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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莫敢争抢

宋卿月掀开帘子,尚未窥得车中人帘子便被一把拉下,任她再扯不动。

马车已经驶动,宋卿月撵着马车奔跑,冲车中人连声高问,“是你吗崔平安,是你吗?”

崔康时将车帘扯住,绷得紧紧。

他心跳如雷,双手哆嗦,大口喘息,却不敢回应一声。

宋卿月扯帘不动,便拍大力拍打车厢,口中连求。

“平安,停下,求你停下!”

“你瞧着瘦了,你过得可好?”

“我确实没脸求你见我,可还是想求你给个机会,让我同你说说话!”

崔康时听着她的祈求声,愈发心痛不能自拔,低吼:“加快!”

马夫见有女子追撵本不敢加速,但听主君呵斥,立时扬鞭猛抽马臀,霎那车轮如飞,将宋卿月甩开。

宋卿月见他只是不停,一直忍着的泪便噙不住了,抹着眼泪紧追不休。

她有太多话想同崔康时说……

她想问问他,珍娘可好,可有哭闹着找她,钟管家可好,钟离可好……

崔康时救了她与表哥,她却累他颜面尽失,还当着皇帝的面,承受了她施与的羞辱。

事后,崔康时未责她半句,连给她的放妻书,内容都温柔得她无地自容。

她对不起他,她满心愧疚,她无以为报……

撵着那辆不会停的马车,她跑昏了头、哭昏了脑子。

她哽咽地喊话:“平安,我感激你!求你停下,让我同你说说话,让我知道如何才能报答你!”

终归心头难舍,崔康时将车帘掀开一道缝,他将那个踉跄追逐的娇小身影望住。

停下?停下又能如何?这个追他不休的女子不爱他!

感激他?他要的是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何曾稀罕过她的感激?

报答……

那人大闹婚礼将她抢走,又后杀上他的山门,以他亲人性命为质逼取放妻书,他注定与那人不死不休。

她是能帮他谋夺上唐这片江山?还是愿为他将即墨江年杀死,解他夺妻之恨?

昨日夜里,她诱绑了他疼爱的泰和,还带着枢密院的人暗查他的事,翻他的底……

望着遥遥落远的宋卿月,他泪水迷蒙的目光分外复杂,心中百味翻腾。

蓦地,宋卿月脚下一绊,重重扑倒在地。

他瞳孔一震,立时自窗口伸出手去。

可他触不到她,更搀不了她!

马车转过街角,再也不见宋卿月,他伸出窗口的手紧攥成拳。

纵他不介意宋卿月已委身即墨江年,可他身负阖族前途,是不敢争,也不敢抢。

他也抢不过那个混不吝的靖西王!

至少目前不能!

……

“王妃!”

“宋娘!”

张常侍,赵正奇慌忙跑来,将宋卿月自地上搀起。

望着神情恍惚、泪流满面的她,小太监张常侍小声问:“王妃追的是谁?”

宋卿月自远处收回目光,一阖目,轻答:“一个恩人!”

转身,她抬袖一把抹净脸上泪痕朝坊内走,“上马车,去虚市找牙郎去!”

去西市偏北角落的虚市路上,宋卿月头靠着车窗怔怔出神。

本以为再见崔康时艰难,没成见他会就这么出现,意外得她猝不及防。

崔康时越是不同她说话,不听她道歉,不受她报恩,她便越是难受,难受得神魂俱痛。

这尘世说小不小,她刻意寻他而不得;说大不大,她已全然忘记,他却乍然出现。

她深吸一口气……

待忙完调查,有消息灵通的枢密使供她驱使,只要崔康时在上京一日,她便有机会再次见他。

昨日的将计就计,亲见来自府衙的金吾卫插手,她便知上京的粮米行水深如许。

既然此事与官府有牵涉,再向各大粮仓打探消息或会打草惊蛇,她想了一夜,便改换方向,准备从粮食产地查起。

今日一早,她去市集杂工聚集处,寻找产粮地的人询问粮米年景。

可带着赵、张二人问遍市集杂工,也未寻得一二。

上唐之稻米产地,主在江淮荆湖。

粟、黍产地,主在豫洲大河南北,河阳、怀洲、颖川等地。

麦与大豆产地,主在陕洲,号州,相州,卫州,等地。

今市面粮价暴涨不休的,便是这些粟、黍、麦、豆、米……

她只有两三旬时日,不可能亲踏那些地界,唯有找那些地界户籍之人询问稼禾情况。

到了虚市下得马车,她便带着张、赵二人找到虚市的牙郎。

拿着张常侍自宫中取来的产粮地地名,她向牙郎求雇来自这些地界的人,要求必须是一年之内离乡的,曾为粮农、佃户的。

牙郎手中聚上唐各地来京讨生活的杂工,只她要求苛刻,短短时日难以聚齐。

她带着张、赵二人花了七日,终于大致凑齐了这些地界的人。

约摸近五十号人,被她安排于西市附近的客栈里。

她取了纸笔,向这些人细细问询,记录下这些地界近三年的产粮情况,问罢后给予丰资遣散。

看着厚厚的口供录簿,她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三年上唐全境风调雨顺,各地产粮丰盈,并未减产。

确也有两个情况,让她很是警惕……

一个是每至这些粮食丰收之际,各地皆有来路不明的粮商高价收粮。

无论粟、黍、麦、豆、米,这些粮商应收尽收,以高于官衙两倍价收购。

丰年粮价低贱,灾年粮价才涨,此为常情,这般好事粮农佃户自不会错过,除留下当年家中口粮,将粮食尽售。

一另个则是稻米减产为真,江南地界近三年,有大批粮农改稻为桑。

可眼下的情形是,无论是稻米还是其它,齐齐紧缺。

她想破了头,只想到一个可能,那便是粮食被粮商囤积起来,并未向市面上出售!

粮货有收必有售,无人爱食陈米旧粮。

收粮而不售,难道粮商是为欣赏满仓满库的粮食霉变腐烂,被虫鼠蛀食?

无商不奸,她不信有粮商舍得洒金挥银,只为做这下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思来想去,她忽眸色一凛——或许库中果真无粮!

可若无粮,这三年粮商收购的粮食又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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