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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最后一试

宋卿月呆滞着眼神看他……

崔康时亦低眉看着怀中的她,虽他一言不发,可眸中涌动的情绪依旧教她读懂。

为缓解紧张,她勉强一笑,又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状若自言自语。

“我们拜了堂成了亲,确实应该圆、圆房了!”

“这,这房圆得有些迟了,不是吗?”

“我、我这几日没睡好,我怕、我怕称不了你的心……”

“我、我……”

她话音未落,人已被崔康时放于榻上。

他随之俯下身来,将那张珠圆玉润的脸凑近宋卿月。

就这么近近地盯着她看,看得宋卿月忘记了哭,大睁着泪眸恍神回望。

如此近的距离,从她认识崔康时起从未有过;如此痛楚又灼热的目光,她亦从未见过。

崔康时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眼神伤痛,缓言慢语:“你曾说心上有个人,那个人做过乞丐,江洋大盗……却没说,他还有一个身份是靖西王。”

宋卿月咬住了唇,沉默以对。

彼时是她的猜测,纵然她确认“柳无恙”便是即墨江年,又安敢向与安王有关系的他言道。

“宋卿月,你想与他‘生而同室,死而同穴,永以为好’,却让我何以自处?”

崔康时目光定定,欲从她眼中寻找答案,于温泉殿听到这句话后,他听到自己心肝俱裂的声音。

“我……”宋卿月躲开他的凝视,语气苍白道,“我只是不想他死!”

崔康时又幽问:“既你嫁我,你准备往后于心里装几人?”

宋卿月无奈一阖泪目,“那只是从前。今既嫁你,便于心中只装你一人!”

崔康时目光漫过她昳丽的眉眼,最后落于那张涂丹染蔻的红唇,他便一点点,缓缓接近。

宋卿月感觉到渐离渐近的呼吸,惊一启目又霎时紧紧阖上,心跳如雷。

崔康时灼热的呼吸一点点接近,直到拂于唇上,她终究还是猛一侧脸,避了开去。

崔康时痛楚一阖目,撑于榻上的手轻轻颤抖,却安静无声。

宋卿月不敢扭回脸看他,只是艰涩道:“太、太突然……”

良久后,崔康时缓启双眸,面无表情地伸手向她腰间,只轻轻一抽,她腰间的腰束随扯而松,紧束的上衣亦随之散开。

宋卿月身子立时一个哆嗦,稍后忍不住颤抖起来,紧阖着双目,内心无比煎熬。

待崔康时褪却她一件外裳,她终还是捉紧了他的手。

“平安,给我点时间,我、我害怕!”她睁开眼,哭着求道。

她心中全是于温泉殿,被验洁女官剥得一丝不剩,数双手在身上肆意游走,翻弄时的恐惧。

崔康时停手,一撑身子坐直。

无声良久,他轻轻一叹,“初时,我以为要你的人就够了,于宫中细看了你的供词,却发现,原来我还想要你的心!”

宋卿月手捂胸口惊慌坐起,流着泪望着他的后背,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将才想吻你,可你将那湖中一吻描绘得太过深情……”

“我想同你圆房,可你将那人宽衣解带赤身为你取暖,描绘得太炽烈……”

“这几日,我也有想过,将这场姻缘继续下去,却发现心上扎了太多刺,我越不过心上这道坎!”

崔康时手捂胸口站起身朝屋外走去,声音空洞道:“你穿好,我派人送你回杏芳堂!”

大雪如席,门外庭院白茫茫一片。

崔康时缓行于庭院,听不到脚下“咯吱”作响的雪声,却听清了心上弦断的声音……

——是他大意了!

他小觑了那位看似秉公执法,实则给他心上扎刺添堵的皇帝。

那份供词何曾轮得到他看?偏那皇帝专门派人递到他手上!

厚厚一叠供词阅完,他竟然觉得,自己活生生成了,拆散别人良姻美缘的恶毒之人。

“崔平安……”宋卿月衣衫不整地冲到门口,手把门框泪目遥喊,“纵不愿与我做夫妻,就让我报恩吧!欠你的我都还,还一辈子好吗?”

崔康时足下一顿,深吸一口气,阖上双目。

他的人情……她还不起!

钟裕勿勿走来,默然一望立于门口的宋卿月,走近他附耳低声:“公子,沈相有请!”

崔康时没应宋卿月,随钟裕走出这套留有短暂欢愉记忆的宅子……

一日后凌晨,上京城内,崔府位于各坊的府宅内驶出无数辆马车,浩浩荡荡出了上京城。

崔康时掀帘远眺夜幕与大雪中的上京,良久不舍移目。

“爹爹,我们去哪儿?”他怀里,珍娘玩着手中泥偶嫩声问。

他放下车帘,手抚上珍娘软绒绒的小脑袋,笑道:“回博陵,你娘想你了,咱们回去陪她过年!”

“那……”珍娘仰头回望他,忽闪着大眼睛,“不带京城里的娘亲一起吗?她会不会哭,会不会想珍娘?”

崔康时长睫轻轻一颤,拿起一个绣球轻轻塞到珍娘手里,“看,这个绣得可漂亮了,你玩这个!”

“公子,”同车的钟裕轻咳一声,“宋娘子那里,可要递去一纸放妻书?”

崔康时将下颔抵上珍娘的头顶,默了良久才道:“容我缓缓!”

他还有一个习惯……

那便是,花了大价钱买回去的东西,纵使后来发现其一无是处,他宁可空放任其蒙尘,也不愿赠施他人!

钟裕眼中神色一伤,安静须臾再问:“开了年公子何时归京,老奴也好提前安排!”

崔康时亲吻上珍娘的小脑袋,淡淡轻声:“暂无归期!以前本公子喜欢谋财,现在看来,谋国似乎也不错……”

说完,他缓缓阖上眼眸——非是不错,只是他没得选!

……

温泉殿内寝榻上,即墨江年已高热两日,还有了惊厥反应,忙坏、吓坏了太医署群医。

即墨承彦坐在内室临窗的木榻上,自顾自地盘弄一盘棋子,细听五位合诊太医禀报即墨江年病情。

“启禀陛下,靖西王连日跪雪又浸温池,以至腠理反复大开,营卫失守,寒气深侵。今日臣等调换药方,用上了大青龙汤,再加针刺,现体温已降。”

即墨承彦不耐烦地一落手中棋子,“也就是说,活了?”

五位躬着身子的太医面面相觑后,有一人应道:“已无性命之虞!”

“他那情形,明日臀杖一百可能承受?”

“这个、这个……”太医们纷纷抬袖拭汗,一人艰难回话,“高热惊厥,加之恶汗大出,损体伤津严重,恐体虚难承。”

即墨承彦蹙紧了眉头,正待开口,忽听明黄色帐幔内,榻上的即墨江年高高低低说起了什么。

五位太医面面相觑后,即墨承彦一挥手,太医们便忙不迭奔入内寝。

“卿月,不要走……”

即墨江年全身上下遍扎银针,他脸色潮红,毫无意识地轻喃,“即墨承彦,我要杀了你!”

如此往复,皆此两句话。

遥遥的,即墨承彦淡问:“此逆子在说什么糊话?”

“没,没,只是无意识的妄语罢了!”太医们再次抬袖拭汗,哪敢传话?

待针刺一毕,太医们收拾好医具,恭敬辞去。

即墨承彦下了木榻负了手,缓步踱进内寝,掀开明黄色帘幔,最后立身于榻前。

见即墨江年神色还算平静,他便俯下身子,替即墨江年脸上一络汗湿的发丝撩至耳后。

孰料,恰听得即墨江年吐字轻轻,“即墨承彦——我想杀了你!”

皇帝的手僵住,须臾一笑,“想轼君?只怕你来不及!”

待要收回手,即墨江年滚烫的手已将他的腕子捏紧。

随之,又缓睁开眼,看他的双眸里杀气横溢。

对上这双因高热而血红的眼眸,即墨承彦缓一扬眉,将他的手轻轻扒掉,道:“这么恨朕?”

“为何要她验身?”即墨江年轻声。

即墨承彦若无其事坐于榻边,温和地替他掖被,“你不爱惜羽毛,但即墨氏爱惜,不验明正身,如何勉去你的污名?再说了,不过一个验身而已,竟至你想轼君?”

即墨江年挣扎着撑起身子,因体虚无力,支撑身子的手抖着厉害。

他凑近即墨承彦,哆嗦着唇道:“我宁可放弃她,宁可不娶她,也容不得她被人那般羞辱!”

即墨承彦站起身,负了手,头也不回道:“你现在放弃也来得及。再说了,朕可没说过,准许你娶她!”

即墨江年霍地抬头,呼吸霎时急促。

他望着那个冷冰冰的背影,咬牙道:“陛下行事,当真是只手遮天,好人全让你当了。”

“你可别得了便宜,就在朕面前卖乖。”即墨承彦略一侧脸,眼风斜觑他,“再说了,朕还需遮天?朕便是上唐国的天!”

即墨江年气极,捂胸剧咳起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朕也就问了几句话,便断了崔康时的念想,你当感激朕才是。”

说完,即墨承彦踱出内寝,一面走一面又道,“等你领了罚,朕安排你见一些官家女子,你也老大不小,确实应当娶妻!”

即墨江年大急,挣扎着翻身下榻,孰料全身无力,重重摔下床榻。

他抬起猩红的双眸,冲已走出帘幔的即墨承彦大吼:“你别做梦了,我只娶宋卿月,否则,我便将这条命还你。”

明黄色的帘幔外,即墨承彦缓转回身,鼻中轻嗤一笑:“原你也知命为朕赋?”

即墨江年匍匐于地,勉力撑起上半身,喘着粗气道:“从未稀罕,任你随取随拿!”

即墨承彦缓一阖目,待睁开眼,便缓和了语气:“朕也未说过,不许你娶她呀!”

即墨江年呆滞了脸,愣了眼神。

皇帝转身大步离去,“还真是个犟种!吃好喝好,明日去宫门外领你那一百个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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