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论和亲

听见李让天真的话，唐俭嗤笑一声，反问道：“李小子，你觉得在弱冠之年，能制作出火药，九死一生中生擒突厥大汗，为朝廷献上制盐之法，还能与东宫，赵国公府搭上线做买卖的人，大唐有多少？”

“这......”

李让眉头轻蹙，反问道：“以任城王府的门第，随便选一个大家族联姻也比选择小侄要好吧，堂堂郡主，难道还愁嫁不成？”

唐俭微微颔首：“理论上是这样，但坏就坏在任城王是皇室宗亲，还是皇室之中少数军功赫赫的宗亲。”

“什么意思？”

李让话一出口，脸上便露出恍然之色，随即轻轻点头道：“小侄明白了。”

一个宗室的王爷，在军中威名赫赫，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犯忌讳的事情，若是再与大家族联姻，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纵然李世民在军中的威望要比李道宗高得多，但人心最是难测，李道宗敢赌吗，显然是不敢的。

“呵呵！”

见李让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唐俭轻笑一声，随后淡然道：“自从大唐灭了突厥之后，什么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对陛下表忠心，有些事情你不在朝中所以不太清楚，但现在的朝堂可是热闹得很啊。”

听唐俭提起朝堂，李让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这些事情李让当然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唐俭口中那些牛鬼蛇神是周边这些国家的使节。

李靖班师回朝，将颉利献祭太庙之后，唐俭口中那些牛鬼蛇神就会给李世民上一个天可汗的尊号。

还会在西域河西走廊上修建一条参天可汗大道，对李世民可谓是谄媚至极，就差没当面叫李世民耶耶了。

不过天可汗，和直接叫李世民爹也没什么区别。

回想起历史上这些事情，李让心中生出一丝明悟，随后问道：“任城王如此着急将女儿许配出去，可是与那些牛鬼蛇神有关？”

闻言，唐俭脸上顿时露出赞赏的表情：“不错，这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孺子可教！”

李让毫无愧色的收下唐俭的夸奖，静静的等待着唐俭的下文。

唐俭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老夫在朝中就任鸿胪寺卿，这些天收到四海诸国求娶公主的国书可不止一封，高昌国主麴文泰率其王后亲至长安，为其子求娶公主，吐谷浑伏允可汗也遣出使节天柱王为其求娶公主，还有薛延陀、真腊、高句丽......”

唐俭口中吐出一长串国家的名字，听得李让都有些心惊。

感情这些除了来跪舔李世民之外，还带着求娶公主的任务？

李让皱眉道：“这么多国家都要求娶公主，可小子没记错的话，陛下的子女当中达到适婚年龄的只有长乐公主一位吧？”

唐俭点头应道：“不错，但陛下岂会舍得将长乐公主嫁到偏远之地去受苦，所以房相便想出了一个替嫁的法子，即在宗室之中选出适龄女子赐下公主之名，代替长乐公主嫁到诸国和亲。”

一听这话，李让顿时不爽了，蹙眉道：“为何要送一些无辜的女子去和亲，这不是害人吗，房相当真糊涂。”

唐俭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也知道这是害人啊？”

不等李让作答，唐俭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是所有国家都有资格与大唐和亲的，毕竟咱们大唐的公主也不是大白菜，谁来都能带走一颗，真正让陛下和房相感到忌惮的无非也就是吐谷浑与高句丽。”

李让打断了唐俭，问道：“所以，房相与陛下真正想要和亲的对象是吐谷浑？”

唐俭一愣，旋即反问道：“为何不能是高句丽？”

李让双手一摊道：“高句丽与我大唐是世仇，百万汉家男儿头颅筑成的京观还立在辽水之畔，陛下同意让高句丽使臣入长安已是胸襟宽广，和亲绝不可能。

那便只剩下吐谷浑，至于其他小国，大唐没有拉拢的必要，因为他们对大唐造不成什么威胁。”

李让的话有理有据，一时间唐俭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像是看怪物一般看了李让一眼，随后叹了口气道：“不错，陛下和房相确实属意与吐谷浑联姻，吐谷浑占据了河西之地，河西之地是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对大唐至关重要。

如今大唐虽然解决了突厥这个心腹大患，但本身也已经元气大伤，没有能力再支撑一场国战，既然战争的方式行不通，那便只能和亲了。

而宗室女子之中，任城王之女年纪合适，在朝野内外都极负贤名字，是最有可能被选上的。”

李让明白了，随后心里便升起一股无奈的感觉。

她记得历史上李道宗的两个女儿似乎都被送出去和亲了，一个金城郡主被封为金城公主送往吐谷浑嫁给了伏允可汗。

另一个翠平郡主被封为文成公主送去了吐蕃嫁给了那位年轻的赞普。

但不管是吐谷浑还是吐蕃，在这个时代都是毫无争议的苦寒之地。

李道宗肯定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偏远苦寒之地受苦的，所以才会安排了这一遭。

李让很无奈，他不想娶一个自己连长相都不知道，性格脾气更是一知半解的人，但他更不想让大唐的女子去和亲。

在李让的认知里，送女人去和亲是极度耻辱的事情。

凭什么两个国家之间的和平要一个无辜的女子去维持，真要涉及到利益之争的时候，难道是嫁一个女子过去就能消弭掉争端了吗？

大汉嫁了那么多公主去匈奴，最终也是靠着屠刀才换来的和平。

前隋嫁了好几个公主去草原，该欺负中原王朝的时候突厥也没有心软啊。

所以，和亲之事绝不可取。

但他人微言轻，想要废除和亲的国策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来此事还得从唐俭和李道宗身上下手。

沉吟片刻，李让抬起头看向唐俭，淡淡的说道：“公爷应该清楚，就算小子同意求娶金城郡主，也会有其他宗室的女子被嫁过去吃苦，问题依旧不能解决，唯有废除和亲之策才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任城王何不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呢？”

唐俭苦笑着摇摇头：“废除和亲之策，你想得太简单了，和亲之策古已有之，任何一个国家难免都会遇上一些用战争无法解决的事情，若是任城王有这个能力，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着急嫁女儿。”

唐俭的话音刚落，李让便反问道：“如果战争无法解决，那就是大唐还不够强，为何要让无辜的女子去承受这份苦难，难道陛下不应该反思自己吗？”

“你......”

唐俭被李让的大逆不道之言震惊了一下，随后急忙呵斥道：“住口，陛下钦定的国策，岂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够置喙的？”

李让面色不变，继续说道：“不仅陛下应该反思，满朝文武都应该反思，为什么大唐不够强，为什么要将一些女子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强加在她们身上？”

李让的话才说到一半，唐俭脸上便露出惊容，急忙打断道：“住嘴，老夫今日叫你过来，只问你一句话，这金城郡主你娶是不娶？”

李让果断道：“不娶，但小子会想办法废除和亲之策。”

李让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废除和亲之策？”

“谁？”

李让和唐俭同时转头向门外看去，就见李世民一身白鱼龙服斜靠在门柱上，身后还跟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程咬金。

至于国公府的下人，早已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唐俭急忙起身迎上去：“陛下何时来的，为何不知会老臣一声，老臣也好......”

李让也起身应了过去，拱手见礼道：“见过陛下。”

“免礼。”

李世民罢罢手，径直走进正堂来到主位上坐下。

唐俭跟过来，狠狠的瞪了李让一眼，随后拱手道：“陛下恕罪，李家小子胡言乱语呢......”

李让直视着李世民道：“陛下，小子并非胡言乱语。”

唐俭急了，急忙用眼神示意李让别再说了，但李让只是假装没看见，而是朝着李世民问道：“陛下也觉得微臣说错了吗？”

李世民朝唐俭罢罢手：“唐卿先坐。”

跟进门的程咬金也想坐，但被李世民一个眼神瞪过去之后，只得一脸委屈的站在几人身边。

“你也坐吧！”

李世民对李让吩咐了一声，随后淡淡的问道：“你不同意和亲之策？”

李让盘腿坐下，毫不畏惧的直视着李世民的目光，应道：“不错，臣不同意。”

李世民微微颔首：“既然不同意，你准备怎么废除呢？”

李让面无表情的说道：“臣还没想好。”

“扑哧~”

闻言，一旁的程咬金顿时笑出声，但被三双眼睛盯住以后，顿时又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那等你想好了再来和朕说吧，朕今日所来乃是另有要事。”

李世民也没有过多的纠结，臣子议论国策之事而已，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国策不就是用来议论的嘛。

尽管李让言语之中对他颇有冒犯之意，但还在他容忍的范围之内，他连魏徵都能容，更别说一个李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