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见

在儿孙们的安抚下，老夫人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却仍是不肯松开江舒琬的手。

众人围坐在正厅里，大家都打量着这位多年不见的表妹，赞叹她的好容貌的同时还在心中默默叹息她的命途坎坷。

“大家这是干什么呢？阿琬回来了，自是要庆祝一番，为她接风洗尘。为何还都坐着不动，也不怕饿着了阿琬”说话的是何文岳，江舒琬的二表兄此时他穿着湖蓝色锦袍英气挺拔。在江舒琬看向他时就傻乎乎的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哪里就饿了？怕是二表兄饿了才对，我记得当年表兄一餐可是能连吃四碗饭的”

江舒琬用手绢捂着嘴轻笑。随着他这一句话屋内的氛围轻松了起来。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笑了，七嘴八舌的说起了从前的趣事。

江舒琬这一夜开心极了，她本以为自己离开多年会与他们疏远却没想到，这从来都是自己多虑了。

第二日，江舒琬就去了母亲何音如的坟前上香。站在坟前，她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在江南生活了十二年，她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在记忆中就只有母亲而何音如对她一直都是十分的严厉只会在她生辰时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从记事起江舒琬每日就都会跟着母亲请来的师傅学习琴棋书画，再大一点儿时就开始让她学算账管家。

记忆中母亲很严厉，从不许她稍有懈怠若是被抓到偷懒，母亲不会打骂她只会极为冷漠的看着让她把偷懒落下的东西补上。

若是哭闹不肯，她会说“当真是废物，生来是个女儿便罢了。连这些东西都学不好，难怪你的父亲要丢下我，你这般没用，日后见了你父亲与那继母的一双儿女就会更不被待见，还要连累我被你父亲一起厌弃”

小时候江舒琬会觉得是不是江涛不要她母亲是因为自己。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江涛从不来看她与母亲，可现在她不会这样想了因为她知道江涛本身就不是个东西。

记忆中的快乐大多来自于何府。何音如是嫁给江涛之后就在外边另外居住，只是会偶尔把女儿送到何府替自己尽孝，每每那时她都是最开心的，她可以尽情玩耍，可以跟着调香师学自己喜欢的调香。外祖父还说如果她喜欢就把何府名下的那几间香料铺子都送给她，但是母亲从不许她去碰这些。

原因无他，不过是士农工商，商人最末。何音如怕她学着经商会让江涛更不愿意回来接她，会辱了江涛的名声。

江舒琬还记得，自己偷偷在何府学调香，并且想经营那几间香铺的事被发现时何音如有多生气。她把江舒琬关在房中，两天两夜不给吃喝。把她放出来之后，她把江舒琬带到了河边，让江舒琬亲眼看着自己调的香和工具，都在河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并且把店铺的地契送回了何府，从此不许她再去何府。

只可惜半年后她死了，从江涛离开之后，十二年的时间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她每一年都会坚持去一趟京城，就是那最后一次，何音如回来之后便没几日就撒手人寰。

但是却把她送到京城去找江涛，她丝毫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一介丧母孤女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要怎么办。

不过江舒琬后来发现，在京城江府的那两年无人理会的日子比她在何音如身边过的要自在的多。忽然，江舒琬觉得脸上有些湿抬手摸去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在哭什么？是哭她自己还是……她那半生痴狂的母亲呢？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江舒琬擦去泪水，把母亲生前最爱的海棠花与栗子糕放在墓碑前淡淡的笑了。如三月桃花，娇艳动人。

“母亲，江涛被贬到岭南去了。是我干的，你如果没死知道了的话，只怕会想杀了我吧。不过无事，很快我要去见你了，只希望下辈子咱们从此陌路”

回到何府后，江舒琬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短短过去半个月，曾经面若桃花的美人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终于在一个午后，江舒琬喝完了药把前来看望她的外祖父与外祖母哄走之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手中紧握着一块玉佩，那是陆豫出征时给她的，她还记得陆豫留给他的信上写着：

“吾妻琬儿，吾已命不久矣。本欲得胜归来便上书陛下册封汝为王妃。只可惜如今不能实现，待吾死后，汝便是自由之身，婚嫁之事任谁汝意，如觅良人，豫王府及其财产便是陪嫁。只盼汝喜乐安康，无病无忧，此生遇汝，实乃三生有幸”

屋外的长廊上，阖府上下都在这里，此时大家都默默垂泪只怕扰了她。

伤心是自然的。可是大家都知道，何府的小小姐去寻她的少年了。她这短短一生只有这一刻才是她真正的解脱。

几日后，何府有条不紊地操办着她的丧事。灵堂外站着一对男女，可大家来来往往都视若无物。那是陆豫和江舒琬，陆豫半搂着她，二人相视一笑眼中是对彼此化不开的情意。

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这一次再也没人能分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