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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欲近还休

浮香辉月坊明日就要开张,宋卿月今日忙得头晕脑涨。

除了一遍又一遍检查陈设的香货,还张罗着包装试香小样,明日开业了,以便于坊外赠香吸引顾客。

宋玉书今日闭了馆,带着学徒们过来帮忙。

他本不让宋卿月住在香坊,哪知完全拗不过她。

宋卿月一忙起活计全然不知早晚,不觉饥渴,日日忙到深夜与香工一同赶制香品。

他之所以没搬来香坊住,除了东市离药堂颇远,那位浮浪的女将军不知在忙些什么,没去骚扰他。

他给宋卿月带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今日路过盛隆坊,我见盛隆坊正在折招牌,清理铺子。”

宋卿月鼻上沾着一丁黑黑的香药末,霍地抬头瞪圆了眼睛,“当真?”

宋玉书将包好的小包香药递给她,“真的不能再真!没了那盛隆坊,东市便是我家卿月的天下。”

宋卿月接过香药小包,呆了须臾,不放心道:“那我去看看!”

宋玉书拿了张粗布擦着手,站起身道:“我陪你去!”

稍后,便兄妹二人站到了盛隆坊的门外,许多人正进进出出,搬腾铺子里的具器。

宋卿月随便拉了一人问:“这家铺子不开了?”

那人一抹满头的汗道:“铺子都卖了,想是不开了!”

“卖了?”宋卿月重复道,心底百味杂陈。

那崔康时怎么突然就将铺子卖了?

是怕她再去缠着他问香药的事?还是当真玩腻了香,准备换个行当玩?

同宋玉书回到自家香坊,一入门口,她见堂内多了个熟悉的面孔——盛隆香坊的伙计!

那年轻伙计一见她回来,立时弯腰一揖:“见过东家!”

这一声“东家”将宋卿月听糊涂了,她笑着走近伙计问:“我何时成了你的东家?”

年轻伙计挠着头道:“前东家责怪我透露了身份不再雇我,我便没了去处。我想着与宋娘子谈得投契,我又熟知香药,便来……”

说着,忐忑地掐着手指望着她。

宋卿月无语:“身份又非你透露的,崔康时迁怒你做什么?看来,也是个为富不仁之人!”

她转到香柜后面,一面整理柜面上的赠香小包,一面又问:“你叫什么?”

年轻伙计忙跟到香柜前,搭手帮她一起整理:“回东家,我叫钟离。”

宋卿月“噗”地笑出了声,“我还没同意雇你,你这就叫上东家了?”

钟离赧颜一笑,“娘子就是个面善心善之人。我于上京无家可归,无人可依,无……”

宋卿月手中停下,一望钟离叹道:“好,就留下吧!”

她就雇了两位香工,若开业后行情好,再加一个钟离还远远不够,加之钟离确实不算生手,大可堪用。

随后,她又问了钟离一些家事情况。

钟离只道无父无母,家中有个年愈六旬的爷爷要养活,爷爷住在上京之外的屯子里。

翌日,浮香辉月坊开业。

因香坊地处东市,四周住的尽为达官贵人,不便太过喧哗,也仅是宋玉书带着学徒们放了一通炮仗,于炮仗声里,宋卿月扯下蒙着牌匾的红布,便算开了张。

当日头移到天空偏正中后,兴庆坊大街小巷香车如龙,华辇如云,游人如水。

宋卿月带着香坊三位伙计,宋玉书带着他的学徒,众人在香坊门口四散开,向过路之人赠送香药小样。

宋卿月尤其脸厚,她不时拦下过路的香车、云辇,脸都笑烂了,上赶着给人赠送香药。

但并非人人都买她的账!

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华车、云辇四周的仆奴推开,但她并不介意……

浮香辉月坊对面,一间豪奢茶肆内。

崔康时手端一杯明前飘雪茶,目光越过窗户,落在宋卿月花蝴蝶般乱窜的身影上。

如其说他在品茶,莫若说他在品人……

品味那个抛头露脸,忙得双颊酡红,额头汗露涔涔的宋卿月。

当钟离出现在宋卿月身边时,他侧头冲身边的老管家钟裕道:“我可没说要将钟离送去,大才小用了。”

老管家钟裕恬然一笑:“我这孙子年纪虽小,但胜在机灵,遣他去我也放心些。”

茶室门忽被叩响,钟裕应声后,有人怀抱卷轴走了进来。

“公子要的画都带来了,都是真迹,可是现在送去对面的浮香辉月?”

钟裕站起身,将那几幅画卷解了系带,展开观鉴后称赞:“确实是真迹,若挂于堂内确显贵气典雅。”

崔康时从画卷上收回目光,望出窗外,见宋卿月正撵在一顶云辇后面。

她口中说好说歹,长伸着手不收,死皮赖脸将香药赠品递给云辇主人。

崔康时面上神色一动,默了默,他轻道:“算了!还是不送的好!”

钟裕收起画,挥退来人,复又坐下,望着街上的宋卿月,道:“公子是担心那位娘子受你牵累?”

崔康时眼神一黯,“沈氏连李慕儿都敢害,何论一个平民女子?”

钟裕老默默将崔康时望着,神色随之也是一伤。

李慕儿为崔康时结发之妻,出身于西北八大贵族之家,与崔康时识于幼时,碧玉之年嫁给崔康时。二人少年夫妻感情深厚。

三年前李慕儿有孕,临盆前两月被沈氏的人寻了空子,下药在保胎药中,至李慕儿早产。

胎儿保住,但李慕儿却撒手人寰。

亡妻新丧不过两月,沈相就派人向崔康时提起亲事,崔康时借口要为亡妻守灵三年,推委沈氏亲事直到现在。

沈明仕之所以前前后后想往崔家塞人,自是想掣肘住富甲天下的崔氏,将崔氏牢牢绑于沈氏的战车之上。

偏他家公子难忘李慕儿!

沈相的那位侄孙女美则美矣,却入不了公子眼中分毫。

眼下出现个肖极了李慕儿的宋娘子,无怪乎,公子最近频频作出有违商道的举动。

老管家从未见过公子如此谨慎:对一个女子欲罢却又不能,想近却又不敢。

室内沉默间,茶室的门被推开。

“爹爹……”

稚嫩的唤声响起,一只肉团子红粉粉地扑来。

崔康时一挑眉,站起转身,一弯腰就将扑来的小女娃抱起。

他在女娃笑逐颜开的肉脸上一啄,佯嗔:“你怎地来了?”

小女娃三岁左右,伸来肉乎乎的手捧住他的脸,忽闪着大眸子,反啄他脸颊一口。

咯咯一笑:“我一哭,嬷嬷们就怕了。”

门口五位仆妇涌入,一年近五旬的老妇笑着接口道:“珍娘说多日没见公子,非要我们带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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