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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长夜,破晓!

“救人!”

警卫营长一声嘶吼。

跳起来,冲上去。

“平安!”

何江龙冲了上去。

“平安呐!”

高瑞国冲了上去。

“季小子!”

程远桥冲上前去。

“我家平安啊!”

赵娅抓着心口一声哀嚎。

“姐夫!”

赵清北发自内心的大叫一声,也冲了上去。

“嗨呀!”

何大友一跺脚,冲了过去。

赵勇智连忙跟上。

士兵、长官、医护人员、省市领导,几十个人奋力抬举广告牌。

但是这个牌子太大太重。

刚到的金为民加入进去。

他也不问缘由。

看到高瑞国、何江龙都在拼命使劲儿。

跟着抬就完事。

秘书王辉也跟着溜。

好奇的问了旁边的士兵。

士兵含泪说出了原因。

卧槽!

王辉差点笑出声来。

这怕是拍成肉饼了吧!

看把你能的!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这下子把你给收走了吧!

周挺等人也冲了出来。

看到一帮人在抬广告牌,拉来一个士兵就问。

听到士兵的回答,周挺雷劈了一样,脸刷的就白了。

季兄弟呀!

最后一刻,你还是想着保护别人!

他大吼一声,加入了队伍。

“小季!”

罗中旭也走到跟前。

“平安!”

刘墉丢掉拐棍。

几名士兵,包括小护士、麻醉师,全部加入。

然而,广告牌如同长在地里,依然纹丝不动。

灯火辉煌的广场。

火光冲天的大楼。

众志成城的人们……

何凌欣眼泪流个不停,心痛的无法呼吸。

“这样不行!”

程远桥大喊,“听我口令,一起用力,一,二……”

嘭!

一声爆炸,打断了程远桥的号子。

众人吓了一跳。

竟是一只自制燃烧瓶。

“保护长官。”

“保护高书记何厅。”

咔嚓咔嚓……

一连串拉动枪栓声。

几十支长短火,瞄准的却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男人。

“哥,我怕!”

男人双腿打着摆子,一股黄水顺着裤管淌下。

“怕个球!开枪啊,一起死!”

暴喝声中,另一个高大点的男人一把拉开外套,精赤的胸口竟然绑着一排雷管。

士兵们顿时如临大敌。

高大男人来到弟弟面前,也拉开了对方的胸襟,同样是绑满了雷管。

这么一闹,哪里还有人顾得上抬广告牌。

“你们这是干啥呀!”

金为民就快哭出来了。

今天这事儿,怎么一出赶着一出。

贾去病不在,他金为民就是第一责任人!

他可太难了!

“高瑞国,这就是你的治下!”

程远桥愤怒咆哮。

高瑞国自然面色铁青。

但是这种情况下,发脾气没有一点积极作用。

绝对不能激化矛盾。

“所有人放下枪!”

听到命令,他们带来的警卫自然垂下了手枪枪口。

程远桥和赵千羽的警卫全都看向程远桥。

得到示意后,也纷纷放下。

高瑞国深吸一口气,“两位老乡,你们有什么诉求?”

为官多年,身居高位,阅人无数,高瑞国眼光毒辣。

眼前两个乡下人,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穷苦出生,绝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

所以这么不要命,必然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哥哥看着高瑞国:“我要跟最大的官说话。”

“我就是。”高瑞国和颜悦色上前两步。

“高书记。”何江龙担心高瑞国的安全。

“无妨。”高瑞国摆摆手,看着兄弟俩,“我叫高瑞国,来自省里,如果你们经常看新闻,就应该认识我,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对我讲,我一定替你们做主!”

“俺们家没有电视,用的也是老人机。”

哥哥说完,还是拿出老人机搜索“高瑞国”。

下一刻,浑身巨颤,热泪喷涌。

“高书记,你是高书记!”

“我是高瑞国。”

“我叫余得田,弟弟余得水,我们家在莲花乡崇岭村。医院的火是我们兄弟放的。”

“为什么?”金为民暴喝。

高瑞国微微皱眉。

余得田冷笑,“你是哪根葱?”

“我……我是……”金为民气炸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大胆,这是金市长!”秘书王辉替老板开口。

余得田一声冷笑,“我们兄弟死都不怕,还怕你一个市长?今天在这里,我就认高书记,我也相信高书记一定能为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做主。”

“你……刁……”

“放屁!”

王辉想说“刁民”来着,被高瑞国的喝骂声,吓了个半死。

赶紧低头闭嘴。

高瑞国深吸一口气,看着余得田道:“老乡,你继续。”

余得田说:“我们只是放火,但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病人和家属。因为我们知道,有病人的家庭都不容易。”

高瑞国点头:“大兄弟,你说得在理。”

余得田摇头,“我们知道这样不对,会造成很大的损失,但是,不把事情闹大,你们这些大官会管吗?”

“老乡,说说吧,到底因为什么事?”何江龙也语气温和地插了一嘴。

穿着白衬衣的他高大魁梧,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个不小的官。

再说了,跟高书记在一块,能是小官?

余得田点点头,咬牙切齿,含泪控诉:“因为医院领导用假药害得我们人财两空……”

青羊县穷,莲花乡穷,崇岭村更穷。

就是王大锤安排季平安驻村的那个崇岭村。

在崇山峻岭之间,来乡上赶集,得提前一天出发。

这样的村落,在我们国家还有不少。

年轻人,或者手艺人,都会选择出去打工。

留在村上的,大多是老弱妇孺。

这样的村子,年轻人想要讨老婆,难如登天,往往靠买。

若是有留下的青壮年,要么是游手好闲混吃等死之辈,要么就像余得田的弟弟余得水那样,性格懦弱,不善交际,极度社恐。

父母走得早,弟弟是余得田一手拉扯大。

弟弟这个孬样儿,也不指望他出去打工赚钱了,就在家里伺候几亩薄田。

余得田出去搬砖挣钱给弟弟娶老婆。

至于他自己,这辈子就不用想了。

辛苦两年,省吃俭用,攒了八万块。

托人给弟弟买了个媳妇。

虽说不漂亮吧,但看上去本分,配弟弟绰绰有余。

而且,看着就是个能安心过日子的女人。

对他这个大伯也是相当尊重。

为弟弟操持婚礼后,余得田再度进城搬砖。

这之后更带劲了。

弟弟终于成家了。

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他终于对得起过世的爹娘了。

想着不久将来,侄儿侄女围着自己喊“大伯”。

他的心里就特别热乎,干活也特别有劲,根本不带累的。

一个月后,弟弟打来电话,弟媳怀孕了。

那一刻,余得田激动的哭了。

那一天,他买了一箱子孕妇奶粉,寄了回去。

那一天,他自己奢侈了一把,一瓶二锅头,二斤猪头肉,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

那一天后,他干活更加拼命。

直到噩耗传来……

那天,他在工地五十五层的高楼上扛预制板。

接到弟弟电话,他以为家里没钱花了,说放工就去打钱。

结果弟弟哭了,还说他跟弟媳在医院,让哥哥快去。

余得田慌忙赶到医院,才知道怀有一个多月身孕的弟媳妇被查出了白血病。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因为通过刷老人机,他都能知道,这就不是穷人家生得起的病。

那一刻,他想跟弟弟说“咱不治了,等哥赚了钱,给你再买一个”。

可是在看到原本黑壮的弟媳,直接瘦了一圈。

在听到她主动放弃治疗的时候,余得田有了决定。

治,必须治。

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哪怕卖血、卖腰子、卖眼角膜,他也要治好弟媳。

众人这才发现,余得田虽然高大,却骨瘦如柴,左眼眯着,左边侧腰还有一道细长的刀疤。

所以说,他真的卖血、卖眼角膜,还卖了肾!

余得田咬牙冷笑,就在他们悲观无助的时候,贵人来了。

贾院长领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走进病房。

女人很有亲和力,先说这种病需要一种国外的特效药,一瓶四万,一个月两瓶就是八万,而如果用他们公司的药,一个月的花销只需要两万,还不影响胎儿。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余得田。

加上药效有贾院长担保。

一家人都信了。

那就掏钱住院,吃药治病呗。

一个月两万块的特效药,对这个家庭都是一种不可能的负担。

再加上住院费,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余得田的肩上。

他一边干活,一边想尽办法搞钱。

要不是没本事抢银行,他早就干了。

一个月后,别说买药,住院费都交不起了。

弟媳面临被赶出医院的残酷现实。

这个时候,推销药的女人找到他,一眼就看出他卖血了,说血不值钱,如果急用钱,她有路子。

那个时候,余得田还不知道什么叫医药代表。

通过女人的路子,他一万块卖掉一个眼角膜。

没过几天,女人再三确认他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用过腰子。

然后五万块,卖掉了一颗肾。

等到这些钱花光,他抱着弟弟痛哭。

这就是个无底洞,他这个哥哥真的无能为力了。

等兄弟俩回到病房,弟媳不知何时用针头割破了手腕,鲜血已经浸透了整床被子。

余得田大声喊叫医生,却被弟媳摇头制止了,她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大伯听手机里的录音。

弟媳就这么走了。

余得田在听完录音后,简直是怒发冲冠。

录音是弟媳自述,她有一次上厕所,路过院长办公室,因为门没关严,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原来那个药是假的!

一颗真药,做成一百颗假药。

哪里还有什么疗效。

原来,那个卖药的女人,是贾院长的姘头。

两人在办公室就搞了起来。

“这……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呀?”

作为岳父,刘墉忍不住说了句。

余得田摇头,事后,他们兄弟跟踪过贾去病,不但看到贾去病带着这个女人给其他病人卖药,还看到两人带着一个孩子逛街。

赵勇智摇摇头:“医药代表给贾院长生了个儿子,这事儿在医院里,根本就不是秘密。”

刘墉一个踉跄,嚎啕大哭,“我有罪,我有罪啊!”

余得田道:“事后,我们兄弟找贾去病理论,说他谋财害命,他找人修理我们,我们兄弟三天都没能下来床。”

高瑞国长出一口气,“所以,你们才干出今天这样过激的举动。”

余得田道:“高书记,我们这些人,生得卑微,活得也像一只蚂蚁,如果不干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你们这些大人物,会低头看我们一眼吗?”

“畜生,畜生!”

刘墉气的浑身打颤,“把他抓回来,让他偿命!”

高瑞国看着余得田,“这就是你的诉求?”

余得田沉默不语。

何江龙看向金为民,“贾去病人呢?”

金为民又看向何大友。

何大友打了两个电话,说道:“贾去病上了高速,目前不知去向。”

刘墉顿着拐棍,怒不可遏,“这个畜生,还敢畏罪潜逃!”

“老乡,我是龙阳市的金为民,当着上级领导和在场诸位的面,我答应你,一定严惩贾去病这种医疗界的败类。”

金为民语气诚恳道:“那么现在,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兄弟俩,身上绑满雷管。

现场还有省里和战部的领导。

万一有个闪失,他罪无可赦。

“我不相信你。”

余得田看着高瑞国,“高书记,你说。”

金为民一阵脸红,也不敢辩驳,激怒对方。

高瑞国点点头,“金市长说的只是前提,是必须做到的事情。余得田,你们身上发生的事情让我感到痛心,感到愧疚,贾去病的行为让我感到震惊,感到愤怒。”

“是我们这些干部脱离群众了,没有掌握第一线信息。”

“医疗行业糜烂至此,老百姓深受荼毒,今天我表态,要在全市乃至全省一查到底。”

“余得田,余得水,会有很多病人和家属感谢你们,在他们眼中,你们是英雄。”

“但是,你们的行为绝对不合法,造成如此大的经济损失,还严重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这罪名轻不了,这个刑期不会短。”

听到这里,余得田不住点头,“高书记,您说得好,我服您!但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高瑞国点头:“你说,我在听。”

余得田道:“贾去病跑了,我不为难你们,但是他姘头,那个医药代表应该没跑,让她来,我要看到她害怕的样子!”

高瑞国冲着金为民点点头。

金为民看向何大友。

二十分钟后。

一个内穿睡裙,外罩风衣的高挑女人来到现场。

她原本在家刷手机,看到医院大楼着火的新闻,还在吃瓜,突然就被警察破门而入,带到了这里。

换衣服的时间都不给。

“臭娘们,还记得你大爷我吗?”

见到女人,余得田一下子激动起来。

“你……你是余得田?你特么疯了!”

“老子是疯了,都是被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逼的。你这贱女人,为了卖药,贾去病那么老都能接受!干出这种吃人血馒头丧良心的事情,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说到这里,余得田失声痛哭,“高书记,她的罪够不够死刑?”

高瑞国回道:“她的罪名,需要调查取证审判,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是我想,她的罪名不比你的轻。”

女人看到这个阵势,听到这番话,顿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裙摆大开,却浑然不觉。

“谢谢您,高书记,给大家添麻烦了!”

余得田说完,一把脱掉外套,小心翼翼解下身上挂着的雷管。

马上有士兵上前接过。

众人不由的松了口气。

这危机算是解除了。

还得是高书记啊!

这一番话太有水平了。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谁人不服?

“我不要坐牢!”

一直被忽略的小透明——余得水突然去拉引线。

嘭!嘭!

两声枪响,两颗子弹射向余得水。

“不要!”

余得田扑向弟弟。

“卧倒!”

何江龙大叫一声,将高瑞国护在身下。

嘭!

广告牌中蹿出一人,先一步扑倒余得水。

噗!噗!

余得水幸运避过的两颗子弹,全都钻进女医药代表的胸膛。

女人狠狠砸在地上,鲜血侵染胸膛。

她痛苦的抽搐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付出了那么多,才得到如今的荣华富贵,还没来得及享受。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夜空好美。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呼出一口热气,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女人的中枪,让大家都差点忘记还有一个“定时炸弹”的存在。

当看向余得水的时候,这才发现,余得水的双手已经被人反向扭住。

是在广告牌底下暂时被人遗忘的季平安。

“平安!”

何凌欣不顾一切扑到跟前,从后面抱住了他。

啪啪啪……

顿时,掌声一片。

季平安有点尴尬,“那啥,你等会儿。”

不少人发出笑声。

何凌欣红着脸松开。

周挺带人上前,拆掉余得水身上的雷管,这才给了季平安一个熊抱。

“好小子,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都以为你成了肉馅,还准备早上拿你夹馍吃呢。”

周挺开了个玩笑,眼眶里却是滚烫的泪水。

季平安笑笑,“下来再细说。”

扑通一声。

却是余得田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季平安就要搀扶,他却死活不起来。

“兄弟,是你救了我弟弟。也是你让他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罪行。”

“好了,起来吧!”

季平安还是一把将其拉得站起,“活着才有希望,你们情况特殊,法官会酌情考虑,进去学门手艺再出来,世界依然精彩。”

不等余得田开口,季平安续道:“我想你们之所以这么极端,也有弟弟病重,你们了无生趣的原因。”

余得田惊呼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弟弟心脏病严重?”

季平安笑笑:“进去吧,给装个支架,费用国家承担。”

一部分懂医的人感到震惊。

更多人却被季平安的话逗笑了。

这尼玛算不算给监狱打广告呢!

可不敢增加人家的负担哦!

就在这时,东方天边一轮红日破晓而出。

映红了余家兄弟的脸。

他们对视一眼,笑中带泪。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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