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压力与动力
图书馆2楼，数学专区。
阿星已将高中数学吃透，正式进入本科段。
他捧着藏书目录，入眼密密麻麻《xx学》、《xx算法》、《xx曲线》、《xx函数》。
“太不专业了吖，怎就没一本书叫做《大一数学教材》的呢？”
看样子，想弄到成套的本科教材，还真得按图书管理员说那样，去找数学系的人借。
问题是自然科学院那边，本星木有熟人呀？
对了，可以求卓小妹帮着借。他把本星害得惨兮兮，权当补偿。
临近晚自习，阿星在教室守株待兔。
没想到，卓小妹根本不怕他，见面便晃脑袋，吐弄小舌头，“略略略”的气他。
笑嘻嘻道，“喂，开玩笑是不许急眼滴。”
她那娇憨模样，令原本绷着脸的阿星瞬间融化。色厉内荏道，“你就不怕我给你告老师？”
卓小妹往后一趔趄，忽闪两下眼睛，眉开眼笑。如那发现黔驴的小老虎，嗷嗷嘎嘎着扑打阿星脑袋，“就欺负你，专门欺负你，你告吧，你去告啊……”
阿星护住了脸，却保不住发型。
多少男生心中mmp——玩得真嗨呀，可恶！
末了，阿星还得跟人家讲道理，“你把我害那么惨，难道心里就没有那么一丝丝愧疚吗？是不是该帮给我一点点补偿？”
“今天本姑娘心情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你帮我借一整套理论数学专业本科段课本，最好有配套的参考书，研究生段的参考书也要。”
“哦，理论数学？你前阵子不是摆弄哲学吗？”
“哥已经是哲学家了，想跳把槽，改行当数学家。”
“扑哧儿”卓小妹好好无奈，“好好好，我的大哲学家，考你个简单问题，答对了呢，我就帮你借，否则免谈。”
“请出题。”
“你说，人为什么活着？”
卓小妹坏笑着，抛出个千古绝问。
人也许是唯一能追问自身存在意义的动物，这是人类的伟大之处，也是人类的悲壮。
阿星当然也自问过，并且看过这方面的书籍。记得哲学家罗素曾总结人活着的三个理由：
第一，是追求爱情。爱情会带来狂喜，能减轻孤独，能创造美好生活，仿佛天堂的缩影；
第二，是追求知识。知识能让我们理解人的内心，理解自然，满足与生俱来的好奇心；
第三，是因为同情心。当看到他人受苦、孤独、贫穷、受压迫，我们内心会难以平静，我们同情他人，帮助他人，因为我们自己也是这种苦难的受害者。
阿星社会经验匮乏，对罗素的观点并不能完全产生共鸣。
思考了一阵，他选择取巧，给出答案。
“我还没弄明白人为什么要活着，所以我要活下去。简尔言之，人活着的意义，就在于他对人生意义的探索。”
哎玛，卓小妹一愣，“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必须的，哥可我是哲学家嘛。”
“哲你个西瓜，你这答案，就如同在试卷上写：这题我不会做，但我要努力学习，直到把它弄明白。精神可嘉，但考试零分！！”
“嘻，没回答上来，书我不借了。”
阿星讪笑，他性子里有些急躁成分。
“能借能借，跟你开个玩笑嘛。”
卓小妹察言观色，适可而止，“但讲好啊，我帮你借书，咱俩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许再翻小肠。”
“好，翻小肠的是小狗。”
协议达成，卓小妹弯起了眼睛。
借本科段数学教材，对她来说小菜一碟，自然学院数学系最资深的吴老教授，是她外公的好友，最不缺的就是数学工具书。
“讲真话，我挺佩服你的这种学习精神。但我得提醒你，要适当休息，书可别把脑子读傻了……”
还没上课，卓小妹就随便跟阿星唠扯两句。
唠嗑好啊，这是两人感情升华的标志。阿星很重视，端正了坐姿，一本正经跟人家唠。
“光阴易逝，时不我待吖！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崖苦作舟，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人不读书，思想就会停止……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小妹，书到用时方恨少，其实，你也应该趁年轻，抓紧时间学习，充实自己……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不读书，不然人家会说你，除了长得漂亮，其他一无是处……”
阿星啰啰嗦嗦一大堆，暗自得意：“八卦之心”真给力，瞧哥这水平，名人名言出口成章，即教育人，又不着痕迹地赞她漂亮。
卓小妹“o”着小嘴，忽闪大眼睛，缓缓收回身子。
“呵，呵呵”颇有些欲辩忘言。
恍然间灵感滋生，把眼一瞪，“不用你瞎操心，俗话说，长得难看就必须多读书，但我妈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倒是你……没办法，读书可以说是你唯一的出路……呵、呵、呵、呵……”
越说她越美滋滋，显然对自己的临场发挥非常满意。
太损了，居然说我难看！阿星有些气恼，“喂，卓一兰同学，我刚才可是夸你漂亮来着，你怎能着昧良心触及人家底线呢？”
“哟吼，触及底线了么？那你就赶紧修改底线吖！”
“你，我要忍无可忍了！”
“忍无可忍，你就重新再忍。”
两人已经面红耳赤，针锋相对了，四周同学竟没一个来劝的。
呵，谁吃饱了撑的，管那闲事？有那时间，还不如多记点妙句——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不读书；长得难看应该多读书，但我妈说我不是读书的料；修改底线；忍无可忍你就重新再忍……
霍老土闷头紧记。
……
本月的《撸大文摘》终于发行。
小伙伴们终于看到了邱煌与艾菲共同炮制的《告别青楼》。
文章头有一小段编者按，介绍了一下“青楼”的背景起源，花语学院历届师生的无奈。此段很有必要，能让以社会读者读懂笑点所在。
简略正文如下——
……曾几何时，我们都是有理想，有追求的热血少年，不慎失足，堕入青楼……纸醉金迷，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穷奢极欲……
青楼男女们，不能再浑浑噩噩麻痹自己了……
兄弟姐妹们醒醒吧，从良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我们强烈倡议，将花语学院的‘青楼’更名为‘愤青楼’。
让我们人人都做愤青，为帝国，为民族殚精竭虑，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享受致高无上的心灵欢畅……
当一名愤青，听上去虽然有点傻，但它是免费的，关键是名声比青楼男女好一百倍……
洋洋洒洒，千字檄文。
落款，倡议人：原青楼女子313菲儿、原青楼男士222阿秋。
嘿，竟然还有特殊职业编号！
自黑式幽默，整体感觉不错。
阿星第n次后悔——多好的创意吖，竟被大邱用几盒烟硬给换走了。
想起香烟，他就有些坐不住。跑没人地方，摸出一根阿湿玛点上，“呼——”
拜大邱所赐，他有烟瘾了。虽然瘾不大，但每天怎么也得来上两三支，尤其饭后……
在《撸大文摘》散文区，阿星看到了关青莲的作品《看树》。
——人看树，看的是景，是心情舒缓的画……是春夏秋冬的交替……树也看人，看的是匆匆过客，看的是沧海桑田……繁华落尽是枯寂，苦难到头盛世来……(抄自网络，作者不明)
不愧学霸！
阿星自认写不出此等水平文章，除非抄袭。
他“八卦之心”书门开窍，文采应该斐然。但文学创作能力与一个人的经历密切相关。他阅历浅，心境空泛，文字处理能力再强，也只会将文章写得花团锦簇而缺少内涵。
这个没什么办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弥补。
在诗歌区，他有幸看到了三哥范先宇的作品《秋天里》。
——这里那里，在这秋天里，斑彩错置的山野枝叶间，醉了的蝴蝶，华贵地失散，缤纷了地面。这时候，满腔的热情全是你，秋天懂的……(抄自网络，作者不明)
写的可以呀，不会是抄来的吧？阿星腹诽。
文摘末两页是嘻哈校园版块。阿星喜欢看笑段子，一条一条仔细阅读。
“从前有个灰姑娘，她把自己洗白了……”
“有个人姓菜，后来被端走了。”
就这！有意思么？
“一截小木棍，头被打坏了，它去包扎，结果成了棉花棒。”
呵呵，莫名其妙。
“一根香肠走在街上，它饿了，把自己吃了。”
阿星感觉很冷。
“我们高中校长说了，学生服上除了校徽，别别别的。”
这个也一般般，拗口而已。
“小明的臭脚被毒蛇咬了一口，医生抢救了整整四个小时，才将毒蛇救过来。”
唉！
翻页是《土星笑话三则》。
第1则《森林安全常识》——
八弟要去大森林游玩，临行前五哥给他讲安全小常识：在森林里，如果你孤身一人遇到熊，千万别转身就跑，你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它，也不要爬树，熊爬树比你厉害。唯一正确的方法，就是死死盯着熊的双眼……
纳尼？！阿星小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这分明是自己讲给卓小妹讲的《草原安全常识》改编版！
第2则《九指琴魔》——土哥给八弟讲钢琴家郎郎的故事……
咔！介个是《狼狼弹钢琴》改编版！
第3则《笨猴子》……
天呐！这是本星讲的“孙猴抢仙女篮子”，只不过，作者将土哥与八弟位置做了互换，“土哥”成了正面人物……
典型的“隔壁霍五不曾偷”嘛！
霍老土，你个剽窃贼！
大可恨了，大邱占用了本星的一个创意，好歹还给了哥几盒阿湿玛。你死老土呢，剽窃仨段子，居然一声不吭，真是岂有此理！
你等着！
下面竟然还有。
《猫猫笑话三则》——
《踩错脚了》……
这不是改编自卓小妹公交车糗事吗。
《我还在撸大上学》……
改编自范老三公交车糗事。
《论理性与感性》……
本星课堂上的糗事才发生几天，竟这么快就上杂志啦。
不消说，“猫猫定”定是贾小斐的笔名。
“呼——可恶！”阿星面目狰狞。
气也没用，人家贾小斐的作品，可以说是源于对生活的观察，不属于剽窃。
况且段子里人物都用的化名，比如，《踩错脚了》主人公小美、阿图、阿兴；《论理性与感性》主人公阿兴；《我还在撸大上学》主人公咸鱼哥……
是可忍孰不能忍，即：对贾小斐可以忍，对霍老土绝不能忍。
必须找霍垚算账！
……
临近晚饭，阿星杀回寝室，“霍老土呢？”
汪小六、古老木在屋，见到阿星甚是高兴，拥着他便往外走。
“就等你了，东餐厅小食堂，土哥今晚请客，他说了，谁都可以不去，你必须得去。”
嗯？阿星心中一喜，自己可能是冤枉了亲爱的土哥，人家这不是在向本星表达谢意吗！
整那么麻烦，折现多好！
……
吴忠友教授，现年69岁，撸大自然科学院最资深的数学教授，没有之一。
其最辉煌的经历是，曾做过大数学家陈惊云的同班同学。
咳，虽说吴教授在数学领域没有过什么惊人成就，但他资历足够老，系种花帝国在册的一线数学家，享受皇家特别津贴那种。
撸大自然科学院能排到全国前列，与拥有吴教授，及其领导的数学研究所不无关系。说他是齐撸大学的镇校之宝，也勉强可以。
自去年起，吴老教授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先后患上了抑郁症，精神分裂症，和轻微的帕金森症。
今年以来，他不再承担教学任务，呆在家里，专职从事纯数学研究。
即便患病在家，他身上仍挂着好几个研究项目负责人的头衔呢。
卓小妹来的时候，吴老正处于精神抑郁状态，造型很疯狂博士。
见到老友的外孙女，吴老仅是点了下头，便又抓扯白发，紧盯着家中鱼缸发呆。
口中不断念叨，“压力转化动力，压力转化动力，压力……”
吴教授的老伴唉叹摇头，“……你吴爷爷都这样了，学校还给压担子，根本不顾及他身体能不能承受……”
从吴奶奶的碎叨中，卓小妹了解到——吴教授正在思索将深水压力转化成驱动力的可行方案。
依据能量守恒定律，深水压力与动力互相转化，理论上绝对说得通，如果真找到了方法，哪怕只能转化万分之一，也将是科学界，甚至人类史大地震级的事件。
国家“927工程”办公室将这个课题分派给齐撸大学，撸大分派给自然学院，学院指定吴忠友教授牵头，带领数学研究所和理论物理研究所进行攻关，为此拨发专项资金10万花元。
应用数学与物理是相通的，一切物理问题皆可用数学方法表述。作为权威数学家，吴老有资格担此重任，但就是身体……
学校不拨款还好，拨了10万元专款，吴老顿感肩上担子重逾10万斤，着急上火，病情加重。
“他整天瞎叨叨压力转化动力，弄得我跟着做下病，洗碗时候看着水槽，竟也开始琢磨怎么让水压转化成动力，呵，小兰兰，你说好不好笑？”
教师出身的吴奶奶唠叨个没完。
卓小妹“咯咯” 笑着附和，吴爷爷的研究项目事关保密，她不便细问。
老太太领她去杂物室，“就这两个纸箱，理论数学本科段工具书，研究生段参考书，还有老头子写的教案，都在里面。正嫌占地方，打算喊个收废品的来拉走呢，你来正好，算是帮奶奶忙，都拿走。”
“不行不行，吴奶奶，我是帮朋友借，要还的。”
“甭还了，用完你随便处理。”
“吴爷爷不得心疼啊？”
“心疼什么？就你吴爷爷的身体状况，注定告别这些书喽，奶奶说了算？都送给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