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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心在深渊

崔康时揭开莲花宫灯罩纱,“噗”地一声吹灭了油灯,榭楼陷入黑暗。

怀里的宋卿月软绵绵一团,哼哼唧唧不休,他呼出一口炽热的气,强抑下狂跳的心,弯腰将她抱起。

借着花窗洒入的月光,他步入屋内将宋卿月放在榻上,拉过锦毯将她盖好。

屋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是钟裕的声音,“主君,已派人去望龙山客栈搜人。宅中也已布控。勿惊!”

“好!”崔康时扭头轻应。

“江年!”榻上,宋卿月娇娇软软轻唤。

崔康时炽热的手抚过她同样滚烫的脸,“叫平安!”

黑暗里,宋卿月嘤咛不休,“平安,我好热,好热……”

他摸到枕畔的扇子,打开给她轻轻扇风,“往后不给你喂这种药了,今晚是最后一次!”

崔康时没想到那人会如此沉不住气……

他不过认真吻了一回宋卿月,微微将她的衣衫褪下了肩头些许,那人的暗箭便破空而来。

看着所爱之人在别人怀中痴缠却无能为力,这撕心裂肺的痛楚、挫败和不甘,即墨江年也当体味!

不知安抚了宋卿月多久,她方沉沉睡去。

夜半时分,崔康时等来了钟裕的叩门声,“主君,他从望龙山客栈跑了,也没杀来府中。”

崔康时起身打开屋门,见钟裕带着崔家上百护卫站满屋外的回廊,护卫们甲胄备身,刀箭齐备。

“确定?”他难以置信。

“他住的是望龙山天字号上房。护卫已向客栈伙计确认过,住客就是靖王的身高和模样。护卫们达到前,他被两个随从背着离开了客栈。”

“背着?”崔康时更为不解,“他受伤了?”

钟裕摇了摇头,“具体详情不知。”

“余杭各大城门可守好?”崔康时问。

“放心,早在昨日夜里就已严守,枢密使连同靖王应还在城中。”钟裕回道。

崔康时心底颇感怪异,沉吟后轻声,“此人狡猾,别放松警惕。”

……

宋卿月醒来,一睁眼,夜里与崔康时痴缠的情形便跳出脑海,她几欲崩溃。

待崔康时端着饭菜再来,她便冲他轻声:“饭我吃,菜我吃,别再喂我药了!”

崔康时之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松了口气,“好,不喂了!”

迷药伤身!从余杭到关陇至少还待一月,他也不愿日日给她喂药,更不愿受这种想要她,却又必须自控的煎熬。

他想要宋卿月,但绝不是这种情境之下!

婚姻一事,他由来看得分外神圣,他要与宋卿月重举婚典,于洞房那夜与她成就花好月圆。

喂宋卿月吃食时,宋卿月闭着眼张口以就,很乖,一点也不抗拒。

一餐饭食罢,他回身放下碗箸时,听她在背后幽声,“崔康时,你终于把我对你的好感作没了!”

他端碗的手一抖,放下碗后,头也不回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将没了的好感再挣回来。”

“你要如何才能明白……”宋卿月语气缓缓,分外凉薄,“我不爱你!”

从认识崔康时开始,他便对她很好,尤其是现在,好到无微不至。

他亲手给她梳发,给她洗脸,在喂她吃了迷药后,喂完她吃饭,又哄着陷身于欲望里的她入睡。

可也正因他日日燃软骨香,日日喂她吃迷药,她才落得这般生死不能由己,出入不能随心的下场。

她不爱崔康时,却一直感念他的救命之恩,顾忌他的感受,从未狠心说出口。

这十多日来,他终于一点点消磨了她所有感恩,对他除了厌憎,再无其他。

崔康时双手撑于食几上,良久后应她,“我知道!现在不爱,往后会爱的!”

没了那个即墨江年,没了那个念想,假以时日,她总能看出他的好。

在这个余杭城蹲守即墨江年的,可不止他崔家几百号人。

余杭太守发动了所有守城军,日日在城中缉捕,更是严查城门出入——即墨江年插翅难逃!

但崔康时未料,随后,他又在余杭等了七日,直到他不能再等下去。

一封来自京中沈明仕的信递到他手中,信上说京中乱了套,大批户部与刑部的官员被皇帝下了狱,老皇帝想大开杀戒……

沈明仕信中忧心忡忡,提到有提前兴兵举事的可能!

是以,崔康时得快些将宋卿月送到博陵,再返程去上京,将所有财物往关陇转移。

至于即墨江年,原不过一个审时度势的懦夫罢了!

余杭为江南重城,有重兵把守,非是关陇那个小小的庆阳城可比。

更何况,他府中内外埋伏了数百人,想必,这也是即墨江年不敢冒头的原因。

从余杭启程时,他遣了钟伯分头先去上京,朝局瞬息万变,他要最大可能将崔家财富应留尽留。

……

前后十数辆马车于官道上缓行,夹中的高大雕车内,崔康时正在宽敞的车厢内纂香。

宋卿月倚在窗口看道旁炽热的天地,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操持声,淡道:“又燃软骨香了?”

崔康时点燃香印,笑道:“我已三日未点软骨香了!”

宋卿月知道,但她就是想挖苦他。

崔康时知道她在挖苦他,但他还是温笑着应了,纵使不点软骨香,宋卿月也跑不了。

出了余杭后,为了安全起见,他遣了上百护卫在前头打前站,带着宋卿月与几十位随从坐着马缓行。

车队十里之后,还有上百位护卫垫后。

非常时期,他得万事小心。

熟悉的香气于车厢内氤氲开后,他坐到宋卿月所坐的凭几上,将手中一杯酸梅汁递到她手中。

“渴了吧!”

宋卿月乖乖接过,小小啜了一口,酸到了心里。

于这样的暑天里赶路,她经历过,不过是在即墨江年的背上。

即墨江年的背滚烫而宽厚,每一步都走得分外扎实,彼时她脸贴在他肩头,能听到他身体里骨头磨擦的声音。

咽下肚里的酸梅汤化成了眼眸里的温热,她不敢再忆。

出了余杭地界,山势变得凌厉,马车偎山而驶,另一侧便是万丈深渊。

深渊里有凉风上拂,拂得宋卿月发丝飞扬,虽她不见深渊,却心在深渊。

“轰隆隆……”

忽地,前方巨震声不绝,山腰上大片山石滚落,带着泥土与石屑砸落于官道,荡起漫天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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