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师娘大发雷霆
微风扬起白夭夭湖绿色的衣袂,淡雅的绿将她面容的冷色衬得愈发冷冽。
她转头,对上玉红烛平静无波澜的眼睛。二人目光交织,彼此默默无言,却又有暗流涌动。
玉红烛心下了然,凝着白夭夭这双冰冷的眸子,恍惚间似回到了十多年前的盛夏。回到那个被她用剑指着的,屈辱盛夏午后。
曾经的白夭夭孑然一身,虽生犹死,根本不惧前路朝她袭来的惊涛骇浪。如今的她似乎“活了”,那双曾经让玉红烛无比讨厌的冷淡眼眸,此刻有了动人的光。
是了,如今的她很在意那个名为“李莲花”的臭男人。玉红烛轻笑,唤来身旁的护卫,在他耳边低声吩咐。
彼时的阳光绚烂,金色的光线越过枝头,与丝丝缕缕的风纠缠。
白夭夭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彼时余怒未消,又见离儿拿着所谓天机堂调查出来的资料,一口一个李莲花就是凶手的叫唤。
她心下微沉,那股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不痛快,又一次涌上心头。
世人多蔽,如今转而开始对李莲花指指点点,言语间、眼神中尽是不屑与嫌弃。
白夭夭冷眼扫过众人,愤然走到离儿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口口声声说我家莲花杀害旺福,可有证据?”
离儿自然拿不出证据,梗着脖子道:“李莲花是药魔,江湖人人皆知药魔嗜血成性,所以他就是凶手!”
这便是所谓的证据,着实可笑得很。本还乱作一团的大堂前院,霎时安静下来,纷纷指责她的信口雌黄。
“这证据当真是好笑。倘若我说你是金鸳盟妖女角丽谯,我亲眼看见你杀人吃人,那你当真是角丽谯?”白夭夭一声冷笑,语调愈发冷冽。
离儿自知证据站不住脚,慌乱地看向方多病,“少爷,你不也怀疑那假神医,说是他搞鬼的吗?”
方多病头疼得厉害,很是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我是怀疑,但还没定论呢。何况我们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李莲花就是药魔……”
说罢,他看向怒容满面的白夭夭,双手合十拜了拜,歉然道:“对不住了,师娘。我家婢女口无遮拦,还望师娘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白夭夭偏过头,清澈如秋水的眼眸仍有怒意未消,语气倒是有所缓和,“在小棉客栈时,若非我家莲花不想惹是生非,我还能让这姑娘再有开口诬陷他的机会?”
方多病连连称是,不住地道歉。
离儿一下子被她说得张口结舌,又见自家少爷如此低声下气,更是难受得不行。她满腔委屈,泪水登时涌上来,捂着红肿的脸颊默默流泪。
她虽哭得梨花带雨,白夭夭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语气一贯的冷漠,“小姑娘,别用自己的无知无畏把别人的不计较与仁慈践踏。在江湖闯荡,要懂得明是非、辨真伪,若不然信口雌黄的下场,可不止是挨两巴掌了。”
白夭夭的声音不大,胜在吐字清晰,纵然玉城大堂宽敞,在场数十人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确实,本就是离儿咄咄逼人,无凭无据揪着李莲花是药魔不放,还恶意揣测他杀人。若不是李莲花这人不计较,也不在乎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换做心胸狭窄之辈,这离儿早已命丧黄泉了。
众人见此纷纷摇头叹气,却无人上前为离儿求情,毕竟自身都难保了,无暇顾及这场闹剧。
正当他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时,作为被诬陷的当事人李莲花,却被一群身着黑衣的剑士架着胳膊,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哎哎,你们轻点儿。”李莲花被点了穴道,浑身软绵无力,只能任由剑士拖着。
他本就脸色苍白,如今还被牛高马大的剑士架着走,更将他衬得羸弱。
“李莲花!”方多病抢上一步,未曾想数十把长剑横在他面前,又止住了脚步。
他眼睁睁看着李莲花被带走,急急地大喊,“你们又要干什么?!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要再枉害人命了!”
此话一出,白夭夭霍然转头看去,才发现李莲花人不见了。
她急忙跑过去,一把抓住方多病的手臂,急切道:“花花呢?!”
方多病见她神情焦灼,当真是急疯了,讷讷地回她道:“那玉红烛把他押进大堂了。”
末了,他满脸愧疚地同她道歉,“师娘,实在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糟了!”白夭夭眸光闪过一丝惊慌,二话不说朝大堂的方向走去。
那玉红烛是什么人?飞扬跋扈不说,还以折磨人、听人的哀嚎声为乐,十多年来命丧于她手中的百姓数不胜数。要数最近的,便是十里坡乱葬岗里那些骇人的骷髅。
虽说骷髅死状各异,但都不是致命伤。他们真正的死因是被邪功“红酥手”捏碎心脏,浑身经脉逆转而亡。
错不了的,哪怕李莲花刻意阴霾了骷髅的死因,故意往鬼神之说上引,让她不必畏惧“红酥手”,也不想她掺和到玉城一事里,可那些人确实是死于“红酥手”。
白夭夭认得玉红烛的功法“红酥手”,那是以血为引的霸道邪功,普通人只要被她的掌风刮到,便会顷刻被腐蚀,最终成为一具狰狞的枯骨。
李莲花身体羸弱,体内一成扬州慢压制碧茶之毒本就艰难,要是为了对付玉红烛的“红酥手”,动用内力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白夭夭越想越觉得害怕,她猛提一口真气,脚尖点地借力,轻飘飘地掠过数十名剑士的人头,直往大堂掠去。
正当众人被她的轻功惊艳,误以为是仙女坠入凡尘时,训练有素的剑士怒而转身追赶。
数十名剑士抢在白夭夭闯入大堂的一刻,齐刷刷地落到白夭夭跟前,将她团团包围起来。
冰冷的剑尖对准她,仿佛她胆敢上前一步,这数十把长剑即刻贯穿她的身体。
白夭夭目光一凛,语气冷如隆冬寒冰,“给我滚!”
剑士被她的怒喝惊得抓紧手中剑,虽害怕得狂吞口水,冷汗直冒。他们却不退,反进一步。
倏地,白夭夭湖绿色的广袖一甩,一柄三尺长的软绵寒锋自腰间抽出,丝滑地出现在她的掌心。
“拦住她!”为首的剑士发号施令,一群壮汉提剑蜂拥而至,直把旁边的方多病看得胆战心惊。
方多病口腔中积蓄的“师娘”尚未脱口,只见一阵剑气激荡,无数透明的剑影在剑士周遭穿梭,如风般摸不着,又能清晰地映在眼前。
霎时间,剑气炸开,狂风即刻席卷众人的衣摆,将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失神片刻,数十名剑士被强大的内力震飞,像只柔软无骨的狸奴,纷纷倒在石阶周围。
有十多名剑士倒地后,一时未能稳住身形,咕噜噜地自石阶上滚落,直到落到平地翻滚几圈,才止住了势。
方多病愣住,却见白夭夭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微风拂过她纤尘不染的衣摆,上头精致的莲花绣花,在阳光下微光粼粼。
若非她换了动作,若非这内力强劲霸道,直接把数十名剑士震飞。方多病差点以为自己做了场奇幻的梦,梦到白夭夭施展仙术一招制敌,将所有的剑士通通打趴。
白夭夭并不知晓方多病心思的百转千回,她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大堂,秀气的眉头紧锁着。
面对满地哀嚎的剑士,白夭夭置若罔闻。她就这么提着三尺长剑,跨过满地狼狈的剑士,不徐不疾地走进了玉城大堂。
她向来是个很和善很温柔的女子,此番愤然拔剑,不管不顾地闯入玉城大堂,可见李莲花在她心中有多重要。
方多病凝着她的背影失神,恍惚间才意识到李相夷于她而言,当真是成了一个过去的人物。
他有些怅然若失,似在为师父李相夷鸣不平,又似在为李相夷与白夭夭的有缘无份感到遗憾。
而一旁小棉客栈的掌柜早已看呆,复又欣喜若狂,痴痴地念叨着,“大风起兮云飞扬……大风起兮云飞扬!好一个‘风起云飞’啊!”
方多病嫌弃他聒噪,把自己的伤春悲秋给打断,正要骂几句,却见玉城近卫乌泱泱地提着武器涌来。
“我靠,真是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气死本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