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宜家宜当女婿,难怪桃花不浅
俞洲平呵呵两声,也不说话,就去找了块肉干,举在他腰高的地方晃了晃。黑猫瞪大眼睛巴巴地望过去,眼珠子随着肉干的晃动滴溜溜地转着,转了一会,看俞洲平没有丢下来给它吃的意思,肥爪子飞快地弯曲了一下,以超乎它身形的敏捷度高高地跃起,一口咬下了肉干。
落地后得意地朝俞洲平摇了两下尾巴,小模样好不欠揍。
俞洲平抱着手臂冷冷扫了它一眼,然后去看俞副司令,看俞洲信,语气淡淡但嘲讽不淡:“它像是伤猫的样子吗?”
那么肥那么壮,他又喂了一口复元剂,伤不说好了九分,七分肯定是好了的,轻轻丢一下怎么了,就是从墙头丢下去,它也会安然无恙。
但俞洲平忘了老父亲很多时候不需要讲道理的,俞副司令绷着脸:“它伤不伤你又知道,你是猫吗?”
兄长也有不需要和弟弟讲道理的特权,俞洲信拉下脸冷笑:“同一只猫计较,俞洲平,你可真能。”
俞洲礼也出院了,他好整以暇地坐着看父子三人吵嘴,这几乎是俞家从未出现过的场合,诡异极了,但听着莫名觉得心松松软软的。
家的味道吗?他想,如果家是这样的话,他好像不那么排斥成家了。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信,一封未开封的信,一封出院前一个年龄和他接近的女军医给他的信,也是住院时经常来他和俞洲平所住病房查房的医生。
她大方地说这是一封情书,他看不看都随意,只是希望别把信扔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她可能会忍不住哭。
一股冲动促使着俞洲礼把这封信打开,在此之前,他其实是见过几次那个女军医的,每次她都急匆匆地走在过道里,每次路过他的时候脚步总会慢上那么一分,看起来冷淡严肃的脸上会露出一个稍稍温和的笑。
他以为是什么职业习惯,却原来是对他有意吗?俞洲礼又想起来在急救室做手术的时候,她也在,戴着手术帽,戴着口罩,但俞洲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耳朵上有颗痣,她的眼睛是单眼皮,不大但莫名很传神,看着怪好看。
他打了麻醉昏昏欲睡时,不经意和她视线对上了,她眼睛湿润得像含了泪水。他当时莫名其妙地想,湿成这样,不会影响视线吗?
那有没有可能真是泪水,有没有可能是为他而流的泪水?冲动越来越强烈,俞洲礼刷地站了起来,屋里人的视线还在猫身上,倒没有人注意到他动作急动作突兀。
走楼梯时,俞洲礼又忍不住回溯查房的这几天,女军医走进病房时表情不太从容,脸上也泛着点不太自然的红色,但和他沟通对话时,眼神却没有半点闪躲,也没有欲语还休,或者带着钩子。就很清正坦荡,坦坦荡荡地看着他的样子,不是多么美丽,但他觉得挺舒服。
她是怀着什么心情看他的?又是怀着什么心情写情书?俞洲礼的脚步又快了一丢,不小心发出了一点稍微重的脚步声。
杨巧珍一眼看过去,有点纳闷,她怎么感觉这个大儿子的背影有股急不可耐的感觉呢?就像是要去会见什么秘密情人、拆什么秘密礼物一样,一定是错觉。
俞洲平也扫了眼俞洲礼,眼里闪过一点了然,他大哥的正桃花可能要来了。住同一间病房,好巧不巧地,他撞见了那递情书收情书的一幕。心里微微吃味,林宝芝有没有可能给他写情书,他也好想收情书啊!
蹲下来训斥了几句黑猫,让它不能干吃不运动之后,俞洲平也噔噔噔上楼了。明儿就是除夕了,他往年对这个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不感冒,认识林宝芝之后,有了期待,然而,林宝芝不能和他一起过,所以,他现在又不期待了,甚至,有一点不开心。
他真的好想好想和林宝芝跨年,从今年跨到明年,明年又从明年跨到后年,直至永远永远地在一起。
远在清水村那头的林宝芝,自是没有什么和情人一起跨年的浪漫想法的,只在除夕这天早上醒来,想念了俞洲平几秒钟,很短的几秒钟,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她过完年就会去京都,韩泽三人要保护她,留在了她家过年。原本她有过年时和林老太以及林老爷子一起过的想法的,现在想法烟消云散。
肉有,从山里回来的路上他们遇上不少大大小小的野物,打了几只带了回来。蔬菜也有,王小英又送了一小筐过来,顺便邀请林宝芝去她家过年,林宝芝客气地拒绝了。零嘴也有,从京都带回来的东西,她留了不少,单说俞奶奶那一袋子咯吱盒,就没有吃完。
缺的是喜庆的东西,比如灯笼,比如对联,来到这世界上的第一个年,林宝芝想过得正经一点,喜庆一点。于是,留了一个对做饭还算擅长的战士在家看家,她和其他两人一起出门了,打算去供销社买东西。
她家里住进三个来自京都大男人的事早已在村子里传得轰轰烈烈,不给个正经解释的话,黄谣势必满天飞。王小英和杨爱荷征求过她的同意后,把她之前在林家那套说辞传了出去。
有个别人不信,还是把林宝芝往肮脏里想,但绝大多数人都信了,因为林宝芝从山里回来那天,看上去忒惨了,谁勾搭男人,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惨啊?再说,林宝芝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哪里能同时迷住三个气势不凡的男人,当男人都是傻子瞎子吗?
人韩同志也出面说了,借住在林宝芝家是因为没有买到车票,当然也能住公社招待所,但招待所太冷清了,过年嘛,就想热热闹闹的,只住几天,等过完年买到车票会立即走。
也有知青是借住在农民家的,这事没什么奇怪,区别只在于林宝芝家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林宝芝神色坦荡,完全不避讳谈及此事,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坐得正,行得端,不是乱搞男女关系。
再考虑到,林宝芝之后也是要跟着这些人一起上京都的,所以,留住几天能理解,完全能理解。
所以,看到林宝芝领着韩泽两人一起出门去公社,村里人不仅没说闲话,反而一个个热情地同林宝芝打招呼。林宝芝以后就是吃公粮的工人了,京都的工人,完全靠自己能力当上的工人,厉害啊,村里的独一份,比大队长都要厉害百倍,这时候不交好,就是脑子里装了屎。
一个面上挂着谄笑的婶子挤开另一个想挨近林宝芝的嫂子,笑眯眯地道:“宝芝,你要去公社买什么?你也没块地,缺萝卜白菜葱蒜等什么的,尽管和婶子开口,婶子家都有种,你叔老农把式,种菜有一手,地里种的就没一样不水灵的。哦,婶家还晒了一把地瓜干,又大又甜,我一会让水丫给你送过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宝芝淡淡地笑道:“去公社凑凑热闹,买点喜庆的东西,家里连副对联都没有。蔬菜什么的,我大嫂给我送了。地瓜干我怕是吃不了,这两天牙酸酸软软的,先谢过婶子的好意。”
“这两天吃不了,那就留着往后吃呗。”大婶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韩泽,“地瓜干全是我家水丫晒的,不是我夸,整个村里,就没几个人能晒出成色那么好的地瓜干,水丫那丫头宝芝你也见过,孝顺听话,身子骨好,干活利落。宝芝你一个人负担全部家务活也辛苦,我一会顺便让她给你挑个水。”
林宝芝闻言懂了,这个婶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韩泽。
她也看了韩泽一眼,身量接近一米八,称得上精壮高大,相貌中等往上一点,话不多,但不显冷漠,不像俞洲平那厮虽然在外面也是话不多,但有点狂有点傲有点冷,感觉难以接近。
韩泽这种样子就是那种很有担当、很讨长辈喜欢的样子,宜家宜当女婿,难怪桃花不浅。
旁边韩泽又尴尬又苦恼,赶紧朝林宝芝使了个眼色,让她打消这婶子的想法,他真不着急找对象。
韩泽战友有点庆幸自己是微微显老的长相,他年纪比韩泽小一点,但看着就像是有媳妇的,完全不用担心桃花撞上来。
林宝芝接到眼神,失笑道:“婶子,真不用,我过两天说不准就走了,东西多,不好带。家务活也不是我一个人干,韩同志他们借住在我家,活当然他们也要分担。”
“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何况大男人,会干什么家务活?”大婶犹不罢休地嘀咕道。
“韩同志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京都那边流行家务夫妻双方分担,所以,婶子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干。”林宝芝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
听到有家室,这个大婶果然消停了,讪笑着客套两句,走了。
倒是有不少小媳妇小姑娘听到这话,不知怎么把那句“家务夫妻双方分担”听进心里,上来同林宝芝打听了两句。
这年代有许多封建陋习,思想也没怎么开放,就算是京都,也绝不可能有男女一同分担家务的说法,林宝芝不过是胡编乱造,她无语了一会,选择了继续胡编乱造。
什么京都很多男人都会下厨,做饭不限是女人的事,甚至男人以会做饭为光荣,因为会做饭代表他手巧,代表他能干,能干的人更容易找到工作。什么君子远庖厨男人远厨房这话是没道理的,没看国营饭店里的厨师大部分是男的吗?
洗衣服男人也是要做的,男人力气大,能把衣服拧得水更少,衣服干得更快,在冬天衣服干得快很重要。有个词语叫扬长避短,男人冬天洗衣服既然有优势,当然要充分利用这优势了。
会洗衣会做饭可是京都姑娘眼中的好男人,她们嫁人都优先挑这种嫁。
大多数乡下妇女是过得很辛苦的,要和男人一起去上工,回来男人能休息,她们却要加紧时间忙家务,一刻钟不能歇,忙不完就晚上摸黑干。甚至怀孕,顶得几个月大的肚子,也要干同样多的活。
如果有农村妇女把她的话听进去,从而思想发生一点潜移默化,林宝芝想,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林宝芝在大肆胡扯,小媳妇小姑娘两眼发光地在听,神情一惊一乍的,丝毫没觉得林宝芝是在说谎,林宝芝可是去过京都的人,又在京都谋了一份工作,她怎么可能说谎,她说的必定是事实。
不仅是小媳妇小姑娘,有些路过的男人也凑近听了一嘴,心里忍不住琢磨起来,京都的流行趋势,要不要跟一跟?跟了,可以往外吹嘘说自己这样的就是京都姑娘眼中的好男人,莫名地有点骄傲。
韩泽和他战友听得嘴角不住地抽搐,如果不是他们也真的生活在京都,林宝芝说得这么煞有其事的样子,他们怕是要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了。
这忽悠瞎扯的功底,有点可怕。
边走边说,一直等林宝芝走出了村头,很多人才恋恋不舍地散去,即使是除夕这样盛大的节日,她们很多人也是没机会去供销社的,要干家务活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没钱没票,去了也没底气进供销社。
有一个小媳妇临走前,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会,追上林宝芝,道:“宝芝,前几天我跟我婆婆去供销社的路上,有个陌生面善的婶子找我们打听你的事,她说她是隔壁青山大队的,我也是隔壁青山大队的,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支支吾吾地补充,“我……婆婆跟她说得挺多的。”
那婶子很会套话,人又大方,抓了几把花生瓜子塞给她婆婆,她婆婆便知无不言了,她觉得不妥,但她婆婆向来强势,她不敢阻止。
林宝芝神情一凛,对这个面有愧色的小媳妇道:“谢谢你,说了就说了,没事。”有心人想打听的话,总能打听出来的,除非她有本事让全村人噤口。
韩泽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他谨慎地环顾了四周,没发现可疑人,沉声道:“林同志,你可能被盯上了。”
林宝芝也觉得自己被盯上了,她几次出手,就算没有目击人,早晚也会被怀疑上。因为她和俞洲平是对象关系,因为裴真真是在这里出事的,她和两者都有交集,那些人现在才反应过来盯她,反应速度算很慢了。
她沉吟着道:“我这次进山这么多天,他们肯定很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对我采取的方式应该是活捉而不是灭口,我们提高警惕,见机行事。”
找草药得工作这套说辞只能骗骗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绝对骗不过特务。林宝芝庆幸她进了山,如果没进山,那些人可能会选择直接对她灭口,危险甚大,防不胜防。活捉的话,她倒是有不小挣扎的余地。
她还庆幸和林家人关系不是多么亲密,雀组就算有想利用他们威胁她的想法,也会知道可行性不高,林家人估且安全。
韩泽点点头,郑重道:“我们需要尽快回京都。”否则,凭他和两个战友,很难保证林宝芝的安全。
再快也要等明天,还有,要通知罗柏,让他做好防范。
林宝芝叹了口气,为了安全起见,她不能再去公社了,她真的很想买点喜庆的东西装扮屋子,一朵窗花也好。
三人灰溜溜地掉头回家,换了那个留在家里负责做饭的没怎么露过面的战士出门,林宝芝怕他被认出来,让他稍稍乔装了一下,装扮成看上去很老实巴交农民的样子。
除夕的年夜饭向来吃得很早,林宝芝三人简单吃过午饭就开始准备起来。北方最有特色的年夜饭要有饺子,林宝芝从未吃过饺子,她想了想,拿了钱票,准备出门去换点细面,门刚打开,林老爷子扶着林文俊来了,林老太没有跟着。
林宝芝侧身让他们进来,勾唇露出一个疏离冷淡的笑,问:“爹,你们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