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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奔赴

山区的夜色显得格外的渗人,没有月光没有路灯,仅凭司机高超的车技,在山路上扭来扭去。这一车的旅客将近三十号人,都是从外地赶回家准备过中秋的。

伟宁是半路上的这辆车,到他的目的地足足有六七百公里。他不想一处一处的换车,就搭上了这辆长途大巴车。

他是在下午从市图书馆出来后,去了汽车站了解,才到这条省道上碰碰运气。

说来也莫名心悸,接了方博的电话后就是这样。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曾抒雷出事了。只是一直想不明白而已。

事情回到他和铁家定争吵之后,他一气甩手出了急诊科的走廊,不期遇上关宴山。

伟宁看看他,又看看他刚才站的位置,“老关,你还好这口呢?”

关宴山知道他已看出他偷听到他和铁家定的话,连忙解释,“偶然碰见,一不留神。”

“大晚上你跑医院,你生病了?”伟宁岔开话题。

关宴山摆摆手,“我家老头在医院当医生,我不得偶尔过来看看啊。医院侧门就是家属楼,我抄近道看见你们家的车了,所以想着不如顺道搭个车。”

伟宁摆头意示他上车。

“你不等你兄弟了?”

伟宁白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没眼力劲,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你下车走走,我看你挺缺少锻炼的。”

关宴山讪笑一声,“放心,我再也不提。”

一路上只有关宴山在那里巴巴说个没完。

伟宁见他停嘴就问,“你看你说了一大堆,又想全了孝心又想大展宏图,这有何能吗?外边的机会确实多,还诱惑呢?你去不?”

关宴山不服气的说,“我这不是等不及嘛?眼看就到年底了,镇政府这边还是纹丝不动。看人家建高楼起大厦,我这小平房加小作坊,挣不来大钱也挣不来名气。”

伟宁扁扁嘴,“老关,你浮躁了。又从哪听了些闲言碎语,乱了方寸?”

关宴山惊奇的看着他,“哎,铁伟宁,你还能从我只言片语中看出来呀!”

伟宁白了他一眼,“我两只眼都看出来了。”

关宴山失笑,“今晚上和我家老头吃饭,他同事的儿子就在广市发展。那语气那神情妥妥的炫耀。我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感觉在原地不动。我爸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也没为我证明。我难过的是这个。”

伟宁想了想,“按说我这个年纪去教你做人是不合适的,有点逾界了。但咱们两家有点香火情,不妨说两句。”

关宴山洗耳恭听。

“读了《华夏通史》才知道,历史何其的沉重和黑暗,远远的超出普通人的承受能力,轻描淡写的一笔,有可能就是古人波澜壮阔的一生。人中龙凤尚且举步维艰,我等鱼目又岂会一生顺遂。”

“我外公的原话,原封不动的奉上。其实吧,成年人的世界只筛选不教育,只选择不改变,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底线,适度感很重要。教什么都别教做人。今天我就被铁家定上了一课。每个人的一生都在为自己的认知买单,自己不醒悟,他人如何渡,自己若醒悟,何须他人渡。”

伟宁瞟了他一眼,“好好琢磨一下。每个人都想成功,能够被人高看,世上哪有那么多成功。成功是没有标准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程度的标准。所以无解。”

后面的时间关宴山就安静的琢磨着,铁伟宁也能够抽空想想他和铁家定是个什么状况。思来想去,自己没错呀!自己回老家又出钱又出力,落在他眼里就成了自以为是。气死人了!

回到南岗村已是夜里十点多了。

“有事情耽搁了?”车子刚熄火,听到声响的铁家人都出来了。

明天正式拆老屋了,所以铁家人都搬到何家的房子来了。

铁老爷子问了一句,伟宁还没回应,又听见铁建设极其兴奋的说,“伟宁,今晚上可以开榨没有?”伟宁都不知道该回答谁了。

于奶奶咳了声,“就不能让伟宁歇口气。伟宁,锅里还热着饭菜呢。”

众人才各忙各的。伟宁胡乱扒了口热饭热汤,交待了家定去向,才忙着去榨油坊。

铁建设已经在作坊里检查机器,对于新机器也爱不释手。

“二伯,新机器就用来榨花生,旧机器榨茶籽。你看这样怎么样?”伟宁拎着工具箱进了榨油坊,就看见二伯拿着抹布左擦擦右擦擦。

铁建设忙说,“你安排,我现在还没摸透怎么弄。”

伟宁也知道今晚不榨出一滴油,二伯是不放心去睡觉的。

两人去了另外一间空房。本来是放柴火的,后来抹石灰刮平了。伟宁忙指挥二伯先安装电线,不然黑灯瞎火的怎么安装机器。

“晚上田叔回来后,和咱家谈过了?”

铁建设明白他的意思,“谈了。下午我和你爷商量过,如果合作,咱家占六成。现在又买了新机器,估计他们也拿不出多少钱,可能拨给两成或三成。后来哲辉爸过来,就晚饭前那会,他说投钱,拿了有四万多。咱们一合计,他们家就只占二成。后来一想,他田为栋人脉和能力都不差,以后还得仰仗他呢,就划成二成半,你爷也认为值。”

伟宁觉得以后还是放手让他们自己折腾,他在一旁指点一二就行。路好不好走,还是得自己亲自走一走才知道。铁家定的话还是提醒他,不要过多的参与铁家的发展。他最多不过是个过客,总有一天会离开。

伟宁忽然问,“二伯,你会不会认为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在榨油坊这件事上都没和大家通气。”

铁建设愣了一下,“不会啊!有本事的人总会显现出异于常人的表现。再说你摆事实讲根据,也让人信服,有什么怪不怪的。”

伟宁暗骂铁家定,差点把他的心态弄崩了。

“那和田叔家合作,你怎么看?”

铁建设也不唠嗦,“在村里咱家就一户,也没有兄弟族人帮衬,自然是找相熟的乡亲帮衬。田为栋此人还是挺正直的,而且家定和哲辉自小一块长大,两家也算知根知底。”

两人边说边干活,伟宁还在安装过程仔细解说一遍,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说。铁建设也是上过学念过书的,虽然一直在乡下耕作,但胜在年轻,接受能力不差。

电线接好,刺眼的光线顿时把房间照得敞亮。两人正准备安装机器,田为栋带着两儿子过来了。

“我一猜,你们肯定睡不着。”田为栋也很兴奋呀!

“伟宁,家定没回来吗?”哲辉则问起铁家定。

伟宁胡乱应了声,继续安装。

有了田家父子帮忙,伟宁就在旁边指导他们,让他们自己熟悉机器的构造,教他们如何安装。

待他们安装完毕,伟宁照例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

这种态度让铁建设很郑重,刚才伟宁就举了不少例子,光安全这方面就慎重又慎重的反复了几遍,宁愿机器毁了,人没事就能挣回机器的钱。

“伟宁,可以试机没?”哲辉见万事具备,只欠最后一哆嗦了。

“田叔,今天收了多少花生?”

田为栋看向大儿子田哲平,只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伟宁接过小本子粗略看了几眼,心里直惊叹,有能力的人果然处处显得不一样,光一个下午,就收了近三千斤的花生,并且还是去除花生壳的,这效率真心不慢。他又看了看收购茶籽的情况,九月份正是茶果长成的季节,但因是首次收购,还是连带果皮收的,也有二百斤。

“可以啊,田叔,你这效率太惊人了。不过这品质得把控好,油的质量好好取决于花生的品相,能不能卖上好价钱,也取决于花生的品相。”伟宁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

田为栋明白他拍心什么,“你放心,我告诉你婶子,以样本来收,差的、坏的一律不收。”

伟宁点点头,接过哲辉递过来的一瓢子花生,随便翻了几下,确实颗颗饱满。

随着按钮开关摁下去,榨油机立即转动起来,铁建设小量小量的往漏斗里倒花生。不一会儿就闻见一股子浓郁的油香味,是花生味无疑。

在座的几人都惊喜莫名。

“这油成了。”田为栋小心问。

伟宁指指最后一道工序,“这种高压旋转之下压榨出的油,其实有很多杂质。当然市面上食用的也多是这类油,但咱们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我下午让你买的设备,喏,用上派场了。这个是过滤清器,出来的成油达到85%的饮食卫生标准。”

哲辉不解,“装了过滤清器也达不到100%吗?”

伟宁摇头,“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吗?何况是机器。”

说话功夫,盛油的桶已经慢慢的往上升。

田哲平早已接过铁建设的瓢,继续往漏斗里送花生。房间里香味阵阵,还是非常浓郁的那种。

“伟宁,我发觉这噪音似乎不是很大。”铁建设发现在房里说话都不需要多大声。

田为栋也附和,“以前老何家榨油坊一开榨,半个村子都听见。”

伟宁当然不会告诉他,他不仅改善了噪音,还加强了防震动的驱带,迫使机器稳如泰山。

他继续将另外一部机器安装,之前也只是清洁清洗。有了第一次,第二次铁建设那是相当的熟练,虽然机型不一样,但伟宁还是分析讲,原理都差不多,记住最基本的构造,其它的细节是为它们服务。

当茶油也如细流般流出时,榨油坊里一片欢呼。茶油的味道显然没有花生油那么香浓,它的味道更像是一种涩中有股茶的味道。

榨油坊里的动静自然惊动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铁家人,醒一个便跟着醒第二个,都蜂拥而至。

“你们也真是,大晚上的也不怕扰人清梦。”于奶奶不免责怪起来。

伟宁看看时间,都到凌晨了,他忙催促大家去休息。

铁建设也恋恋不舍的停电关门。

伟宁兑了些热水洗了个囫囵澡,忙了一天也确实累,倒头就睡着了。

铁家几个大男人都是睡在一屋,只不过是多摆了几张床而已。

“建设,那油榨得怎么样了?”已经睡了一觉,铁建峰睡意去了一半,不免关心起这件事。

“对啊,二叔,我睡梦都闻到香油味了,太香了。明天就用咱家的花生油试试。”铁家祖加入话题里。

铁建设有点小得意,“我就站旁边都闻饱,那是真香。以前何叔柞油时,我们也参观过,没那么香。你们知道吗?出来的成品油,那叫一个清什么来着,反正是很干净,伟宁说至少没有太多的杂质。”

“是不是叫清澈?”铁家祖适时补充。

铁建设连忙点头,点完头才想起来在夜里还是在床上,谁人看见,“对,他是这么说的。”

伟宁次日是被机器声吵醒的。严格来说,机器的噪音已经减少了三四成,但是如果两部机器同时工作,噪音就会成倍增加。

他用过早餐之后,走到村口试着拉远距离,远远的只有些许声音。

“昨晚上铁家三更半夜榨油,机器一开吓了我一跳。几乎把我心脏吓停了。”

伟宁还没到村口,就听见这么一句,正是村里的闷三拍着胸囗。

“真没想到,铁家凭着榨油坊又开始四处揽钱了,看铁家的腐竹坊那流水账,一车一车往外送,跟抢钱有区别吗?”李家嫂子无不羡慕,“听说田家光昨天下午就收了近千斤的花生,收购价还不高。这田家什么时候跟铁家这么好了?”

田其根阴阳怪气的说,“巴结呗!”

“这花生油是真的香。昨晚上都睡着了,还硬生生给香醒了。”李家嫂子缠着手中的麻绳,怪笑道,“千古一绝呀!醒了更觉得饿,你们说这还让人睡不睡了。”

伟宁转过身往回走,就见田哲辉远远的向他招手,他紧走两步上前,“发生什么事了?”看他一副紧张的神情。

哲辉莫名其妙,“没发生什么事啊?”

伟宁瞪了他一眼,“那你着急忙慌的,我以为油坊出事呢?”

哲辉不好意思挠挠头,“怪我,我去油坊没找着你,我爸怕耽误你的事,让我赶紧找你。”

两人并肩往油坊走,远远瞧见村民把油坊围了个结实。除了看热闹,最主要是闻闻花生油的香。

“都想买几两油回去试试。”哲辉说。

“你跟你爸说,搬一桶去你家小卖部去,这样很影响生产。尤其人多,地板又是泥土,尘土很容易飞进油里。”

哲辉准备去通知他爸,走了两步又回头,“我忘了告诉你,你快去回个电话,一个叫方博的人打来的。”

伟宁到了小卖部,哲辉妈非常热情的招呼他,“你快去回个电话。”

伟宁点点头,往方博家的小超市店铺打了个电话。

那边是秒接,“喂,是伟宁吗?”

伟宁说,“是我,有事说事。最近和你的小甜甜蜜里调油的,都找不着人。”

方博尬笑,“正经,我可是正经人。废话不多说,我跟你说,昨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个女的,她只说了一句话。镐县尕坳,π,铁。我听了莫名其妙。但话里有个铁字,我想着会不会是找你的。你想想你把我家的电话给过谁。”

伟宁挂了电话往回走一路沉思。前面四个字明显是地名,后两个就让他琢磨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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