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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遂江追人

渡口风声啸啸,浪声涛涛,宋卿月云鬓早已散乱,乱糟糟的发丝被江风拂得凌乱不堪。

她目光穿透乱纷纷的发缕,遥见远远的江水线上,冒出密密麻麻的黑点。

江船的黑点也被衣衫褴褛的官员们窥见,他们手指跳脚,欢欣作声,如见生门大开。

蓦地,渡口后杀声传来,石破天惊!

官员们纷纷回望,见裴安率领着羽林军且战且退,直直朝渡口退回。

密密麻麻的火把将渡口的江岸照亮,卫公晁勒马扬刀,指挥上万上唐军士杀向渡口。

虽人数悬殊,三千羽林军却拼命抵抗,倒在上唐将士刀下,被踏于马蹄下,被流矢穿背透心,惨象状如地狱。

宋卿月早已见怪不怪。

眼前的惨象再烈,也不及皇宫里承德门内的杀戮骇人,且死的都是该死的人。

有人被保护的好好的,便是离她甚远、指挥着羽林军迎战的即墨云台。

还有躲在将士们身后,畏手畏脚的沈明仁、沈东怀等一干世家官吏。

更有,朝她急奔而来,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的晏元良。

以她看来,应是羽林军不敌卫公晁进攻,他们想拉她作人质要挟卫公退兵。

她目光挪向擒着她双手,哆嗦着身子观战的羽林卫。

趁其不备,她霍地大力挣脱羽林卫的手,急急朝风急浪高的江边奔跑。

耳边风声呼啸,江上潮气扑面而来,她朝渡口码头的尽头狂奔。只要她跳入渭江,他们便休想拿她做护身符。

可惜,未待她跑到码头尽头,背后“嗖”一声,蓦地响起利箭破空声。

随之,她右腿重重一麻没了力气,失去平衡,扑倒于地。

利箭扎入她右腿的小腿肚子里,未觉疼痛,只感觉整个小腿火辣辣地烧起。

她急急扭头一看,见晏元良手提长剑,身后跟着数个羽林卫朝她奔来。

没关系,她还有手。

双手用力,她急急往码头爬行,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待她的手将将伸出木栈尽头,才感觉到无阻的江风,双脚便被冲上来的羽林卫压住。

接着,他们大力将她拖回,七手八脚架着她,半抬半托地将她架回了渡口。

“想死也别急着这一时!”她身后,晏元良阴挚着声音,“只待过了江,我定不负你期望。”

宋卿月身不由己被他们拖着,面无表情,默不吭声。

……

鏖战一个时辰后,美好的仲秋之夜将尽,渭江坨东渡口却并不美好。

江边泛起了鱼肚白,金乌未升先缱曙光示人。

灰蒙蒙的光将渡口内外照亮,为遍地尸骸镀了一层清光,更照亮了江上帆满弓张的百艘江船。

眼见江船纷纷靠岸,卫公晁的将士也即将要杀入渡口。

百艘江船之上,齐齐令下,箭矢齐发,箭箭射向卫公晁的军队。

为避箭雨,卫公晁拉开些许距离,退出江船射程之外。

他令将士们退到渡口外不高的小山岗上,也令将士们张弓搭箭,万箭齐发,誓将这一干人等射死于箭下。

明明江船已纷纷靠岸,纷纷从船下递下登船的木梯,可渡口一干犯官却无人领首登船。

他们不傻,之所以能得活命,是因为他们身前,有羽林军将士以肉身作护盾。

若是冒然登船,必然要离开身前的肉盾,将自己暴露于卫公晁的箭矢之下。

时不我待,即墨云台疯了一般踢踹着这帮窝囊废,扬剑恐吓,要他们率先登船。

威逼之下,百官只得往江船上搭来的木板跑。

果然不其然,惊恐的官员们坠江的坠江,中箭的中箭……

即墨云台猩红的眼眸朝宋卿月望来。

须臾后,宋卿月颈间架着一柄雪亮的长剑,被即墨云台推着,前出于残兵败将。

身子躲在她身后,即墨云台大声冲前方喊:“卫公晁,你且看看此人是谁?”

老将军星眸如电般望来,一待看清宋卿月,当即高高扬起手中刀,“停手!”

他星眸圆睁,怒吼:“以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为质,裴安,你可还要脸?”

裴安将军背转身子面江而立,若无闻听。

宋卿月声嘶力竭大吼,“卫公放箭!若你放过他们,我死也不原谅你!”

话音才落,“啪”地一声,她脸上挨了即墨云台一记响亮的耳光,耳中“嗡嗡”作声,头昏眼花。

她心中着急,不管不顾再喊:“卫公晁,若让他们逃过江去致上唐江山两分,你便是上唐的罪人,对不起圣人对你的信……”

“咚”一声,她头上吃了即墨云台一记重重剑柄,眼前一黑,晕倒在身边羽林卫的肩头。

卫公晁目光定于宋卿月昏厥的身子,幽长一叹。

即墨云台猩红着眼眸扬剑高声:“卫公晁,孤再问你一遍,放不放我的人登船?”

卫公晁轻一阖目,朗声:“休伤宋氏,放他们过江!”

霎时,渡口欢呼声震天响起。

渡口的官员、随扈、羽林卫乱纷纷朝江船下搭的木梯上涌去。

你推我搡,叫骂连天,争先恐后……

待渡口场面大乱,卫公晁睁开眼,星眸里精光一绽,手中刀扬起——“放箭!”

“嗖嗖嗖”,箭雨铺天盖地袭去,摧魂夺命般直取渡口众人性命。

带着人往船上撤退,惊见卫公晁出尔反尔使诈,即墨云台推宋卿月挡在身前作肉盾,急急朝渡口后退,直至将要登船。

宋卿月暴露于箭雨之中,“咻咻咻”不绝的流箭声,将她从昏迷里唤醒。

她将感激的目光投向山岗,果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知轻重,懂取舍!

倏地,一道金色的光从渡口远处飞驰而来,转眼奔上了山岗,须臾后,箭矢倏止。

如此紧要关头,为何要停止放箭?

被即墨云台拖拽着,踏上了江船下放的弦梯,她怒目圆睁地大骂:“放箭啊卫公晁,你这个朝令夕改的糊涂老头儿!”

可直到她登上船,江船扬帆启程,也未再次等来万箭齐发。

金乌跳出了江线,将金灿灿的光遍洒满江。

站于江船板甲之上,她恹恹看着渐离渐远的江岸,轻声:“果然还是做了罪人!”

忽地,远去的江岸边一道金黄色身影顺着江流,撵着江船奔跑。

他身上明黄色甲胄,被江日耀得似一道炽热的光,恋恋不舍追入宋卿月眼底。

不辨他的容颜,不闻他的呼唤,唯见他遁岸追撵的身影踉踉跄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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