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怎么会嫌弃你
“是谁给你的胆子？”
听着身后不明意味的询问，小七虽然不知是何人，但也猜到几分，心道不好，连忙转身双手握拳，高举过头顶，直接跪伏在地
“奴七该死，奴七只是受命在此打扫，无意闯入此地，万望恕罪”
“你就是奴七？”
来人低头俯视着面前的男孩，眼里却是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正是奴下”
小七心里不解，此人为何要如此问，毕竟自己是阁里是最低等的奴侍，如蝼蚁般的存在，除了每日训练，打杂，也不曾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实是不解，但嘴上却是第一时间回应来人的询问
“把头抬起来”
小七顺从的将头缓缓抬起，露出一张精雕细琢般的面孔，眼睛却只是朝下看
来人看清小七的面容后，只一瞬，便将眼前的脸与记忆深处的脸重合了七七八八，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却又悲愤交加的脸，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久久不能平复
小七维持着抬头的姿势良久，也不见来人继续开口，只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间过去的越久，小七越是煎熬，心里也不清楚此人究竟什么想法
既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沉寂，又害怕一开口惹怒对方，那自己就得为这片枫林增添色彩了，只好忍着膝盖上传来的酸痛
“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里，更不要再露出这张脸！”
话毕来人手掌翻飞，直接用内力将小七打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小七猝不及防被打，却是早已习惯的事，毕竟自他记事起，几乎三两天就会受到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欺辱谩骂
小七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曾一度想了结自己，但有人对他说过
“想死容易，好好活着却很难，你就甘心这么一了百了吗”
没错，我得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再也不需要忍受别人的凌辱！
思及此，小七缓缓爬起来，朝着来人的方向拜了一拜，强忍着四肢传来的疼痛，捡起扫帚，往枫林相反的方向走去
待小七走远，来人才斜睨了一眼枫林的方向开口道
“以后不必如此安排，与其费这种心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完成师父的遗命”
听着这话，疾风也不再遮掩，从林中走了出来
“他到底是阿晚的血脉，真就这样让他一辈子做个人人可欺的奴侍吗”
“让他活着，已是厚待”
“可阿晚肯定不想他像现在这样活着”疾风听到这话忍不住气愤道
见疾风这模样，来人不禁觉得好笑，逼身到他面前，声若寒冰的开口道
“好，那我就给他个机会，让他走他母亲走过的路”
疾风一惊，对上来人的双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问道
“你的意思是....”
“新一批的培养计划，算他一个，不过生死由命......”
来人话至此处，回身望了一眼枫林，略作停顿后，继而开口
“不要怨我”
说罢便径直往回走，走了五六步之后，突然回头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疾风见来人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后山，独自呆愣了许久，才缓缓双手抱拳，俯身朝着空无一人的山路说道
“属下谨记阁主吩咐”
……
墨璃见小七望着水里的倒影呆愣半天也没反应，忍不住推了推他的手肘
“小七？小七，你愣着干什么？快洗呀”
小七回神，又认真看了一眼水里的倒影，推拒道
“不洗可不可以？你若嫌弃的话，我可以在离你远点的地方守着”
至今小七也不明白那人为何在看了自己脸后会打伤自己
以前小七被训练和打杂累的几乎倒头就睡，每天也只随意掬水胡乱洗洗就完事，从不曾在意自己什么模样
如今看着水里的倒影，小七不禁在想是不是自己长得过于丑陋，所以阁里的其他人才会嘲笑他，欺负他
而出现在枫林的那个人，是否也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容貌污了他的眼睛
想到这里，小七看着眼前笑意温和的墨璃，更是不敢清洗自己的脸，害怕万一被墨璃看清自己的长相，她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嫌弃自己
“胡说，我怎么会嫌弃你”
墨璃看出小七情绪有些不对，也不想勉强他，想着以后总有机会的，继续开口道
“不洗就不洗吧，不过其他被血水沾污的地方总要洗了吧？”
“嗯”
应着声小七就用手舀着溪水往身上泼，但凡是衣服遮不住的地方，除了脸，小七都仔仔细细的搓了又搓，直到把皮肤都搓红了才肯作罢
墨璃见小七和其他人收拾差不多，走到岸边，背靠着树向众人喊道
“你们都过来一下”
王辛对墨璃很是有好感，大概是觉得墨璃很厉害，心中钦佩
因此墨璃每每说什么，王辛总是率先回应
“怎么了？阿璃”
剩余几人也都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墨璃
“是准备商量夜间值守的事吧？”时年略加思索道
“没错，眼下我们还有不少余粮，但其他组却说不准，在这里生存有多难不用我多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墨璃刻意压低声音的同时，也有意往第二组女孩的方向瞟了个眼神
“那我来守夜吧，今天我也没帮上忙，也算睡了好几个时辰，守夜肯定没问题的”
叶初一想到自己拖后腿的事，就心怀愧疚，只希望自己能帮到点什么，顿时自告奋勇站出来
“不行，你身体虚弱，接下来还有两天呢，得好好休息恢复一下才行”
何鸣舟看着叶初这面色略显苍白的模样，直接反驳
墨璃看了叶初一眼，赞同的点头道:“嗯，而且也不能保证夜间还会不会再有野兽出现”
时年：“现在距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我守上半夜，何鸣舟守下半夜如何？”
“我没问题”
何鸣舟连忙拍了拍胸脯，一副保证可靠的模样
“那就先这样，今晚你俩守夜，明天再轮换，好了，大家赶紧休息吧”
墨璃话毕，不用值夜的几人就围在一起找了个还算平整的空地，铺上从路边扯下来的树叶，就这样开始和衣而眠
微风吹拂，坐在远处石头上赏月的时年，不禁打了个冷颤
眼见月亮西沉，繁星尽隐，算了算时辰，自己守夜的时间应是到了
时年走到火堆旁轻轻推了推何鸣舟
“醒醒”
“...啊？......哦”
何鸣舟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紧接着也是打了个激灵
清晨的溪风终究是有点寒凉，何鸣舟这下彻底清醒了
“那你快睡吧，接下来交给我了”
时年点了点头，就着何鸣舟刚刚躺的位置躺下，趁着余温蜷缩着身子，不一会就睡着了
何鸣舟看了眼火势渐小的火堆，随手拿起几根枯枝向火苗中心扔去，感受着身上传来的温暖，像是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在枯枝堆里挑挑拣拣找了几根比较粗壮的抱起，朝着另一处火堆走去
“谢谢，是更暖和了一些”
容柳儿侧躺在地上，眼神氤氲的看着何鸣舟说道
何鸣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抱歉，是不是我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我睡眠浅而已”
“那你再睡会吧，反正我守夜，有什么情况，我也会来叫你们的”
何鸣舟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容柳儿水雾般的眼眸下挂着一颗豆大的泪珠，在火光的映照下，本就秀丽的容颜，如今便更觉楚楚动人，一时竟看呆了去
直到容柳儿用手擦拭眼泪，何鸣舟才反应过来，顿时就有点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怎么.....怎么哭了”
容柳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回道
“没什么，只是...只是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我”
容柳儿这话说的婉转动人，何鸣舟只觉的说不出的心疼
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将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容柳儿面前，只要她不再难过，不对，是只要她开心
何鸣舟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被自己吓了一跳，却又不禁想起了东哥
东哥是他们那一群乞丐堆里年龄最大的，为人仗义
记得有一次，东哥手下的一个小乞丐不懂规矩，在主街行乞，就受到了主街其他乞丐的欺负
东哥知道后，就带领着依附他而活的乞丐们一起去讨回公道，何鸣舟便在其中
浩浩汤汤的一群人约战在城北破庙，这场争斗中，没有什么规则可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东哥，你伤势怎么样”何鸣舟担心的小声问道
“我没事，先走”
这场争斗以东哥方惨胜告终，而东哥和何鸣舟也因此一战成名
东哥直接成为了京都丐帮的老大，何鸣舟自是他的得力下属，而直属于他们这一支的乞丐也自然拿到了主街的行乞权
但这次争斗中，难免有些下手失了轻重，导致受了重伤的乞丐，不药而治，自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悄然成了世间最不起眼的一抔黄土
何鸣舟和东哥在争斗中也同样受了重伤，但为了防止那群人反扑，当时只得强忍着伤痛，佯装镇定的商量好今后的行乞区域等事项后，东哥才让众人离去，自己只携同何鸣舟一人离开
“东哥，你流了好多血”何鸣舟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发颤
“我能坚持”
东哥看着眼前有些慌乱的少年，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
“好，东哥你要坚持住啊~前面就是城门了，进了城我就带你去找医师”
何鸣舟嘴上这样说，两人却是心知肚明，这话只不过是安慰罢了
他们之前本就乞到的不多，三不五时的还要贴补其他的小乞丐，现下身上哪还有钱去找医师
但东哥嘴上还是附和着何鸣舟的话，不知是给他信心，还是给自己信心
“好”字刚一出口，东哥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本就挂扶在何鸣舟身上，这猝不及防的一摔，直接将何鸣舟也带倒在地上
何鸣舟见东哥躺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立马慌了心神，即便自己身上也有伤，还是颤颤巍巍的将东哥扶起坐好
可是此时的东哥已经昏迷过去，任何鸣舟怎么拍打，叫喊着他的名字，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
何鸣舟越来越着急，六神无主的望着四周，嘴里念念有词
“....对！医师，东哥需要医师！”
何鸣舟心下想定，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要去找医师，只要医师愿意发发慈悲救东哥，就算是让他给其磕头，每天都磕头，嗑到头破血流，他也愿意
想罢，便强撑着身体将东哥扶到自己身上，背起身，艰难的迈着步子，一步，又一步，虽慢，却不曾停下
后面何鸣舟实在是没了力气，只能让东哥双脚着地的趴扶在他背上，何鸣舟佝偻着身子拖着东哥慢慢走，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才终于走到城门口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守门的城卫见到两人一身褴褛还身沾血迹，警惕的开口盘查
“小人和哥哥是乞丐，乞讨路上不慎跌落山崖，受了重伤，还请官爷发发慈悲，让我们进城寻个医师”
何鸣舟心想不能让城卫知道他们在城外斗殴的事情，万一被扣个扰乱治安的帽子，那更是没了活路，只能随口编了个理由
听到这话，城卫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找医师？我竟不知，这年头连乞丐都能看得起医师了？”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眼里也尽是嘲讽和蔑视
何鸣舟深知不能硬碰硬，想起东哥平日里的嘱咐，又开口道
“官爷心善放我们进城寻医，若那医师知晓，定是以官爷为榜样，说不得也大发慈悲抬手医治我们，这都是官爷的面子”
城卫斜眼撇了一下何鸣舟，讪道“你倒是会说话...”
何鸣舟还未等城卫话说完，立马躬身拜了又拜
“官爷仁慈，多谢官爷，愿官爷官运亨通...”
城卫见此也未阻拦，待何鸣舟好话说尽准备进城之时，才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冷哼一声
“我自是有面子，但却不需赚你这乞丐的面子，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何鸣舟立马气恼起来，敢情这人就是在耍他玩！
再看躺在地上的东哥，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何鸣舟更是气愤不已
心下一横，就开始嚷嚷：“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何鸣舟只想把动静闹大，哪怕是因此横死在这，传起来对他们这群当官的可没好处，这样东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城卫见状，也立时大喝出声
“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嚷嚷什么！退后退后！”
双方就这样你拉我扯，周围渐渐围了不少百姓，皆想看上一场'官民争执'的好戏
一时间城门处不禁拥堵了起来，尤其身在外围的人，进不去，出不来，又不知是个什么状况
“小姐，城门口堵住了，我们是在这等等还是....?”
一个身穿碧绿色衣衫，丫鬟装扮的女孩面朝马车内问道
“青绿，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车内的人淡淡开口，声音却是清扬婉转，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是”
不一会儿，名唤青绿的丫鬟就返回马车旁
“回禀小姐，是一个乞丐为进城寻医，守门的城卫说他言行有异不让进，双方起了冲突，这才引人围观，堵住了城门通道”
“此番耽搁下去，礼佛怕是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