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兵荒马乱的那三年(5)
萧晴看了看趴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苏箐,回头问罗北笙:要不要,给她外公家打个电话,你不是卢老的学生吗,怎么也得告诉他一下,她的家人呢?她要这么不明不白的睡在咱们家,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损,怎么说她也是个没出嫁的小姑娘啊!”
其实,萧晴也有点好奇,这么大一个姑娘,怎么会跟家里搞的这么僵呢,为什么一个个的亲人都不理她啊。
罗北笙面露难色,他一周前去卢老的诊室陪着坐诊,就发现有点奇怪,坐诊前老头一般会在休息室坐上一会儿,喝喝茶,吃些点心,歇一会儿,那天,坐诊前,见苏箐脸色张皇地进了休息室,随后隐约听到里面吵架的声音,因为离的远,几个徒弟也没听清里面在说什么,直到后来,听到里面瓷器碎裂的声音,和苏箐尖厉的喊叫声,等到他和另外俩个师兄一起冲进去时,就见苏箐夺门而出,老头子颓然坐在圈椅里喘着粗气,一脸愠怒的对着门口苏箐远去的方向骂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狼崽子。养不熟的玩意,给我滚,我卢家没你这号人,滚。”
几个徒弟都被这个场景给吓到了,因为卢老平时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对徒弟和家里的子侄一向是非常热心的。
包括罗北笙在内的三个徒弟,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奇怪的是,之后老头对个中缘由,讳莫如深。两个师兄怂恿罗北笙壮着胆子问过一次。
那次罗北笙问卢老:“老师,小苏可能是脾气差了点,可她年纪还小,处事可能偏激了点,那您能看在她小,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她一回吧。”
其实,罗北笙也没有把握,只是他觉得苏箐再怎么说是苏阳的妹妹,而他作为苏阳哥的好朋友,有责任回护这个妹妹一下。
当时卢老用十分严肃而又愤怒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见罗北笙一脸期盼的样子,稍稍放缓了些口气,“小罗,你是个好孩子,哎,老师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卢家……”老头停顿了一下,低头默了一默,再抬头眼神里有些感伤又有些复杂,抿了抿唇道:“这事我怎么说呢,算了跟你没有关系,但你记住,我卢家容不下这样的人,以后她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因为我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罗北笙当时觉得奇怪,小苏外表柔柔弱弱的,平时办事也还算靠谱,这话从何说起,不过卢老师是个说话做事原则性很强的人,据说家族里出过抗日英雄,卢家是个书香大家,解放后,公私合营,他还说服当时的族长也是他的伯父,将家族里珍藏三百多年的字画和一套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宫廷秘方献给了国家,他对徒弟们也都是倾囊相授,从无保留。所以,罗北笙也对他从开始的防范、戒备到后来的真心感激。
再说回罗北笙家,罗北笙面有难色,道:“不用吧,她最近一直一个人住,好像跟她外公最近闹了点矛盾。”
萧晴拍了他肩膀一下,“你醒醒吧,别犯傻,她是喝醉了,你看她那个样子,别的都可以不论,万一有个万一,你跟她家里怎么交代,你有想过吗,她要是在咱家出事,你能说清楚吗?还有她是个黄花大姑娘,这万一要有事,人她家人不得讹死你啊,再说谁能证明她是自己走到咱家的,赶紧打电话吧,你不打我可打了啊。我干法制记者虽然没俩年,但类似喝酒醉死的事也不是没出过。”萧晴表情严肃,又言之有理,最后还搬出自己的见过的案例来佐证,不由得人不信。
“晴晴,说得对,笙子,你还是给她家里打个电话吧,咱们是正经人家,不能落这种话把,赶紧打电话去,有什么事我跟她家里说。”老太太林淑惠也觉得外孙媳妇说的有道理,附和道。
萧晴干过记者,见多识广,自然有点权威性。
“好好好,打,我马上打电话。”罗北笙也觉得似有不妥,马上给卢老打去电话。
“喂,卢老师吗,那个小苏喝醉了在我家呢。”罗北笙怯生生地道。
“怎么会在你家,你把她怎么样了。”卢老道。显然他把罗北笙当成了登徒浪子了。
萧晴一看罗北笙那阵势就觉得他口气不对,连忙招手示意罗北笙把电话给她:“卢伯伯,我是小罗的爱人,在您的诊所看过病,您家小苏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喝的醉醺醺地找到我们家,我家北笙觉得有必要给您打个电话,通报您一声,您看您家是不是派个人来接走她,她一个小姑娘,我们倒没什么,但怕万一有什么问题,不好跟她家里交代,您说是吧。”萧晴说得情词恳切,又礼貌得体。那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楞了一会,那边的卢老道:“奥,奥,我明白,那给你们添麻烦了,你说这孩子跑到你们那里干嘛,真是,啊,那个您是那个萧、萧记者吧,我记得你,唉,也是我老糊涂了,这就着人去接她,麻烦您把地址告诉我。”
萧晴麻利地说了地址,挂了电话。
萧晴、罗北笙和姥姥林淑惠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趴在那里昏睡的苏箐,那女孩显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还翻了个身,身子冲里躺着又睡死过去了。
“这是醒着呢吗,要不要叫她一下。”萧晴仔细地观察着苏箐的面色,发现她虽然看似宿醉,但脸上并没有酒后的潮红,相反,呼吸平稳,于是断定她有可能是装的。
“还是叫醒她吧,这万一要有什么问题,她家人来了说不清楚。小苏,小苏妹妹,醒醒嘿,别睡啊,在听呢吗,我就当你听到了,刚刚跟你外公卢伯伯打了电话,他说一会找人来接你。快醒醒,醒醒啊。”
她推了推苏箐的肩,见她依然睡的很死,于是又晃了晃她,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对罗北笙道:“你跟我,咱俩一定得给她弄醒了,不然来了人,有些事说不清楚。”
“这,这合适吗,咱们这么弄行吗。”罗北笙不敢上手,站在旁边发愣。
萧晴急中生智,“再不搞就说不清楚了,醒醒,哎,妹妹,你要是这样,以后都别上我家来了。这儿也没什么北笙哥哥了。把她弄醒,你不是有那个银针吗。过来扎俩针。”萧晴其实是说给苏箐听的,如果是假的,肯定一会就装不了了。要是真的,她也有招。
“啊!”苏箐像是终于活了过来,缓过一口气,低下头,睁开眼,头发凌乱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嗯,谁啊,谁,笙哥哥抱。”她冲罗北笙的方向倒下去,萧晴从旁边稳稳地扶着了她的腰,“在呢,罗北笙哥,现在可抱不了你。来吧”萧晴皱着眉头,她用的是那条伤过的右臂,这会手臂有点吃劲,手肘的伤处多少有点不舒服。
“罗北笙给我端把椅子来。”萧晴指着旁边的木头椅子,示意他把椅子挪近点。
“我来吧,老婆。”罗北笙看着她皱的那一下眉头知道她胳膊有点不舒服道。
“千万别。还是我来吧。”萧晴道。心道:让你粘了手这性质就有点变味了。
把苏箐安置在椅子上,萧晴给她拍了拍背,看了看她的眼睑,确认她确实醒了。按着她在椅子里坐好,用茶水拍了点在她脸上。
“用的着这样吗?”罗北笙又说了句令萧晴啼笑皆非的话。
“哼!”萧晴鼻子里冷哼道。脸上露出鄙夷地神色。
“叮咚,叮咚”门铃响,罗北笙去按门禁给楼下开门。上来的是卢家三儿子,卢叔群。那人做了自我介绍,但并不想接手苏箐,站在那对罗北笙道:“你是我爸的学生吧,你给我说清楚,你把她怎么了,让她喝这么多,我看你就不是好东西,就让她在这待着吧。”
“卢大哥是吧,你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可是正经人家,我家这高堂还在呢,再说您打听打听,也问问你父亲,我爱人的人品怎么样,是不是那种存了脏心烂肺的无良男人,他要真是的话,你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来接人,还有啊,我们家门口有监控探头,现在是白天,你要不信任他的人品,尽可以去调监控,看是不是您外甥女自己走上来的,对了,她喝剩下的酒瓶还在这里摆着呢,这总作不了假吧。”萧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用力掐了苏箐一下。
“啊,别掐我,疼!”苏箐发出一声叫喊。眼睛也睁开了。身子也正常的靠在椅子上,总算是真醒了。
“喂喂,醒啦,苏家妹子,我是嫂子,你醒了吗?也该醒了,再不醒,我就给你送医院啦。也免得你北笙哥被人冤枉了。说他对你有什么企图似的。”她眼神锐利,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没有,大妹子,我没那个意思,我这外甥女在家就是品行不端,不服管教,成天跟着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把我爹气的要死,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是她在你们这儿,我自然会往歪处想的。”
“卢家阿叔,我家先生面皮薄,可是人不坏,从没有坏心眼,小苏和她哥和我家先生从小就认识,你要是往别处想,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们是看她一个小姑娘挺可怜的,才觉得有必要通知一下你们的。至于您家的家教我不便评论。她现在醒了,一时正常,你可以把她领走吧。”萧晴用眼刀斜了罗北笙一眼,示意他过来扶住苏箐。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床上。
罗北笙这才伸手过来接住苏箐。托着她的双臂。
那卢家三少爷,这才不情不愿地过来扶着苏箐,上来就是一巴掌,“死妮子,看你干的好事,回去再跟你算账。”
“嘿,喂,卢家阿叔,你要管教孩子,麻烦出了我家的门再管好吗,不然让我家外婆给你家老父亲打个电话解释一下,这姑娘在我家可是什么事都没有,您来了,话都没说就给她一巴掌,是在做给我们看的吗?别回头再弄个验伤什么的,讹上我们家。罗家可是忠厚传家的老实人,要不外婆劳动您给卢老师打个电话,我怕我说话没人信。”
“行了,好好好,你这女孩还挺能说,啊,对不起,是我的不是。我会跟我父亲说的,唉,走吧,走吧。看你干的好事。”那卢叔群见说不过萧晴只得架起苏箐出了门。
苏箐临出门时眼神怨怒地看了萧晴一眼,看得萧晴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直到俩人出门后,好一会,萧晴这才放下心,瘫倒在床上,“妈呀,总算走了。吓死我了,都不是什么好鸟。”她叨叨着。
眼睛看向罗北笙,见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里霍地升起一股怒气。转身对姥姥林淑惠道:外婆,我去歇歇了,这家子都不是好人。她转身回了自己屋里。罗北笙紧跟着追进来,“老婆,刚才多亏了你,我就是嘴笨,我真没想到她们家是这样的。谢谢了啊!”
萧晴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招来的,你要不招惹她,人家能上敢着上咱家来找你,行啊,下不为例,也没有下回了,以后你少跟她来往。边界感懂不懂,她不懂你可是已婚啊。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我跟她没有什么的,她就是一个小妹妹。老婆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罗北笙道。
“哼,你是没有,她那边未必,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啊!”萧晴道。这她早就看出来了,但是罗北笙说他没有,她暂且信了。虽然他和苏箐已经确定有合作关系。
“你看看这屋子里的摆设,你觉得我不该生气吗,你舅舅能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咱家的房子现在还没有个说法,这也不说了,还有这个柜子,你说这是咱俩的新房,我一嫁进来就放在这了,快两年了,什么意思,这屋子只有12平米,现在你这儿又三不五时的弄这么个女人来生扑你。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我结这个婚有什么意思。没劲。”萧晴积郁难消,她手指着里屋门口的柜子,一脸悲愤地说。
萧晴转过脸,不看他。
罗北笙看着她的脸,六神无主地搓着手,“这,这也不是我的问题,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叫我怎么办。”的确不是他的问题,萧晴抑郁地点点头,这才是最让人无语的地方。罗北笙没做错,但他的怯懦和不作为,却时常让她有种想发火、想打人的冲动。难道他什么都不能做吗。
妈拉个巴子。她这会真的想打人。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你一直在解决问题,另一个人却一直在给你讲是谁的问题,却逃避应该负的责任,压根没有解决问题的意思。
“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们家对吧,你们家不能这么欺负人啊,还要怎么样,要在我头上拉屎吗!”萧晴盛怒之下,抄起手边的一把椅子,照着那只放在门边的衣柜砸去。
“咚,哗啦”只听得一声巨响,那只在她们新房放了两年多的大衣柜,那只罗北笙他舅妈用来恶心人的大衣柜碎了。其实她早想这么干了,这么些日子这些事一直积郁在心,发不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萧晴自己也吓住了,自己也没有想过这只衣柜就这么被她砸碎了,碎就碎了吧。
姥姥林淑惠第一时间跑过来看,“呀,怎么碎了,谁砸的!”
“奶奶,是我,待会那边来问就说是我砸的,谁叫她们来不来放这么个地方呢。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怕说。”萧晴脸上阴云密布,看着就快要爆炸了,今天苏箐的事是个引子。她也想通过这事让罗北笙和顾家的老娘舅看一眼,她也不是好惹的主。其实她早想这么干了,这么些日子这些事一直积郁在心,发不出来。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晴晴,别扎着脚啊。”林淑惠对着一地碎片作了个揖,却并没有责备她,她心里却更堵了。
砸完东西,她出了家门,心里特别憋屈,仿佛有一大堆块垒横在心里,堵得难受。萧晴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了几圈,这里离娘家很近,但她不想回家,婚是自己想结的,罪是自己找的,她找了个饭馆要了一瓶啤酒,一个拍黄瓜,坐下来喝酒,喝了半天,怎么酒味是咸的,拿手一抹,原来是自己的泪。
喝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回家,回娘家,母亲打开门,她一言不发的走进去。扎进自己的卧室就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