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送一份特别的新婚大礼给她
天空阴沉沉,乌云黑压压一片,全然堆积在这座古老的州城上空。
狂风暴雨将至,扬州城的百姓行色匆匆,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推着马车,还有的抱着孩子,纷纷往城内能避雨之所赶去。
偏偏有三匹汗血宝马逆行,在宽敞的黄土官道上疾驰。只见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绣白色梨花花纹黄色襦裙的美貌妇人,龙蕊髻上的鹅黄色发绳随风蹁跹,在空中划过一点飒爽的弧度,转瞬消失在视野之中。
紧跟在她身后的人,是一高一矮两位官老爷,他们背着大刀奋力催马追赶。
挑着干柴的摊贩来不及细看,又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不紧不慢地从岔路口的另一头驶出来,以一种微妙的速度跟在纵马的三人身后。
江湖怪事众多,稍不留神便是引火烧身,摊贩自然不敢在原处久留,当即挑着干柴,飞快地离开。
彼时,马车内的火盆烧得旺盛,热气在小小的空间里不断的积蓄,将密闭空间内为数不多的空气一一烘烤殆尽。
容貌艳丽的女子深深呼了口气,伸出涂着红色丹蔻的枯瘦玉手,将马车的檀木窗户推开。
倏地,清爽的山风自外而来,把车厢内的燥热吹散。那一刹那,她病态白的脸色方才有所好转,呼吸也畅快起来。
“若非孤及时赶到林家庄,你是不是还想把孤的计划告知夭夭,坏我大事?”主位上的玄衣青年正襟危坐,纵使刻意闭上了双眸,依然能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中,窥探到他此刻心情并不愉快。
任扶风低低咳嗽着,苍白的嘴唇微抿,继而勾起一抹讥诮,“先生要害她,阿扶岂能坐视不理?”
万没想到她如此周密的计划会被他识破,还没入城便被他的人拦下,很多消息都未能传达出去。
好在夭夭已经……任扶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她到底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就足够了。
“害她?”严述冷笑出声,缓缓睁开那双冷若寒霜的凤眸,将视线落到满脸病容的任扶风身上,“孤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便是用肮脏手段将她困在林家庄,让她眼睁睁看着整个林家庄的百姓被洪水淹死?”任扶风咳嗽得厉害,语气却越发尖锐,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痛恨,“你会害死她的!”
“夭夭被李相夷引诱得如此心慈手软,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被淹死。”严述并不在意她眼里的恨,也不介意她对自己的嘲弄,很是平静地对她阐述事实。
任扶风明白了他的意思,呼吸陡然一滞,怒道:“你以一城百姓换她低头?你他妈疯了,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是命!”
还是老样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十一年为杀李相夷,为了逼夭夭现身,也为了逼皇帝还权于他,放毒祸害扬州百姓。现在又玩这一招!
严述不以为意,懒懒地靠在软枕上,垂眸望着任扶风的怒容,“那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大事?”任扶风嘲讽一笑,“先生所说的大事莫不是要挖出埋在连州不知名角落里的宝藏,还是将李相夷赠予夭夭的玄铁矿挖空,做成神兵利器,继而成为你踏平整个大雍的凶器?”
如今,任扶风方明白,当年风相死于诏狱,她父亲被按上投敌叛国的罪名株连九族,还有江叔被人诬陷贪墨惨遭流放,恐怕就有他的手笔。
他就是要一步步削弱皇帝的势力,扶持北安王这个傀儡上位。也许正是察觉到北安王李丞照开始变得不安分,才将她安排到李丞照身边做个妖妃监视他。是了,李丞照的得力助手风辞,便是让她害没的。
他好缜密的心思!
严述眸中闪过一丝危险,他欺身上去,狠狠地掐住任扶风纤细的脖子,冷冷道:“阿扶,有些事情你知道的太多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傀儡,不该忤逆主人,也不该随意揣摩主人的心思。否则的话,要死的人可不止是你一个,还有亲朋好友。”
任扶风被他掐得脸色发紫,即将晕厥过去之际,他总算是松开了手,给予她喘息的空隙。
她死死的揪住裙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赖以生存的新鲜空气,“当年李相夷对你的评价果真不错,先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总喜欢把自己伪装得仁慈、仁爱和大度,殊不知笑里藏刀,趁人不备给他致命一击。”
笑江山匆匆一面,他竟看人看得如此透彻,实属让她惊诧。只可惜,李相夷这人过于重情重义,反被身边之人算计!
“李相夷!”严述猛地攥紧拳头,额头青筋根根分明,声嘶力竭:“就他光明磊落、光风霁月?他一个双手粘满武林人鲜血的刽子手,最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他顿住,又仰天大笑一场,阴恻恻道:“光明磊落又如何?侠肝义胆又怎样?还不是被孤和他最敬重的师兄单孤刀算计,一杯碧茶之毒让他葬身东海,做了鱼儿的晚饭。”
想到十年前李相夷坠海的情形,他便兴奋得血液都沸腾起来。那种亲眼看见讨厌之人痛苦死掉的样子,别提有多让人振奋。
严述无视任扶风眼里的嫌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丧心病狂,“孤和单孤刀算计他和夭夭退婚,天下第一蒙在鼓里的样子,真是好玩极了。当然,也多亏了他的红颜知己乔婉娩,孤不过是对她说了几句夭夭对李相夷情根深种的话,她信以为真,傻乎乎地配合单孤刀演戏,装作病入膏肓的模样,哀求李相夷与夭夭退婚。”
乔婉娩可真是傻,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了解李相夷和夭夭。这两人对对方无意,哪怕有十纸婚约在身,也断不会委曲求全,不情不愿的成婚。
何况,这个婚约本就是冷旦与漆木山为了守住连州底下宝物,精心策划出来的局。他们想要李相夷和夭夭活,他想要宝物,很划算的交易。
只不过这场交易,随着李相夷的死与夭夭的闭关宣告结束。要不是他被李相夷摆了一道,一直找不到夭夭,他的身体早就好利索,高高兴兴地君临天下。
夭夭,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还有李莲花,我绝对要他死得比李相夷还要痛苦千百倍!
想到这里,严述笑容无比温和,凝望着任扶风苍白的面容,竭力地讥讽李相夷的愚蠢,“阿扶,你一定不知道吧?江湖人人敬佩的天下第一,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当年退婚,他良心不安,一纸退婚书字字道自己薄情寡义,句句赞颂夭夭好,把她夸得出花来,他独自背负世人骂名就是为了夭夭能够不受退婚的影响,不让人看轻了去。”
“什么叫做愚蠢?”任扶风再也听不下去了,大声呵斥道:“李门主维护夭夭,何错之有?还是如先生般打着为夭夭好的幌子,实则行害她之事,这便是先生口中的‘聪明’?”
他太荒谬,太可笑了!
“阿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严述伸手摸上她的脸颊,像在给一只炸毛的宠物顺毛,声声温柔,“我说他蠢,是因为李相夷为了补偿夭夭,竟将孤梦寐以求的玄铁矿给了她。那可是南胤王君、大雍成祖帝、百越大祭司都为之疯狂的玄铁矿啊,只要拥有了它,整个天下都将唾手可夺!他就这么轻易地把它送出去了,还自作聪明的将矿山的确切位置拓印在退婚书背后。”
蠢在将玄铁矿拱手让人?任扶风皱眉,旋即恍然大悟,“李门主此举,是害怕夭夭被未来夫家嫌弃?是了,有富可敌国的玄铁矿做陪嫁,谁敢嫌弃?”
李相夷啊李相夷……
他这人虽浮华太甚、桀骜不羁,心思却是细腻得很,一桩看似笑话般的退婚,李相夷居然思量了如此之多,还给夭夭铺好了所有前路。
想到这里,任扶风胸口大石缓缓放下,紧皱的眉头也微微松开,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如此,她费尽心思将夭夭引到李相夷身边,算是做对了。
“这些都不重要。”严述缓缓闭眼,声音越发冰冷,“上回你派去清源山盗剑的假和尚被夭夭杀了,折了一名死士且不说,还惊动了佛彼白石。现下要想把少师剑带出来并非易事,你通知角丽谯想方设法也要把它带出来。”
他们的计划如此周全,还是出了纰漏。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莲花横插一脚,坏了他的大事。
此人断不能留了!
“先生既然决心要拿少师剑,何苦为难夭夭,非夺挽留剑和莲花银簪不可?”任扶风并没有按照他的指示行事,只不咸不淡地问道。
严述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孤的事,你少打听!”
任扶风心知此人处在发疯的边缘,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她偏过头,看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一言不发。
“以夭夭的性子,必定会选择将林家庄百姓转移。”严述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将任扶风的思绪打断。
她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严述歪头看着她,满脸阴鸷,“孤送一份特别的新婚大礼给她。至于李莲花么……有宗政明珠在呢。他的劈空掌威力不容小觑,李莲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阿扶猜猜看,他能否活着离开元宝山庄?”
“你就是个疯子!”任扶风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凤眸瞪得圆滚滚的。
严述浑然不在意,“小阿扶还是担心担心你的弟弟吧,他为了你可是义无反顾地进了林家庄,到时候洪水一来,夭夭自顾不暇,还顾得了他?”
任扶风浑身一震,彻底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