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雪战
“碰!”
唐二黑像扔米袋一样,将死狗一般的阿星砸在床上,脱下自己的外套,抖落雪花,“这什么味儿啊?”
是不小心沾的呕吐物。
在东餐厅门口那株看桃树下,阿星好一阵倒脏。先是吐了一大堆,后又尿了一大泼,那棵树明年铁定不会缺肥。
“对不起二哥,衣服我给你洗。”
田佳仪一边用毛巾替阿星擦嘴角,一边替他向唐思柱道歉。
“不用不用,我自己洗就行。”唐二黑没想到田佳仪竟一路跟了上来,连忙摆手。
再看那哥几个,一个个正忙着收拾自己的狗窝,塞臭袜子,往床底下踢脏鞋。
222寝第一次有女生到访,难免手忙脚乱。
唐老二火速将自己晾在床栏上的大花内裤藏到身后,心中大骂宿管尸位素餐,对女生不设防。
群狼环伺之下,田佳仪擦干净阿星的脸,替他脱去外套,再仔细帮他盖好被子。
用刚撤下的床单裹起脏衣裤,连同床底下那盆阿星早晨换下的衣物一并包了。
“邱大哥,麻烦你们照顾一下他,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大邱忙不迭点头,“七妹放心,阿星就交给我了。”
田佳仪拎大包出门,又回转,“唐二哥,麻烦你帮阿星弄杯开水放床头,他醒来可能会口渴。”
“没问题,七妹。”唐二黑将胸肌拍得梆梆响。
“有女生!”
“好正点。”
“是文95班田佳仪!”
楼层骚动起来。
田佳仪红着脸,落荒而逃。
“田佳仪对阿星真好!”汪兴寅感慨。
“废话,人俩是表姐弟。”古老木道。
“你表姐给你洗内裤吗?刚刚她可是把阿星盆里的脏内裤、脏袜子一起带走了。”
“真的假的?”
哥几个均刻意回避阿星表白失败的话题。
唉,内疚吖!
事前,除了范先宇反对表白外,其他人可都是极力鼓动来着。
早知俩人门不当户不对,希望不大,却只顾看热闹,没实心实意替阿星考虑。
事已至此,只能尽量照顾好可怜的八弟。
汪兴寅忽然转动斗眼,神秘兮兮道,“我刚刚看见田佳仪掐了阿星胳膊一把,脱衣服时,偷偷掐的,很隐蔽。”
这是怎么个情况?!
……
按倒阿星不表,且说我们的卓小妹。
卓小妹是真懵了,可以说是仓皇失措,连姥爷家都没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找妈。
天空飘着雪花,她浑然不觉,一口气跑到校门外,连连续拦堵了好几辆出租车,好不容易有一位愿意雪夜去挤阳。
追上来的艾菲和贾小斐上下其手,帮她穿戴整齐。
说什么也没用,只能默默记住司机长相和车牌号,目送小妹乘车离去。
雪越下越大,卓小妹归心似箭。
直到司机一个劲反翻 ,“早知雪这么大,就不该接这趟活”,她才回过神来:我,我竟打了阿星一嘴巴!
……
挤阳,卓宅。
“嗯?”
正在凭鱼跃任鸟飞的男人蓦然有所警觉,停在半空。
身下兴奋痴迷的女人立刻察觉到质量变化,喘息着催促,“怎么停了?再加把劲儿就……”
“有人按门铃。”男人翻鞍下马。
“喔——”
女人不甘地掐了男人后鞧一把,仔细一听,还真是门铃响。
“平安夜,大雪天,会是谁来?嗳老卓,不会是你包养的二奶找上门来了吧?”
“喂,沈晚,说话要凭良心,你压榨得这么狠,我哪里有精力养二奶。这大雪封山的,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卓越哭天叫屈。
“把衣服穿上,去看看。”
沈晚咯咯乐,又拧了卓越大腿一把。
她今年四十出头了,保养不错,看上去也就是个三十五六美少妇。
“兰宝!”
卓越从门镜看到站在门外的不是二奶,而是小姑奶奶,赶紧开门。
“不是说这星期不回来吗?”
卓小妹佯作平静地跺去脚上雪渍才进来,“按了半天门铃,怎么才开?是不是不欢迎我回来?”
“欢迎欢迎。”
兰爸心粗,没发现女儿异状,自己却脸红了。
大周末晚上,不到十点便就寝,有些不好解释吖!
沈晚穿着睡衣匆匆出来,“兰宝,这么晚,还下大雪,你怎么就敢一个人回来,多危险呀!”
“没事儿,晚吗?寝室两个姐姐送我上的出租车。”
卓小妹边低头换鞋边说,瞬间决定,不跟父母露一点口风。
沈晚自己脸上潮红,如何顾得上观察女儿表情是否失常?见女儿眼睛红,还以为是外面风大吹的呢。
“吃了吗?”
“再吃点吧。”
“热水器开着,可以洗澡。”
……
总算应付完父爱母爱,卓小妹躲进卧室,坐床中间,紧抱双腿,下巴搭在膝盖间,扑朔着眼睛想心事。
致此时,她才算理清一些头绪,恨恨抱怨:笨阿星,闲没事表什么白呀?还当众轻薄人家,吓死宝宝了,打你活该!
他虽然过分,自己似乎也不该打他的脸吖,很伤自尊吧?
当时急着将他打开,一抬手就……真没想打脸的。
唉,平时同他疯闹惯了,养成了动手的恶习……不能全怪本姑娘吧?
以往打他,他总能灵巧地一躲,再躲,三躲,这次他怎么不躲呢?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酒量太烂。嘻,今晚他还真没少喝呢……
这么想想,卓小妹心里舒服了不少。
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看到女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沈晚吓了一跳。
兰宝以前可没这个习惯,有了心事,向来跟她这个当母亲的说,今天这是——
“以为你睡了呢,妈来帮你闭灯。”
沈晚坐到床沿,轻轻抚摸女儿脑袋,“刚刚你们寝室田佳仪打来电话,问你到家了没有?我报了平安。”
“那是我七姐,对我可好了。”
卓小妹强笑,心中惴惴,七姐一定会批评我的,她总是偏向阿星。
“我的兰宝有心事?跟妈说说呗。”沈晚往床里坐了坐,轻扳女儿肩头。
“嘻,我在想,你和爸爸能送我什么圣诞礼物?”桌小妹脸红了,刚洗完热水澡,倒也说的过去。
“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让你们给我生个弟弟。”
“净胡说!”
“哎呀,我真没事,晚安。”卓小妹开始往被窝里拱。
“嘿,你这丫头,敢撵你妈,不管你了!”
沈晚佯作生气,走了,顺手把灯熄掉。心里叹气:拥有水晶般纯洁心灵的女儿,也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这便是长大的象征吧。
黑暗中,卓小妹翻来覆去:用不用给他打个电话?
这念头刚一冒出,便有好几个声音反对——
这么晚,人家早睡了吧;
串联电话,爸妈听到可就坏了;
打电话说什么呀,对不起?哼,本姑娘词典里可没有对不起这个词组!
哼,敢说喜欢人家,害人家出丑,看明天回去怎么收拾你!
明天,他会急着找我道歉吧?
他会低着头说:对不起卓小妹同学,哥酒后失德,哥不对,但这主要怪你长得太漂亮吖!
“哏哏哏” 情不自禁的卓小妹笑出了声。
对了,明天需早点回去,又得跟爸妈撒谎了吖!
找个什么借口好呢?说社团活动?还是说准备元旦晚会?见机行事吧。
她闭上眼睛,徜徉在自己的花园里。
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个五彩缤纷的花园,卓小妹几乎每天睡前都要进去神游一番,拾弄一番。
突然有天,一个傻小子偷偷潜入,怎么赶也不走。她无奈,让傻小子做园丁,做勤杂,做护院,什么活都让他干。
“星仔你又偷懒!”
星仔是她给傻小子起的名,如果有人此刻能进入她的心灵花园,就会发现这个一身家丁打扮的小厮,简直就是阿星的孪生兄弟。
她已经习惯了对星仔呼来喝去,“本姑娘好心收留你,不是让你来采花的,快去给花浇水浇水浇水,捉虫捉虫捉虫,施肥施肥施肥……
嗳,你站在那里浇什么肥?我说的是化肥!”
卓小妹忽然烦躁地滚了个身,感觉胸前小馒头里似乎有什么喷薄欲出,真是闹心啊!
……
这一夜,齐撸地区大雪。
朦朦胧胧中,阿星睁开眼睛,强烈地口渴。探手摸到床头桌上自己的保温杯,坐起开盖,咕咚咕咚。
兄弟们一个个睡得都挺香,死老二鼾声如雷,不是打了一宿吧!
猛然间,他呆住了,想起一些什么……
“擦!”他闷声释放了一下,揪扯头发,脑中断续的画面渐渐连贯。
醉酒后的行为有人记得,有人不记得,阿星属于前者。除怎么回来的,他断片,酒桌上的事能想起个大概。
巨大的挫败感排山倒海。
向卓小妹表白被扇了耳光,他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忍耐着没大喊出声。
难道她从未喜欢过自己,一直是自己自作多情?
阿星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好像罗素说过:每个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有些自卑,自卑的程度与喜欢程度成正比。
拥有“八卦之心”的主角倒不至于自卑,阿星的痛苦源自两方面:一方面,他不相信单纯可人的卓小妹会是个虚荣的女孩;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对女生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魅力。
后一发现尤其令他痛不欲生,痛苦导致痉挛,铁床咯吱咯吱响。
为不影响别人,他去了水房,站到莲蓬之下,用彻骨凉水冲刷自己。
头发湿淋淋紧贴脑门,眼睛被水打得睁不开,大张的嘴既要呼吸,又要不停地吐水。
水珠在地砖上飞溅,犹如无数透明薄脆的玻璃杯,接二连三地打碎,一地残片,熠熠闪耀。
那一巴掌好像一大盆冷水,浇灭了他的热情,也砸碎了他的心。
或许爱情在现实面前真的不堪一击,别人早预料到这结局了吧?
乌鸦嘴老道不是说“一兰”绝配吗?上天注定的姻缘。上天最大呀,怎么会这样?
“如果说不是老天让缘分把我捉弄,想起你……”
……
“怎么样怎么样?是哭晕在厕所里了吗?”陶弃凡崔问侦查员汪兴寅。
“正冲澡呢,看不出哭没哭,老三继续在那看着。”
“冲澡?清醒一下也好。”大邱松了一口气。
“洗的时间有些长了吧,都20分钟了。”霍老土看看表,挺担心。
“是啊,凉水呀,大冬天的别感冒了。”唐老二道。
“谁见过他感冒吗?咱们都感冒过,就他啥事没有,轮也该轮到他了吧!”陶弃凡说。
大邱眉毛一竖,“等5分钟,再不出来就拖。”
哥几个唉声叹气。
按说作为兄弟该用劝,但是实在没资格吖!谁叫他们算是事件的鼓动者呢?
范老三将少白头探进来,“阿星好像在唱歌。”
“他会唱歌?”
“唱的很不怎么样,听不成个。”
……
“……就把你忘了吧,应该把你忘了,这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
在喷头下,阿星吹着水默默碎念,念着念着就念到了调调上,这好像是歌词欸!
“八卦之心”某门闪亮,一张歌谱浮现脑海,歌名叫《冲动的惩罚》(向刀郎老师致敬)
没用人拖,阿星自己湿淋淋地走了出来。
得到范老三报信的哥几个呼啦啦围上去,七手八脚替他擦干,帮他套上干净衣裤,帮他挤牙膏,奉温水……
用行动表达歉意,还有关怀。
“今天天气不错。”
陶老四呵呵着没话找话,窗外风雪交加。
“笃笃笃”有人轻轻敲门。
“谁这么早?”
汪小六顺手开门,“呀,田佳仪!”
田佳仪朝门内探看了一眼,发现安全,闪身进入,随手关门,隔绝了走廊里一连串的惊呼、狼嚎和口哨。
222哥几个呆了一下,赶紧开气窗,铺上铺下好一阵忙活。
“七妹来啦?”
“七妹请坐。”
“七妹你吃了吗?”
田佳仪拎个手袋捂住胸口,惊魂稍定。面对群狼,她回以微笑,将有雪渍的羽绒服帽子掀到脑后,露出乌浓秀发,目光聚焦正蹲地上接着脸盆刷牙的阿星。
阿星目光缩闪,不敢看人家。
田佳仪将手袋放到床头桌上,打开,露出保温罐和方便筷,“买了你爱吃的吹牛面,快来吃,还热乎。”
眼见田佳仪大大方方拽起阿星,按坐在床头,逼他吃早餐。哥几个得出一个奇怪的论断:表姐是一种比亲姐姐还要亲的亲戚。
要知道,去校外买“吹牛面”来回一趟至少走45分钟。嗯,那还是天气晴好的情况,眼下,暴风雪!
被这么多男生盯着,田佳仪很不自在。见阿星比较听话地开始吃面,她红着脸,大哥二哥三哥地拜托一番后,匆匆逃出狼窟。
外面风小了许多,雪片却越来越密。
田佳仪小皮靴踩在及没脚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落在她烫脸上的雪花,迅即融化,面颊又白皙起来。
她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本豆不算丢人,阿星此时最需要帮助,没办法,跟他拉过勾呢!
呵,奇了怪了,天气如此恶劣,为什么心情偏偏很好呢?本表妹可不是幸灾乐祸。
寒风中,她嘴角牵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心中默念佛洛伊德名言:当你面对小事的时候,是靠大脑罗列利弊分析作出决定;当你面对寻找终身伴侣这样大事的时候,你一般依靠潜意识,因为如此重要的决定,必须以心灵深处的最大需求为依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