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大道
胡言讲着讲着又绕到实用上面来,这叫薜丛心中大喜;
他暗道:小老弟他还是赞同功利学派的主张,永嘉学派后继有人了!
徐步长心中若有所失,这一省悟才明白:原来自己所苦苦追求的大道,居然是一些聪明人根据需要,画出来的。陆师和晦翁(朱熹晚年称呼),莫不如此!
可大道究竟有没有?它又在何方?徐步长锁紧了眉毛。
看了看一脸失落神情的徐步长,胡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徐步长不解地望向他,心想着:先生他笑什么?难道我又悟错了?
就听胡言说道:“老徐你着了相了!”
徐步长马上打起精神,小心请教道:“请先生解我之惑!”
胡言:“前人为何走出这条道来?”
徐步长:“为使社会有序。”
胡言:“天下若无道理无规矩会如何?”
徐步长:“天下若无道理无规矩,便会不知尊卑,不知礼仪,从而毁坏世界!”
胡言肯定地说道:“故而,这些聪明人画出一个道来,是有功于世界,造福于万民,是这天下所需要的!”
“既如此,老徐你又何必纠结把这道画出来的人,有无掺杂他个人的意志呢?”
徐步长听了就觉得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那么先生,在你心中的大道又是什么样的?”他用渴望的眼神看向胡言。
“阿嚏---”胡言重重打了个喷嚏。
他没想到自己故意诋毁新儒学的两位标杆人物,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孟子的《齐桓晋文之事》想必老徐你绝不陌生吧,能使天下万民安居乐业,可是自古以来圣贤的心愿。”
听胡言提到孟子的这一篇《齐桓晋文之事》,薜徐二人不由默诵了一遍。
到了五亩之宅,树之以桑时,胡言跟着一起大声诵读:
“五十者可以衣帛矣;---,七十者可以食肉矣;---,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
诵罢,胡言目注二人:“横渠先生有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何等大气魄,令人振聋发聩!只可惜,这是他未晋的心愿。”
接着话锋一转:“小子不才,有一句话送与二位:为人民服务,须知行合一。”
“服务?”徐步长和薜丛都疑惑地盯着胡言,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新词。
巴拉巴拉又把服务二字解说了一遍,胡言总算把自己拔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我不信鬼神,我个人以为,在这天地间,我等人才是真神。”
“荀子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圣贤们莫不是以民为根本。”
“故而,我等应遵循圣人教诲,为人民服务。”
“我之所以反对朱熹,是他明知道理,却反圣贤之道而行,不欲启民智,反而欲将人民愚之!”
“故而,我强调为人民服务,须知行合一。不能嘴里喊着为人民服务,行动上却轻民贱民!”
胡言的一番话下来,让薜徐二人陷入了深思。
此时已经是子时,“唧唧”的秋虫声已然四起,郑屠和家中的女眷都去休息了;
一番陈述后,胡言觉得自己的心,前所未有地累。
他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嘟嚷道:“睡觉,睡觉了!陪你们俩聊天,可真几巴累!”
正在深思中的薜丛和徐步长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一捂耳朵,心道:老子没听错吧,这就是先前说出圣人之言的先生?他怎么就满嘴的脏话呢!
还是薜丛与胡言呆得久,了解的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就释然了。
一拉徐步长,他眨巴着眼笑着说:“先生就是这样,随性得很。走,咱们休息去!”
徐步长膀子一挣,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嫌弃地说:“谁要跟你睡,我跟先生睡!”
胡言吓得“嗷”的一声叫,几步就窜出堂屋,奔回自己的房间后,马上就将门死死地闩上。
他屋里还有王氏呢,徐山长这是要来几个意思?
王氏可没睡,她早将自己脱了个干净,就等着胡言。
她现在兴奋的不能自已;
几个月前她只是临时起意托了泼皮李二,想挣几个钱好为丈夫治腿,不想就那三次,竟捡到这么个宝贝;俩人之间有多和谐且不说,他在学问上居然如此了得,让书院的山长都服了,这将来的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这世上又有多少女人,是不看重富贵的呢?
第二天一大早,徐步长顶着肿眼泡来找胡言。
他可不管房里还有王氏,将门板弄得噼啪响,硬是逼着胡言起了床。
胡言衣衫不整,迷糊着问:“徐山长,这一大早的,你又是要来哪一出啊?”
徐步长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生,这为人民服务要落到实处,委实太难;薜丛他为官倒是好办,多为民办些积德的好事就行,可我一个办书院的,如何为民服务?”
胡言一瞪眼:“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读书都读得迂了。开启民智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你居然看得如此轻贱!”
“只是你的书院不能再如此前那样来教,那是为做官服务的,是培养官老爷。我这里有两本教材,你先拿去用。”
说着胡言回到房内,在自己的书案下翻出两本手抄的教材,递给了徐步长。
徐步长朝封面一看,就见一本上写着基础数学,另一本写着自然科学基础知识。
当然,那个字不怎么样,勉强还能看。
接着胡言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册子,递了过来。
他涨红着脸说:“我另外还有一本心得,这上面的想法都不是很成熟,你先拿去读,到时我们一起讨论,共同完善思想。”
徐步长慌忙接过来,一看封面,上书“思辨哲学”几字,下面郑重落着胡言的名字。
这可是老师传授道理了,徐步长激动的嘴唇直哆嗦。
“学生必定回去仔细探究,若有不明之处,还要来烦劳先生!”
胡言心道:烦劳个屁,这都是我凭记忆简述的黑格尔哲学思想,有好多地方还夹杂了些私货,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接受。
于是心虚地说道:“去吧,我们届时共同研习。咦,怎么没见薜丛?”
徐步长笑了:“他还没起床。”
“还没起床?天都大亮了,他再不回县衙,那班衙役还以为知县大人被强盗劫走了!”
胡言说着就往客房去找人。
徐步长见了赶紧就溜,再不走薜丛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