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火炮,火炮(下)
就在胡言对围城的金军炮击之前的一个时辰,黄河之北的山东西路,分别由孟珙、华忠和马六率领的胡家军和新军,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分别对金人的邳州、宿迁和泗阳发起了突袭。
最先被拿下来的是邳州。
金人从没考虑过胡家军会去夺邳州。在他们想来,以胡言的实力,最大的可能是去夺宿迁,掐断牙吾塔的后路;所以,邳州城既没有向东布置警戒,也没有留守太多兵力。
马六指挥着一个团,沿沭水转入沂水,悄无声息地就接近了邳州城;开战之时,胡家军只几炮就轰开了邳州城的东城门,而金人的守军在炮声中早就失去了勇气,仓皇地自其他三个门夺路而逃。
宿迁方向,牙吾塔向东布置了一条防线。这条防线自骆马湖沿六塘河到接近泗阳,有十数个屯兵点,近两万人,此外宿迁城内外还有万余重兵。
牙吾塔将这里做为一个支点,以保证后路的安全。
只是这条防线在胡家军精锐之师面前太过脆弱,仅仅一轮冲击,金军就大面积溃败了。
在胡家军的炮声中,在火铳密集的炸裂声中,在一支支弩箭的收割下,所有人都玩命地向后逃。而听到动静带兵前来支援的完颜赛不花,在半道上还没来得及扎稳脚跟,就被尾随溃兵而来的胡家军打崩了。
完颜赛不花根本没机会展示自己的武勇,就被一铳放倒,和他的十数名亲卫一起,被无数双脚从身上踩过去,成为烂泥里的无名之尸。
而孟珙指挥的新军,对泗阳的金军采取了穿插分割的战术。一万余金军或死或降,只有驻守泗阳渡口的数百金军见机的快,慌忙乘船顺流而下,去找牙吾塔报信。
再说楚州城外点将台上的牙吾塔,他没有顺风耳,全然不知形势发生变化;现在的他,被城上宋军的炮击惊呆了。
他大张着嘴,两眼不可置信地望向二百步外的石炮阵地。
那里已经见不到石炮高耸的支架了,只剩下了燃烧着的断木和焦土。
“这就是火炮?不,这是天雷才对!”牙吾塔喃喃自语。
接着就发生了炸营,而他也只能无奈地望着四散的军兵。
数万兵丁炸营,可不是点将台上那十几个万户和千户,以及不过百多人的亲卫所能阻止的。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又有数枚炮弹砸了过来,其中有一枚就在点将台几步外炸响。站在那里来不及躲避的五名亲卫,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地的碎肉。
牙吾塔的耳朵被爆炸声震得嗡嗡作响,他痛苦地蹲了下来。
这时,他的几名亲卫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什么,架起他的膀子就往西北方向的黄河边跑。
牙吾塔任由亲卫们拥着他一路狂奔。他没有了过去的心气,火炮的威力,已经摧毁了他的自信。
亲卫都是从千军万马中精挑细选出来高手,身体强健,没一会就架着他撵上了奔逃中落在后面的军兵。
打头的亲兵用刀背将挡在前面的军兵驱散,为牙吾塔开出一条通道来;
被动奔逃中的牙吾塔,这时在乱军中发现了汪见本;这位亲信幕僚因挡住了路,被自己的亲卫从后面一把推倒,接着就踩着他的背趟了过去。
牙吾塔起先还想让亲兵带上他一起走,可一想起汪见本描述的那火炮,心头之火就上了头,于是便任由亲兵架着自己,从他的身上踏了过去。
到了黄河边上,牙吾塔的听觉恢复了,神智也清醒了些;
望着乱糟糟的渡口,望着争抢船只的乱兵,牙吾塔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挣脱开亲卫,冲着乱兵就大吼了起来。
乱兵中有人扭头朝他看了一眼,接着又回过头去继续抢船。
这种时候,百户、千户和万户算得什么?总帅又能如何?
命可是自己的,谁也不想落个碎尸一地的结果。
牙吾塔的亲卫论打架的本事,六七个寻常的军汉,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对手;所以,十多名亲卫出手,很快就从乱兵手中夺了一艘船过来。
就在亲卫们拥着牙吾塔登上船,准备划去对岸时,前方却有十数艘船由北向南过来。
那些船上的人朝这边大声喊道:“不好了,泗阳、宿迁和邳州都叫宋人占去了,淮阴那一段河道也叫宋人堵上了!”
跟着有人哭叫道:“我们回不去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就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这噩耗一下就在南岸传开,没多久,河边响起了一片的哭声。
泗阳、宿迁和邳州都失守了?听到消息的牙吾塔就觉得天旋地转。
这怎么可能?他在这三个地方都留了重兵,足足有五万多人呢。
完颜赛不花是怎么布防的?自己可是一再交待他,要防着沭阳和涟水方向的胡家军。
陡然间他又想到了自己,自己带着七万多人,不也是叫宋人一顿炮轰就散了吗。
想明白了的牙吾塔,一屁股就跌坐在了船的甲板上。
他在心里暗暗埋怨新君完颜守绪:陛下,您也太过糊涂,国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却还来惹楚州的强敌。
“总帅,总帅,牙吾塔总帅。”
就在他埋怨之时,就听到河面上有人大喊他的名字。
牙吾塔寻声望过去,映入眼睑的是完颜鲜于。
完颜鲜于很狼狈。
他曾经很拉风的披风不见了,一身鲜亮的盔甲也不见了,显然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嫌那些物件太碍事,他自己丢弃了。
让亲兵把完颜鲜于接到自己的船上,牙吾塔正想相询,就听这位曾傲慢无理的监军急切地问道:“总帅,我们的退路断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牙吾塔内心里的火马上升腾了起来,他瞪起眼睛叫道:“现今还能如何?也只能请降了。”
接着一指楚州城方向下令道:“你即刻去楚州城,向宋国的胡大人请降;就说我牙吾塔有眼无珠,进犯楚州乃是我牙吾塔一意所为,我愿接受他的一切惩罚,但求他放过河岸边的这数万将士!”
完颜鲜于畏惧地望了牙吾塔一眼,怯懦地问道:“总帅,我们就不能固守这段河岸,等待朝廷的救援吗?”
牙吾塔冷哼一声,将手一指那帮乱兵问道:“你看看这帮兵丁可还堪一战?”
完颜鲜于不敢回话。他心里很明白,不要说这些兵丁大多已经将盔甲和兵器丢弃了,就算他们手上还有利器,也无胆再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