出。

沈晚赶紧抢了过去,“噢——噢——”的哄,好不容易才让这个不安分的主止哭。

眼见仔仔撇开没牙的小嘴打起哈欠,沈晚感慨道,“瞅这眉毛,这眼儿,简直就是阿星翻版。”

吕品惠捏着崽崽的小手,啧啧感叹,“看这掌纹,跟阿星的一样,都乱糟糟的。”

小妹眉头皱了一下,费劲地说,“把孩子还给我,姓吕的,你啥时候给阿星看过手相,我怎么不知道?”

哎玛,吕品惠翻弄白眼,“小妹,姐错了,姐承认曾经干过对不起你的事,不多,也就四次。”

小妹扯嘴角,勉强笑了下,“你应该叫我师娘。”

“是,师妈。”

沈晚、卓越碰了下眼神,均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无奈。

看来两个人接管外孙,让兰宝解放出来,开始新生活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了。

没看兰宝到现在,仍然吃那个死鬼阿星的醋吗。

……

夜里,台灯柔和的光,照在小猪一般酣睡的仔仔脸上。

真像阿星啊!小妹俯下身,亲那小脸一口,悄声问,“星宝,是你回来了吗?”

腮边两串晶莹,无声滑落。

她探身从床头的包里取出无损塑封的艮山卦图,“仔仔你看,这是你爸爸留下的宝贝,妈妈从你大姨妈手里抢的,妈妈也不看了,就留给你……”

泪水止也止不住,“你古伯伯手里还有一幅震雷卦图,同样是你爸爸留的。等有机会,妈妈也帮你抢回来,反正他看不懂……”

襁褓里,小家伙突然扭了两扭,小脸痛苦地揪在一起,咧嘴哭。

小妹心中狂震,“仔仔,你能听懂妈妈说的话!?”

被吵醒的沈晚抹了下睡眼,抢抱过仔仔,“哎呀,孩子都尿成这样了,能不哭吗?明天可得想着买尿不湿。”

……

公元时空。

斯坦福综合图书馆,F区阅览室?

“仔仔!”

伏案睡觉的阿星猛然惊醒,大汗淋漓。

刚刚一个人参娃娃般的小男孩,用小皮鞋狠狠踩了他脚面一下就跑,他很想追,却挪不动步,只能无奈看着小身影渐渐模糊,一着急,唤出了“仔仔”两字。

他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偌大阅览室中寥寥几个金发男女,始知方才南柯一梦。

缓缓起身,感觉从左腿股到脚面酸麻僵直,不堪受力。

他知识渊博,立即判断出,是由于自己坐着偏睡,造成血脉受压不畅,一会就好。

但为什么自己会喊那个小男孩“仔仔”呢?

他想不通,作者菌也没研究明白,或许只能用“爱是一种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的事物”来解释吧。

这大半年,对阿星来说仿佛是一夜之间度过的,只在短暂的瞬间,花开了,又谢了,而他浑然不觉。

米国也好,美国也罢,都不重要。

这里海量的书籍资料,开放的各类实验室,强大的网络资源,令他如入免费的风月场所,一下子沉湎其中,一步也不愿离开,简直乐不思蜀。

斯坦福提供的全额奖学金,基本上可以满足他交学费,住校内有宽带的单身公寓,在学院餐厅吃饭,以及在校外超市买生活日用品。

这些便足够了,因为他没什么额外消费。

艾伦教授带学生很随意,在发现阿星具有强大的自学能力后,索性直接把自己的教案资料,实验心得,研究笔记,私人藏书等一股脑交给他,让他自己看。

这种学习方式最为阿星所爱,需要老师的时候问一下,不需要的时候,请您滚蛋。

他攻读大气物理,海洋物理,地球物理,空间物理,天体物理……

他涉猎类星体能源问题,质子衰变问题,量子对称问题,中微子振荡问题,引力波问题,暗物质,暗能量和反物质问题……

学习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但获得知识的过程却是快乐的。

阿星废寝忘食,却又如痴如醉,似乎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探索自然界和宇宙的奥秘。

暑假不知休,岁月不知年。

以至于八卦之心“?”门悄然开启,他都是后知后觉。

他失忆了,再也捞不出什么记忆碎片,但不等于就傻了,“八卦之心”仍是他的最大秘密。

斯坦福自然科学院的研究生群体,平时根本不搞什么集体活动。除了合作搞科研的,其他同学之间的关系就如空气一般清淡,很自由。

即便同为艾伦教授带的学生之间,也没有必须交谈的事情。

“友谊”两个字,在这里属于做作和多余,因为没人会去刻意经营这一套。

这里面可以说都是精英,如阿星这般专心搞学问的多的是,所以也没什么人正经去关注他。

唯有艾伦教授时刻不忘这个自己招来的天才弟子,默默观察阿星半年之后,他给学校秘密打报告——

“……无国籍人阿星,似乎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他阅读资料从不看第二遍……

他的数学造诣极深,能熟练应用于物理推演……

他的逻辑思维能力极强……

他的动手实践能力极差,仅这半年,他便9次造成实验室设备损毁,其中引发小型火灾3次,轻度爆炸2次。

为防止酿成悲剧,电子实验室,直线加速器实验室和能源研究所,均已经将其列为最不受欢迎学生,禁止其进入。

曾经,我打算邀请他加入我的引力波探寻小组,就因为他低劣的实践能力,和不可预知的破坏力,不得不放弃。

尽管他有短板,但我依然愿意以一名基督徒的名义发誓,他是我生平仅见的最天才学生。

天才的短板是可爱的,他完全可以走纯理论路线,并极有希望成为一名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家……”

……

花开花谢,花开花再谢,又是天凉好个秋。

镜元时空。

棒槌山南向的一面山坡,数百株桃树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

头年挂果,成熟却没人采摘,盖因桃子品种较差,果肉口感酸涩,加上疏于管理,不剪枝,不打药,果型比较小,多虫蛀,不招人吃。

望着满地落桃,卓小妹神色黯然,“仔仔,你爸爸是一个科学家,如果他还在,一定有办法让这些桃桃变得又大又甜。”

牵在脚畔的仔仔快两周岁了,能言能走。

虎着着地问,“我粑粑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仔仔再长大些,爸爸就会回来看仔仔。”小妹抱起儿子,仰望湛蓝的天空,不让泪水溢出。

“妈妈,我长大了,是不是就不叫仔仔,叫卓载了?姥姥说,我姓卓,叫卓载。”

小妹莞尔一笑,老妈托人给仔仔上户口,擅自起名卓载。她不好反对,毕竟自己这个当女儿的,让父母操碎了心,就满足他们这点儿心愿吧。

卓载,唉,这名真不咋地,等上了小学,同学不给他起外号叫“猪崽”才怪。

……

棒山村星宅,嗯,目前是叶家兄弟的龙潭虎穴。

残破的木栅门歪敞着,院内杂草丛生,入眼寂寥荒芜,凄清苍凉。

房门挂着锁,门面漆皮起翘,斑驳不堪。

房角斜倚着一个巴掌大灰嘟嘟的塑料花盆,里面土壤干裂,从未浇过水的样子,一株草菊叶片已经落尽,枝头却有一朵残存的小花,惨兮兮开放。

小妹将花盆捧起来,这还是当年她和师姐一起种下的呢,依靠天雨和房檐水,竟然活到了现在。

想起师姐,她不由得鼻酸眼润,悲从中来,田佳仪可还好吗?

……

得知卓小妹领着阿星的孩子回来了,老应头赶紧将这娘俩请至家中用饭。

人家可是提前给他开了三年的护林费呢,虽说最后这一年,他跟叶家兄弟闹的不愉快,没怎么好好干,但他仍念着阿星和小妹的好。

小妹按着不愿午睡的崽崽,向老头打听两位表哥近况。

据老应头介绍,那龙虎兄弟这次来半个多月了,起先准备雇人摘桃,挑一些卖给县里罐头厂,最后算来算去,觉着没赚头,得那俩钱都不够支付雇人雇车的钱……

找不到合适销路,哥俩便敲起退堂鼓,开始琢磨着卖山卖房。

他们先喊8万,上礼拜又喊到5万。那片山只剩两年租金,大伙都觉着不划算。

现在估摸着有人给4万,那哥俩就能屁颠屁颠卖了。

“4万就卖?!”

小妹坐不住了,光这500亩山林,她和阿星先后就投了6万多,还有房子和那两亩旱田呢,怎忍见这一切落入他人之手。

“干脆我买回来吧。”

“那感情好,”老应头老眼放光,喝斥应木,“二狗子,还不赶紧去找阿龙阿虎。”

“啊,哎。”

……

跑马乡高力面店,听上去像家鲜族风味店。但此高力非彼高丽,店主名叫高力。

午后两点了,店里还有俩酒客对饮。

桌上残羹冷炙,几根腐竹丝,几十粒花生米,杯中有残酒。

“这位大——哥,家哪的?”

“千——列县。”

“我也千列县的,道南街住。”

“老乡啊,那得干一杯。”

“干一杯。”

“你勒哪儿人?”

“我千列县的。”

“我也千——列县的,老乡,再干一杯。”

“干喽。”

“大哥贵姓?”

“我姓叶,你免跪。”

“次奥,巧了,我也姓叶。”

“次奥,500年前一家,喝酒喝酒。”

高力实在看不下去了,摇着头给棒山村打电话,“我说沙村长啊,你们村那俩大老板又喝彪了,赶紧来人弄回去吧。”

……

次日,一番商讨,小妹以五万元从仔仔俩表叔手里买回了阿星遗留的全部不动产。

小妹之所以没往下勒价,是因为阿星的舅舅年初病故,她到今天才知道。

心中凄苦,觉得愧对阿星,算是一点补偿吧。

她特意交代两位表哥,回去一定要把这笔钱交给舅妈。

龙虎兄弟当时满口子答应,回去能否照办就不得而知了。

哥俩原以为能靠500亩果林发财,谁成想,没挣着钱不说,还往里搭了1万多,这回总算解套。

拿到钱,他们当日便雇车回了城, 发誓,再也不来这严重缺乏娱乐生活的破农村住。

500亩山林,小妹不再委托老应头继续打理,只将那两亩旱田给免费给他耕种,令老应头父子大感失望。

话说每月300块钱,对老应头这样的纯农民家庭真的很重要,尤其今年,他儿子应木在撸阳打工,结果遭遇工地老板跑路,半年活白干。

……

好不容易把兴奋了一天的仔仔哄睡,盖好被,小妹长出一口气。

两年来,她未曾让仔仔离开自己片刻,一个人带孩子,固然累。但只要有仔仔陪伴,她便觉得阿星仍然与自己相亲相近。

夜深了,窗外庄稼成熟的谷香,充斥着整个寂静的夜。

一弯明月在树梢挂着,不知名的虫儿孜孜不不倦地鸣叫。

于寂静中,她伏案写下——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回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纪念三毛)

写到“花落知多少”,她想起阿星有一年送给师姐的生日礼物,一首魔改藏头诗——

《新春晓》

生性春眠不觉晓,

日后处处闻啼鸟,

快马夜来风雨声,

乐见花落知多少。

好好一首《春晓》,被改得有些不太正经呢……呵。

后来,师姐也学着魔改过一首生日藏头诗,送给自己——

《新梅花》

生根墙角数枝梅,

日落凌寒独自开,

快马遥知不是雪,

乐其为有暗香来。

“唉,”卓小轻叹一声,对着窗外发呆,喃喃道,“师姐,你又有新作品了吧?妹忍不住想同你比呢。”

小妹早已不做音乐了,与田佳仪一样,她选择了“书门”为主攻修行方向。

以她现在的水平,平时只是顺手匿名发表几首小诗,便足以维持生计,也因此,让她有底气几番拒绝阿珂的资助。

俗人很难理解诗人,说,诗有什么用?可以当饭吃吗?

事实也是如此,许多励志成为浪漫诗人的大学生,毕业后悲哀的发现,诗歌当不得饭吃。

在生存压力下,一个个无奈放弃虚无缥缈,回归现实。

例如阿星三哥范先宇,老范一心向诗,却不得不为现实折腰。他若是知道近两年种花文坛最神秘最耀眼的“双灰”之一“灰蓝”便是卓小妹的话,定会羞愧到无地自容——都是一个老师教的学生,差距咋就辣么大呢?

着名诗人席小容评价灰蓝,“她于自然中挖掘诗性,营造幽长美妙的意境,诗里透着平静的悲哀,有着对生命的探讨……她捕捉的是暗夜海底最深处的那道亮光……”

另一位更着名的诗人宋小峰,有些结巴地的点评道,“每次读灰蓝的诗,我的小心肝都稀碎稀碎,那不是诗,那分明是文明的呻吟,是一种柔弱的坚——持,是花朵面对摧残依然骄傲的盛——开,她是当代最棒的诗人,没有之一。

妹呀,你到底是谁,哥想认——识认识你。”

……

文坛双灰,“灰蓝”是小妹,“灰紫”当然是田佳仪。

田佳仪在北米搜寻阿星一年无果,便开始做环球搜索。南米,獒洲,菲洲,鸥洲,她一直在寻找阿星,也是在寻找失去的自我,旅程好似没有尽头。

轮船停靠一地又一地,遇到一些人,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她也会往阿星身上联想。

列车经过一站又一站,她就那么静静坐着。

伴着车窗外悠悠远去的山水,草木,庄稼,建筑,一片叶,一泓水,都是她忧伤的片段。

有人下车,有人上车,仿佛只有她是那奔向终点的唯一旅客,纯粹而超然。

茫茫旅途中,她写了许多游记,随笔,寄给家人,告诉“我在”。

顺便托姐姐田荟帮她发表,以换取旅资。

她的游记没有激情四溢,没有爱情缠绵。以新发现,新触感,以纯洁如水的主人公视角,通过一个个小故事,展示社会百态。

开始,只会令读者觉得新奇,但看着看着,仿佛就涉身其中,莫名感动。

当掩卷之时,竟觉得心灵宛若被清泉洗涤,千般滋味一一飘过。

更有怅然若失,生出对命运的抵抗与思考。

不知不觉中,“灰紫”成为享誉文坛的名作家。

差点获得糯贝尔文学奖的乔小衫,对“灰紫”推崇有加——

“她显然是位女作家,那清新飘逸,温婉柔美的文风,将女性独有的细腻深情,表现得至性,至真,至纯。

她对世间百态的深谙,和不经意的诗意营造,使其作品具备了极高的艺术水准和文学价值。”

文学评论家文小松如此点评“灰紫”作品——

“她的作品数量不多,但造诣之深不亚于当代文坛任何名家,那字里行间的凄婉,引人反复咀嚼品味。

就像文学名着,常常一句话便道出了人们心中感受,瞬间就引来共鸣,拉近了距离,深刻而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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