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既来之 则安之
是夜
京郊外的一片山野处，一群黑衣人正追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这群黑衣人身形极快的闪现于那瘦小身影的旁侧，只是黑衣人每欲去抓时，那瘦小身影便如脱手泥鳅一般，抓她不得
黑衣人哪里这样憋屈过，立即运气提速，眼看就要触碰到那瘦小身影了，只见那身影当机立断，直接扑进一旁的灌木丛中，又不见了身影
此时这瘦小身影正屏气凝神的穿梭在林间，跑了一会之后，貌似听不到其他动静，才悄然从林子另一侧潜出来
只是刚将身子探出灌木丛中，就感受后颈传来一阵痛感，随即便昏了过去
“喂！快吃快吃！告诉你们，过了今天，便是连馒头也没有了！”
来人话音刚落，昏暗的房间里就响起了起起伏伏的哭喊声，有的在喊爹，有的在喊娘，此起彼伏，颇有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势头
唯独房间的东南角落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去，只有一个少年和少女蹲在那里，默默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璃实在是被哭喊声吵的有些受不住，当然，也有可能是饿的
毕竟被关在这个房子里已经三四天了，每天送饭来的黑衣人只扔下一筐杂面馒头就走，一天两次，非常准时
说起来今天倒是第一次听黑衣人说话，果然说出口的话就是不好听，墨璃蹲在角落里默默的想着
“沙沙…沙沙……”
墨璃在逐渐小下去的哭喊声中走向放着馒头的竹筐子，伸手拿了两个个头看起来相对比较大的馒头，又默默的走回角落里
“给！我帮你拿了，不用谢，嘻嘻～”墨璃转头对身边的少年开口
少年似是有些惊疑，抬头望向墨璃，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答案一样，也没有伸手去接馒头。
墨璃也倔强的一直维持着递馒头的姿势，定睛回望着眼前的少年
平常他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现在细细看来，纤长而浓密的睫毛，瑞风眼眼上日月角整齐分明，眼波长而秀气，其他地方却是被灰土掩盖
但只这样也知道，洗干净一定是个十分俊秀的少年，墨璃这样想着便不自觉嘴角扯开一个扬起的弧度
“你快接着呀，我手都举酸了” 墨璃故意埋怨
“谢～谢谢”
少年略思索了一瞬，才将手伸了出去，并向墨璃道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墨璃，你叫我阿璃就好”
墨璃隐隐有些激动的说道，毕竟这可是她被抓来这儿的几天里，第一次听身边的少年开口
少年闻言，只继续低头啃着被手掌沾的有些发黑的馒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仿佛刚刚那句谢谢也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而是墨璃的幻听一样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说来也奇怪，来这里三四天了，你也不哭，也不说话，那你你到底是害怕还是不害怕呢”
墨璃似是十分不解少年的行为，边啃馒头边嘟嘟囔囔道
此时屋子里关押的其他人已经陆续有些哭累了，虽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纷纷走向盛着馒头的竹筐子
墨璃的眼睛不停的在每个人身上流转，忽然眼神黯淡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你也不哭” 少年忽然开口
墨璃一怔，回道：“再有两年，我就要及笄成年了，自然不能哭，不然多丢人啊～”
话毕见少年又没了反应，墨璃略一思忖，继续开口
“你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当你是自己人，以后我保护你！”
男孩吞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抬眼看了墨璃良久，似是在下决心
就在墨璃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少年青涩的嗓音倏地传进耳朵
“我没有名字，不过阁主和别人都叫我奴七”
“阁主？什么阁主？！” 墨璃不由的惊呼，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果然又没声了啊，墨璃无语望天，但也没想食言
“说到做到，以后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那以后我就叫你小七，你唤我阿璃怎么样？”
小七有点不太相信，可依旧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唤道 “阿璃..”
“我在”
群山环绕，云雾缭绕，在这样一个犹如仙境的山凹里，数十座巍峨的楼宇矗立其间，而最高的一座阁楼处，俨然有一黑影迅速闪身进去
“阁主，地方已经布置好了，明天天一亮就可出发” 黑衣人跪在一男子面前毕恭毕敬道
端看眼前的男子，修长的身形，肤色白皙，墨黑如瀑的长发被一根金蟒簪尽收其中，浓密且有型的剑眉下是一双略显多情的桃花眼，眼波流转，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男子状似随意般抬了抬手，黑衣人就悄然退了出去并轻声关上了房门。
待黑衣人离开后，男子才视线轻移，似是在看窗外那株随风摇曳的枫树，又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沉默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
“阿晚，你可曾后悔过…”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数十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已经在山门口停好
一批又一批的少年少女被蒙着眼睛，堵住口齿，在黑衣人的推搡下爬上了马车之中
黑衣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半盏茶的功夫未到，所有人就已然被押在车上了，随着领头黑衣人一个手势，车队缓缓出发
因着出发前眼睛就被蒙上了，墨璃并不知道小七有没有和她在一起，现下也无法开口说话，只得静下心来细细感受着周围的环境
除了车轮转动的声音，还有树枝偶尔摩擦车顶的声音，再无其他
押送他们的人倒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让墨璃也无法做出判断
想着要不还是眯上一会，养足了精神才是，根据拿到的情报而言，横竖这群人肯定不会现在就要杀了他们
既然这样，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大概是最近的餐食过于简陋，墨璃还没眯上一会，就梦见了一大桌的佳肴摆在自己面前，刚准备扯下一只金灿灿的鸡腿送进嘴里
忽然肩膀一痛，一阵 “嗯～～～” 声传来
原是马车突然停下来了，车内众人没有心理准备皆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
“下车下车，最后一个下车的就用不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众人一听黑衣人的声音乍然响起，瞬间开始慌乱起来
可是众人皆蒙着眼睛，分不清哪里才是车厢出口，便只能到处乱撞
撞倒了就挣扎着重新站起来，又或者歪扭着身子到处滚动，场面十分混乱，不知情况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十分滑稽，可映在黑衣人眼里却只剩下冷漠。
“你们来到这里，只有两条路可走，脱颖而出活到最后……又或者死～，我数十个数，若是还没能从马车里出来…”黑衣首领只略微停顿，便开始计数
“一……”
听到这里，众人哪能不明白后面没说完的话，顿时不知哪来的力气，更加横冲乱撞，只盼望着自己能撞出一条生路来
“二……”
小七个头较小，一开始就被其他人撞到角落里不再动弹，以便保留体力，蓄势待发
随后凝神屏气，侧耳听着周围撞击的动静，寻找空隙
突然小七猫着腰唰的站直身子，一个箭步就向外冲，直接跳下车厢，踉跄了几步后，终是平稳的站定
黑衣首领瞥了小七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有黑衣人上前解开小七的束缚并做了噤声的动作，避免出声给车内其他人提供声源方向
小七缓缓的眨眨眼，以适应黑暗过后的光明，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不停的在已经出来的人身上寻找
大约只有十五人左右下来，可是没有看见墨璃
小七不禁有点担心起来，只得紧紧盯着每一辆马车，希望能第一时间看到墨璃的身影
………
“六……”
此刻墨璃正在车厢右门边被一个个头比她略小的少女压着，感受着身上传来的蠕动，像是在小声的啜泣
其实墨璃和这个少女维持这个姿势有一会了，可能女孩子到底力气小些，之前还颇有起伏，现下已是没什么动静，不知道是完全没了力气还是已经认命
“七……”
不知道为什么，墨璃这个时候非常想念祖父，那个桀骜不驯却又装的一本正经的小老头
祖父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江湖道义，想到这墨璃便不留余力的一脚踹向身上的少女，力气之大，直接把少女踹出车门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八……”
墨璃听着时间不多了，赶紧找到平衡点挣扎着站起来，侧耳向前边冲过去
只听到“砰”的一声，外面的人就看到地上又滚落一个少女，墨璃则是听到动静后满意的笑了笑，心想还好个头都比自己小
“九……”
还有一个数就完了，江湖道义重要，自己的性命同样重要！不管了，死道友不死贫道，那个小老头不也这么说过嘛，赶紧溜了溜了，墨璃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
“十”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墨璃也安全平稳着地。
小七看到墨璃终于下车，心里不禁松了口气，默默地观察着墨璃的情况
墨璃则是刚被解开束缚，就开始寻找小七，大抵是小七的目光过于明显，墨璃只一眼便看到了他，两人遥遥相望，相视而笑
剩下那些没能及时下车的人，则被黑衣人拽着走到路的中间，站成两排，暂时活下来的人则和黑衣人一起站在路的两边
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已经举起弓箭，蓄势待发，只要黑衣首领一声令下，就会随时结束他们的生命
只见黑衣首领在墨璃等人面前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开口道
“完成初次考验的人数比我预想的要多，但这仅仅只是开始，此处绝不留无用之人，如果不能坚持到最后，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落便做了个灭杀的手势
“哕～呕～～”
年纪较小的已经开始扭头吐了起来，虽然什么也吐不出来，但他们哪里看过这种阵仗，一箭穿心的，穿喉的，甚至从眼睛和眉心穿过去，有的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冷颤起来
而那些反应并不如此强烈的人，譬如墨璃小七一类，不是不害怕，也不是没反应，只是心里更记下黑衣人的话，就像他说的，这仅仅只是开始，自己应早些适应才行
随后活下来的人被分成了十组，一组六个人
墨璃，小七，被墨璃踹下来的两个女孩，以及两个之前没见过的男孩被分在一组，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向下一个目的地驶去
这次他们都不再被束缚着，好似料定他们也逃不出去一样，任由其在马车里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你们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就是一组了，互相认识一下吧” 终是墨璃先耐不住马车里的寂静开口道
想了想貌似有什么不对，又补充：“我叫墨璃，他是小七”
墨璃歪头笑指着小七，小七也同样笑着回应，意思是认可她的话
剩下几人皆有点诧异，经历过刚刚的事情还能笑的出来，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傻还是真的心无余悸
沉默了有一会 ，才有人出声:“我叫叶初”
开口的正是刚刚第一个被墨璃踹下马车的女孩，不过因着之前都蒙着眼睛，自然两人也就不知道彼此还有这段渊源
叶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墨璃，希望鼓起勇气开口能被回应
“叶初，真好听的名字，我喜欢”墨璃咧嘴笑着夸赞
“那你们呢？”墨璃依旧自来熟地扭头看向剩余几人
“王辛”
这是第二个被墨璃踹下来的女孩，面色蜡黄，五官倒是端正却也不算出色，身形看着有些瘦弱，墨璃点头笑着回应
“何鸣舟”
看着个头比他们都大的少年开口，细看何鸣舟，肤色略黑，剑眉星目，但衣衫褴褛，墨璃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熟悉的感觉，大概是似曾相识
只剩下最后一人还未开口，众人皆目光一致的望向这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男孩
男孩皮肤白皙，左眼却是乌青，想来是刚刚撞出来的战果吧
不过奇怪的是男孩的衣衫出奇的整齐，应是刻意整理过的，在这样的环境下与其余几人形成鲜明对比
众人就不由自主的看看自己，继而再看看别人，眼底皆是揶揄的神色
“时年，守时的时，岁岁年年的年” 时年淡淡道，并不在意其余几人的目光
墨璃：“那我们几个就算是认识了，以后大家相互照应，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考验呢”
众人互相看了看皆点了点头，至少目前而言是认可墨璃说的话的
毕竟经过刚才的考验，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面临什么，总之在不确定事态前，多一个队友总好过多一个对手
众人介绍完之后，就开始心思各异的沉默下来
墨璃心里估算着时间，马车大约已经行驶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了,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要带他们去哪里，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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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到了！全部下车！”
经过刚刚的教训，众人哪还敢磨蹭，几乎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全部冲了出去，生怕跑的慢些，就会落得像之前那群人一样的下场
“今晚你们留宿在这里，我身后是一些可以防身的兵器，每人挑一样，至于怎么用，全看你们自己”黑衣首领斜睨了一眼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