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导弹打蚊子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蛰省，拧波府，田宅。
初一午后，田佳仪坐在窗台上，闭眼晒太阳。
冷空气南下，室外气温降至0度，外面虽冷，透窗而入的阳光却是暖暖的。
田佳仪喜欢阳光洒在脸上的温痒感觉，眼前一片橙红的时候，她想象：在长满玫瑰的乡下小院，自己惬意地躺在藤椅里，喝下午茶。阿星撅屁股辛苦侍弄花草，双手沾满了泥……多么理想的生活状态吖！
“紫豆！”
田荟开门一声喊，打断了妹妹遐想，“你个懒鬼什么也不干，就等吃现成的啊？”
“噢哟，水痘，不好意思，妈说不用老姑娘干活。”田佳仪晃着脑袋气姐姐。
“不公平呀——妈就知道偏向。”田荟张牙舞爪扑向妹妹，“本痘今天就收拾你解气。”
“啊——哈，啊——”姐俩疯作一团。
“紫豆”起初并非田佳仪小名，她四岁时，有次手指被抽屉夹出了一个紫豆，疼得哇哇大哭，田荟从此便拿“紫豆”当妹妹的外号。
久而久之，田爸田妈也这么叫，结果“紫豆”就成了她小名。
针锋相对，田佳仪给姐姐起个外号叫“水痘”， 可惜爸妈没改口，仍习惯唤大女儿小荟。
“紫豆”是伤，“水痘”是病，没一个好豆。
总之，小时候田荟没有姐姐样，佳仪没有妹妹样，姐俩没少打架，长大以后感情反而深厚。
疯闹累了，俩人躺在床上，互相挤对。
“嗳，紫豆，咱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什么项目？”
“喂——姐投资了500块欸，你不会不认吧？”
“噢哟，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姐你放心，项目一切进展顺利。”
“不对，你眨眼了，小骗子，快还我钱！”
“好好好还钱，你先把手放开，”田佳仪挣脱姐姐，脑筋急转，道，“姐，钱都投在项目上了，你确定要现在撤资？”
“坚决撤资，再不相信你。”
“没问题，你的那份投资妹妹我吃了。”田佳仪拿出个小本，算账给姐姐看，“上次项目融资，你认购500，不满5个月只能拿4个月股息。按融资方承诺的10%月息滚动计算，550、 605、 665.5、732, 嗯，你的500投资，目前价值732元……诺，这是800，找钱！”
田佳仪咬牙从自己压岁钱里抽出8篇儿，扔给姐姐，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田荟直勾勾盯着8张大钞，确定是真钱，惊问道，“你说啥？月息10%还利滚利！？”
她半真半假逼妹妹还钱，没想到结果会是这个样子，一时有些懵。
“68，赶紧找钱。”
“且慢！容姐再想想。”田荟转动眼珠，缓缓把钱推还给妹妹。
“不许反悔，你的投资已经转我名下了。”田佳仪把800块钱硬塞给姐姐，“都给你吧，不用找了。”
事儿就这么怪，妹妹越塞，姐姐越不要，仿佛那不是钱，而是烫手山芋。
“好妹妹，姐刚才是跟你开玩笑，我又不急用。还是继续，继续投资，放在那项目里面滚着吧，嘻嘻。”
田荟陪笑脸，貌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姐手头还有1000，噢不，有2000块闲钱，可不可以……追加投资？”
“你少来！”田佳仪顺势收回那800，对姐姐追加投资的请求，说什么也不同意，“我也才投资了1000块，想追加投资，人家根本不要。”
“你投了1000！！不行不行，有福应该同享，咱俩必须一般多，转给我250。”
田荟眼睛红了，利息太高了吖！
于是乎，她晓之以威逼利诱，动之以姐妹亲情，软磨硬泡，软硬兼施。
终于，花500元高价，从妹妹手里强行购得250元原始投资份额。
至此，在某投资项目上，姐俩份额一样了，初始投资都是750元。
田荟成了与妹妹平起平坐的投资人，立马要求了解项目详情。
要求合理，避无可避。
田佳仪眯觑着眼睛，告诉姐姐，“融资方是一支超级潜力股，正运作一个回报率过百倍的优质项目，因涉商业秘密，连我都了解楚详情，但是该项目由官府背书，高息回报有保证……”
说来说去，也没个实质内容，田荟疑心又起，“你可别忽悠你姐？”
“我还是把钱都还给你吧。”田佳仪以退为进。
“别别别，姐就随便那么一问……嗳，你说的融资方是上市公司吗？”
“暂时还没上市，但有上市打算。人家承诺，参与融资的投资者，除有权获得高息外，还有权在公司上市时，将债权转为股权，叫可转……什么债，这方面我不是太懂……”
“可转债！”田荟惊呼。
她虽是一名传媒专业大学生，但也有修过金融课程，知道可转债是附有期权的债券，可以在指定时间转换成公司股份。
准上市公司的可转债，那可太珍贵了，若是公司顺利上市，可转债立马变成公司原始股，一夜暴富真不是梦！
退一步讲，即便没能成功上市，利息也够高吖，太值得投资了。
田荟顾不得那些细节了，迫切想要算一算自己的投资有可能翻多少倍。
她撕下一页日历牌，找了一支笔，便开始列式计算。
“行了行了，你回自己屋慢慢算吧，我还要写东西呢。”
田佳仪唯恐姐姐再东问西问，笑嘻嘻将她推到屋外。
房门关好，仰面朝天丢躺在床上，将灰兔抱枕搂在胸前，猛亲两口，“啵——啵——哈哈，送上门的500大元，星乖乖，你可不要辜负表姐哟。”
突然，她收起嘴角的笑，大眼睛眨呀眨的：不对呀，我跟阿星都快成一家人了，当初那欠条自然作废，姐姐的这笔高利贷……岂非要本豆来还？
天呐啊啊啊！！！
轻轻的，门又开了，田荟闪入，吓了田佳仪一激灵。
“你干嘛 ？”
“好妹妹，姐再确认一下，咱俩的1500块可转债，现在是不是已滚到2200了？也就是说，姐拥有其中的1100，我算的对不对？”
“嗯——没错。”田佳仪随口承认，无所谓的。
田荟将一张写满竖式的纸给妹妹看，眼里钱串子滚动，“姐算了一下，按月息10%滚下去，一年大约上涨两倍，姐自己的钱第1年能增值到3300，第2年是9900，第3年约3万，第4年9万……
即便股票不能上市，姐握10年，也能增值到6500万，对不对？”
“这个，差不多吧？”田佳仪心中冷笑，你想的美！
田荟使劲闭了下眼睛，极力控制自己，“哦对了，咱投的公司叫什么名？”
“叫星星——公司，嘻，名有点土，这个不重要。”
田佳仪眼睛不受控地眨两眨，赶紧转移话题，“我能拿到投资机会，可是走了内部关系的，很多人盯着呢，姐，你可千万别往外乱说呀。”
“明白明白，你姐我嘴最严了。”田荟连忙保证。
“小荟，你洗菜洗哪去了？”
厨房那边传来田妈的喊声。
“哎，来了。”
田荟揣纸出门，嘴里还念叨着，“星星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星星股份……”
田佳仪反锁房门，蹦上床，骑上无辜的大灰兔狠揍，“扁你扁你，将来还不上钱，就把你抵给姐姐！”
打累了，她又抱着大灰兔滚床单，“噢哟——大宝贝疼了吗？对不起对不起，表姐给你按摩好了……”
过了年三十，田佳仪心中就正式把阿星列为男友了。
她相信，阿星看过信后，百分百乖乖就范。
说不定还会高喊“田佳仪，我绝不负你！”之类的豪言壮语呢。
就是这么有把握，因为她太了解阿星的性格了。在她看来，阿星就是个心智不太成熟的大男孩，需要她用一生去调教。
唉，姐这操心命吖！
折腾一阵，田佳仪摸出“音乐秘籍”，也就是阿星给她的那张“巽风”卦图，集中精力，盯视冥想。
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没效果也坚持。
看着看着，那四根长短不一的黑杠杠，突然分解开来，幻化成几十上百只小蝌蚪，在她眼前跳跃舞动，正正是她心心念的韵律！！
太难得了，大半个月天勤视不缀，终于第2次进入乐感爆棚状态。
上次灵感，让她得到了《恋人未满》，这次……
她轻轻哼唱，“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
……
黑猫警长在排队，他前面有4人，后面比前面少1人，问：这一排共多少人？
小学四年级《数学寒假作业》里面的一道趣题，小桃子弄不明白，请教把他阿星哥哥。
阿星心中嗟叹：唉，让大数学家做小学一年级加减法，巨材小用了吧！
“桃子你看啊，”阿星拿根铅笔在纸上画简笔小人儿，前面4人，后面比前面少1人，后面应该是3人，再加上中间的黑猫警长，4+3+1，一共8人，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应该点头的小桃子却晃着两条羊角辫摇头，“我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后面答案是7人。”
“嗯？后面有答案？”
“有，你看。”
按着桃子指引，阿星在《数学寒假作业》的最后一页找到答案：7。
“印错了吧？”阿星习惯性地拿手挠后脖梗。
小桃子看他那副样，咯咯乐。
又审了两遍题，阿星也没明白自己错在哪，不得已只能动用秘密武器——“八卦之心”冥想大法。
即：闭眼“看”八卦之心那仍然灰暗的乾天爻印冥想，试图破解难题。
他这是拿导弹打蚊子，但很有必要，绝不能让小朋友瞧不起。
动用高等代数、统计概率、微分几何知识，建立数字逻辑模型，反复运算……不成。
输入标准答案，逆推……仍不成。
最后，对原题抽丝剥茧，逐字分析……
10分钟后，他得到答案，一口老血喷出：“黑猫警长不是人！”
人排队，你中间放一只拟人猫干屁，还用“他”代指，纯坑爹啊！
看着小应桃乐得在炕上打滚，阿星郁闷极了。
小应桃又拿一道乘法趣题问阿星——
1元=100分=10分x10分=0.1元x0.1元=0.01元=1分
请问错在哪里？
“嘶——”
阿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有错？第一眼竟没看出来。忽然觉得，应桃这孩子很不乖。
默默向神明祈祷：河蟹大神保佑，让本星度过这一难关。
不容任何闪失，直接上“八卦之心冥想大法”。
长考10分钟后，他缓缓睁眼，扫过小桃子那张写满期待加崇拜的小脸，舒了一口气。
“这道题的错误之处在于，100分不等于10分x10分，应该是10x10分，之后是10x0.1元＝1元……”
阿星不擅长当老师，讲了好几遍才勉强让小桃子理解了这道题，那真是口干舌燥，身心疲惫。
不好好讲可不行，孩子家长那边看着呢，总不能白吃白喝不干活吧。
坐在炕尾包饺子的应氏父子相视点头，对大学生家教比较满意。
他俩哪知，不良家教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私下里根本没有这样的耐心，讲一遍听不懂，便虎脸教训孩子。
好在桃子不怕阿星哥哥，同阿星哥哥平打平闹，在爷爷爸爸面前，她又扮乖宝宝。
嘿，两人配合挺好。
……
这些日子，阿星除每天抽一小时辅导桃子，也没忘研究数学。
凭其能力，循序渐进着学，倒也顺利。
遇实在难解之题，他会攀上棒槌峰顶，盘坐巨石上冥想。
许是被冷风吹，能拓宽思路，又许是心理作用，反正每次这般操作，总能有所收获，难题迎刃而解。
阿星惊奇之，甚至想，这峰顶不会真是仙人飞升之地吧？
遂将那方巨石取名为“飞升石”。
按说日子挺充实，可他偏偏觉得自己很孤独。
孤独感并非与生俱来，也不是看到应桃一家人其乐融融，心生羡慕，而是从他确定爱上田佳仪的时候开始。
他的内心时不时骚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田佳仪身旁，紧抱人家。
“真盼开学吖，可以早些见到兄弟们。”
嘿，太虚伪了，明明心想田佳仪，自语时却要把兄弟挂在嘴边。
闲暇之余，他会画上两笔，专画田佳仪简笔肖像。
边画边说唱：“哥哥我努力练画先，画出田表姐的绝世容颜，生日送给表姐当惊喜，定能博得表姐笑开颜，笑开颜！”
……
“你舅舅早上打来电话，询问你的情况。”
距开学还有两天，阿星正收拾行囊，村长沙雕带来了舅舅的消息。
有亲人关心，阿星小激动。
赶紧借村长家电话，给舅舅拜晚年，电话中约好，下午坐车去县城看望舅舅。
痞里痞气的二表哥叶虎接的站，人挺热情，似乎很忙，把阿星扔家里，便跑没影了。
舅妈一个劲儿在阿星面前唠叨，“俩儿子就没一个省心的，不务正业，都奔30岁了，不成家，整天跟一帮狐狸狐朋狗友鬼混……”
舅妈50多岁，黑瘦，对阿星不冷不热。
舅舅更瘦，看样子不到100斤，有些佝偻。对阿星很不错，问寒问暖，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阿星带了两瓶酒，舅妈收了起来，说了句，“你舅舅身体不能喝酒”，又开始唠叨舅舅的病。
阿星这才得知，舅舅已从企业病退，患有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综合症，烟酒都戒了，拿药当饭吃……
听说阿星明天就要返校，舅舅特意将女儿叶凤唤回来，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餐。
叶凤23岁，结婚早，孩子已4毛岁。
称不上美貌的女人，会被夸气质不错，若是气质也没有，就只能说脾气好。
表姐叶凤说话细声细语，脾气很好的样子。
话说舅舅给子女起名挺有趣的，叶龙，叶虎，叶凤，都挺威风，可惜姓氏不好——在叶子上面，再怎么称王称霸，也不过是昆虫吧！
次日临走，舅舅背着舅妈，偷偷塞给阿星200块钱，阿星推脱不过。
舅舅本身疾病缠身，是一个药罐子，俩儿子还没结婚。家里根本不富裕，甚至可以说贫穷。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资助外甥，难得了。
不在于钱多少，那是亲情。
除了舅舅，还有哪个亲戚给过自己钱？阿星暗暗发誓：等有钱了，一定孝敬舅舅。
……
从千列县城坐火车，到齐撸已是傍晚，天空飘着雪花。
提前了两天返校，撸大校园仍显空荡，宿舍楼整层也没几个人。
“叮铃……”阿星正铺床，电话响了。
会是谁呢？
，田佳仪寝，她也回来了！
“……嘿，是我，你看到亮灯了才打电话的吧……嘻，那什么，我已经把那张骗人的命笺撕了……好好好，不废话了，等你。”
撂下电话，阿星兴奋极了。田佳仪说要过来收拾他，多么亲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