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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你闹过了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连舟是五个人中最后一个离开阳湾的。

按理说,他没有走的理由,他的调走让别人看来就是把几年后的一个校长扔了,可他还是调走了,没有按秋红玉想的调到县属崇文中学,而是到了东城高中。

秋红玉早他一年调到了县实验小学,这也是他可以给人明说的要调的原因。实验小学的条件不错,他们暂时住在这里。女儿刘柳已上了幼儿园的大班,眼看就要上小学了。他现在一天想的就是房子,买个什么样的房子,在哪个地段,几楼,多大。秋红玉想有一个家,他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在东城高中,刘连舟代高一两个班的语文。虽然刘连舟有了本科文凭,但终没有上过高中,对高中生活没有很深的体验,所以来后人一直很低调,不愿人知道自己还干过阳中的政教主任。刘连舟也就除了上课和本组的老师聊聊外,很少与人主动接触。对学校里的事也是积极而不出头,自然很少议论其它的人和事,一日过的也便寂寞。

好在高中对管理不是很死,没课了随便去干个啥还是可以的。每周的工作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老师只要按规定的时间到就行,那种临时性的会议、工作不是很多。校长也很少有机会和普通教师接触,有时会一周看不到校长的身影。每周开的例会上,校长也很少说啥,别人说完了,他只说一两句,没有那种声色俱厉的感觉。

但这绝不说在高中没有压力。由于中专的全面衰落,高中成了一个瓶颈,成了热门,学生上高中难,教师进高中也难。能进的人都是大费了周折的,所以进来后很是珍惜这岗位,这一珍惜就珍惜出了压力。加之高中的待遇确实不错,这就使得那种内心的竞争显得更是激烈。不只想代好课,而且要代出成绩,代高年级,代毕业班,代重点班。每年有因各种原因被调出高中的情况,原因之一就是代的成绩不行,如此那份内在的压力就都在每个人心中有。

东城高中在县城以东十五里的地方,除了重点高中关东高中外,在普通高中里东城高中这几年的发展很快,由于它离城近些,每天有各种小面的来回穿梭,回城很方便,这也成了好多进不了城里老师首选之地。

进了东城高中,从下一步的走势看,进关东高中就易了。所以对一般教师来说,进高中难,进东城高中就更难了。刘连舟为进东城高中,可以说也是费尽了事,也花了几千元,所以他没有不珍惜的理由。

一周他有两个晚自习,别的晚上可以早早下班回去的。可即便是下了晚自习,要回去骑了车也很快的。所以在高中待着时,刘连舟还是觉得好。

慢慢呆熟后,他也看得清高中与初中的差别,不仅是义务教育与非义务教育的差别,更多的是一种现实的普遍化。

如果说初中过分的抓分数,抓成绩,搞应试教育还会让人说些什么,那么到了高中,说白了抓的就是这。分数在这里就是一切,这是每一名师生都必须接受也能接受的现实。

学生的理想要靠分数实现,教师的利益要靠分数体现。所以看似不严的管理,用分数来衡量时,每个人其实都很紧张。在东城高中有个说法,就是教师一旦教的不行,致使学生考的不理想,那就是在谋财害命。现在上一年高中也要近万元的花费,细想想也是这个理,几分之差就可以让一个学生的近万元不见了,让一个学生的命运成为另一个样子。

所以校长常讲的一句话就是学校不允许谋财害命的教师存在。

为了让教师们不谋财害命,学校对教师的管理在看着很粗时其实很细,教师所有行为都量化打分,而后用分值同经济利益挂钩。迟到一回五元,误课一节三十元,例会,集会,教研会不参加扣二十元。请假一天除每节课交二十元,还扣除当月的全勤奖五十元。此外作业批改,备课,辅导,以及其它工作有失误也换算成分数扣钱,当然教师做到了学校所要求的也自然有钱。

这在刘连舟看来就是所谓的数字化管理,没有人同你说什么道理。管理的过程就用钱和你说话,管理的终端就用分数和你理论,而钱和分数都是极其实在的。所以刘连舟觉得看似轻松的管理,其实有铁一样的硬度。

刘连舟算了一下,如果自己一个月没有出现任何失误,那么可以拿到课时费一百元,会议费六十元,全勤奖五十元,补课费二百四十元,还有其它的补助加在一起自己可以多拿五六百元。对于现实的人来说,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的,如此一切也就很顺了。

呆着时刘连舟还发现,高中的教师要比初中的教师会生活。用他们自嘲的话说,有个原则是小事清楚大事糊涂,有个目标就是做一头精明的猪。既然是一头猪,就要能吃能睡,少想问题少干活,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这又不是一头懒猪笨猪,他知道怎么才能做到舒服而又让主人不讨厌,这就要靠精明。这个精明没有人给你点透,但就包含在那个小事清楚大事糊涂的原则里。具体如何操作就全看你的悟性了。看别的人的作法,大抵是要把领导当回事,对领导要尊敬,要时刻给领导以面子,积极做领导要求和提倡的事。同时不议论领导,不把人人不说的事说出来,不要人人皆醉你独醒的样子。还要团结同志,小事要做好,欠账要及时的还,要多给人以面子,要会成人之美,要懂人情世故。这样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升官,而只是为做一头可以舒服的猪。

如此了领导和同事才不会讨厌你,才会在你给别人方便时,别人也给你方便,才可以享受到更多的生活,有更多的快乐。所以虽然他们没有权,也不是很有钱的人,但他们却可以做这个小城的小资。没事了他们都爱回城里,打打牌,喝喝酒,玩弄各种小生意,也洗头,按摩,浴足。他们做事一为钱,二为舒服。他们爱讲家里的装饰而不是装修,讲生活的质量而不仅仅是内容。他们热爱成人玩具和小饰物,也喝咖啡,上网。他们热爱名牌和品牌,不太看新闻联播,爱看足球赛看有美女的谈话节目。是男的都有点怕老婆,是女的都叫自己的丈夫为老公。

刘连舟熟悉这一切后,觉得自己过去的生活是有些苍白了,似乎只为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冲动。当然他们也爱权力,但权力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有这一部分好,没有了也不是什么大的愦憾。刘连舟感到自己被他们同化着,而且自己是乐意的,还想更快些。

秋红玉比他早一年离开阳湾,她非要离开阳湾的原因很简单,她要有一个自己的家,连舟家再好但不是她的。那个家不由她布置,也不由她收拾,所以对她来说不是个家,只是一个旅馆。

生了女孩后无形中还要受公婆的脸色,这是她不能接受的。她希望能有另外的生活。而家在阳湾是没法安的,一是太熟太近了,二是阳湾再好也只是个镇。还有她在阳湾有点呆腻了,自小在阳湾长大,在阳湾读书,现在又在阳湾工作,她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而且听说肖明侠调到城里,唐丽丽回了关府,秋红玉有些待不住了。就这么秋红玉走了。

秋红玉走,不太需要刘连舟费事,当局长的舅舅很容易的把她弄到了县实验小学。秋红玉走后,刘连舟没有想马上走的念头,秋红玉嘲笑他爱当个主任的不行。秋红玉说的有点对,自己当着这么个主任要真说不要了,还真下不了决心。

不说当着好不好,光为当上自己费了多少事,又为当好自己操了多少心。要让自己不顾一切的放下,是不容易的。刘连舟想要是没有那事,要是愚同、莫船他们不一个个走,自己是不会轻易调走的。调时,秋红玉给他想的是崇文中学,但结果没有成,几经周折到了东城高中。

秋红玉融入城里的速度快,现在除了上班一天讲的就是穿衣、美容还有做爱的情调。秋红玉对家渴望的一个原因,就是实验小学的房子里两人做爱没法放开。刚开始刘连舟嘲笑她,后来自己到了城里也就理解她了。想想,不是别人有问题而是自己有问题,生活本来就是秋红玉想的那样。

到城里这么久了,见愚同的机会倒不多,两人现在都有各自的圈子,没个什么事也不太来往。再说又都成了家有孩子,学校也不在城里,即使周日都在城里时也各有各的事,也就很少聚了。

有事了,也就打个电话,找个地方聊聊。连舟听说愚同买房了,就想问问他。这周秋红玉带孩子回了娘家,连舟闲着没事就给愚同打了个电话。愚同应了,两人就约好地方,说等会见。

两人一见面也就笑了起来。进了餐厅,要了水,边喝边聊。一说到房子,愚同说,以你的收入有个啥问题,现在手头也有好几万了吧?连舟说,没有多少,能有快三万吧”连舟又问按揭的事。愚同说,你的情况,首付三万,贷个三五万的也就买下了。刘连舟说,没这么便宜吧,他们都说十多万?

愚同说,我们是温饱型,你们高中教师可都是小康型了。不过以我看房子和女人一样是不能光看外表的,有个八九十平米也就行了,搞那么大收拾起来麻烦。刘连舟说,你说的也实话,可总要个三室的。两人就又聊,聊买房,又聊到装修,聊到家具。

聊着时刘连舟问,你见过刘斌么?愚同说,没见过,不是调到职教中心了么?刘连舟说,又调了,到了盲哑学校做副书记去了。愚同说,咋调哪儿去了?刘连舟说,这就不知道了。现在看来那事也没对刘斌咋样,李天明也没啥,人还到县政协做副主席了。

愚同说,他们真的是不倒翁,这儿待不成了,又到别的地方去呆,都还有职有位的。刘连舟说,啥叫网,看看他们就知道了。前几天我还在街上碰上刘斌,人看起来还精神只也硬撑着,到底是日落西山了。愚同说,也该落了,当初没有翻船,让人就想不通,那些学生家长闹的那么凶,也只不过调走刘斌而已。意外事故,谁又能怎么样呢?刘斌是怎么摆平那些事的,当时我看不清,但同李天明有关是肯定的。

刘连舟说,想想这刘斌倒底是会弄事,死了几个人,赔了那么多钱,愣没事。愚同说,刘斌算得上关东教育上的聪明人了,他太知道这世事是怎么弄了。而且从事后看,事情不是简单处理刘斌的问题,刘斌把自己融入了一个大网。要处理刘斌,就要处理一大批人,刘斌愿意,别人也不愿意。所以权力层中没有人想把刘斌怎么样,这怕是核心了。刘连舟说,没有网是难以自保的,更难以弄事。要说这刘斌的聪明就在这里,把自己放在一张网中就保险了。愚同说,这刘斌也不易。连舟说,谁又易昵?事发后,多少人想着刘斌完了,唐长明很想冲一把的。你猜结果怎么了,不但没成,自己还被弄出去,现在在杜照小学当校长。

愚同说,老唐也精明人呀,怎么又去当小学校长了?别的人没变?连舟说,没大变,莫船走后,一个叫关林虎的人接了团支书,我走后秋建平接了政教主任。我没想到尚军其也走了,调到北山一个中学当副校长去了,不知谁接了教务主任?愚同问,杨建设没变吧?刘连舟说,他没变,只校长也不太让他管事了,听说也要到小学去当校长了。

愚同半天没有说话,喝了口茶说,你说咱们都干了个啥,到头来一个个都走了?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刘连舟说,这就是世事,你闹过了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虽不象你是被逼走的也和逼差不多。再说,咱在阳湾虽说不封闭,可其实是太封闭了。想想当初刘斌搞的就是让你越对外界不了解,你对学校的依赖越强,越不敢离开 ,也就越听话。

愚同说,刘斌算是把中国官场的事摸透了,也知道怎么玩人,他是太爱自己又太爱权力了。连舟说,可他只为权力的生活现在看来并不见得有多好。你也调调,到中学去到底好些。

愚同说,不必了,我少花点就行了。从龙门沟折腾到南关小学就费事。人是越来越势利了,不论啥事都要求人,小到一根烟,大了就没法说了。刘连舟说,你在南关小学,待着要比你在龙门沟有利,即省钱又少跑路,还可以照顾家,学校条件也好,福利自然也不会差,你为利益,倒说别人?

愚同就笑说,你要这么说,我倒没啥说的了,事情也就是这个样子。都为利呀,所以还是不能说别人的。刘连舟说,你多聪明的人,利益如同一个大蛋糕,倒底怎么切,切的人总不会给自己少切吧?所以人人都想成了那切的人,成不了时,就要被人来分了。那切的人怎么切,这个标准就模糊了,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大家又争。如同调动这些事,到底谁应在南关小学,谁应在龙门沟那有什么标准呢,没有,所以要跑要争,跑争的过程,分的人得利,你也得利。要说还要感谢那些为你办事的人。愚同说,你倒想得开。

连舟说,不想开还能咋样?现在又不是按需分配,总量不增加还是要争的。想想也是,你说谁应在城里,谁应在乡下,谁应在台上,谁应在台下?说透了,还不是你争的结果。愚同说,你说的也对,想想权力就产生于两种东西,一种是差异,一种是稀缺。有差异人才争,有稀缺人也才争。所以要消除三大差别,真消除了呆那儿也一样了,权力存在的范围就小了,所以当官的人还不愿消除。若当官和当教师一样,在城里和在乡下相同,在高中和在小学没啥区别,这教育上的官怕就没啥当头了?

刘连舟说,可哪有这大同的世界,我们可接受的也就是这眼前的世界了,你不也想得开吗,人也胖了。愚同一笑笑说,胖是胖了,可没你精细。

刘连舟又同愚同聊到了莫船、春华和丽丽他们。愚同说他见了回春华,人比过去精神多了。只丽丽听说离婚了不知在干什么。莫船也好久没音信。

刘连舟说,莫船也真是,还是太认真了。大事要糊涂,想那么多干啥。看看现在的结果也没改变了啥,自己倒闹的连书也教不成了。你看他后来几回的发言,不是明着让刘斌难堪么?

愚同说,人与人不同呀,上了一回学,莫船成了知识分子,咱们不是。刘连舟说,这有什么不同么?没有,就算在初中不搞应试教育,到了高中一切也就变了。现实就是现实,考了高分就能上好大学,上了好大学就有好出息。没有分数说什么也没用,世界哪里是莫船想得那样。我们学校老师不想这些,不是个个活的挺滋润么?愚同说,可有些人就不习惯滋润的生活。刘连舟说,以莫船的性格,在这社会上不好混。愚同说,莫船也是铤而走险,不过也别担心,这个社会总会有莫船一碗饭吃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一直聊到快傍晚,才各自回了住处。刘连舟回来时,秋红玉已回来,他问,不是说待两天么?秋红玉说,咋了,我早回来还不成么?刘连舟说,你不回来也行,你是领导呀,我只是问问。秋红玉说,回家也没事,就来了。唉,我见一个女的穿的那套裙很别致,等会陪我去看看。刘连舟说,又逛,我在家看柳儿吧。秋红玉说,我就知道你就是这样子,你不去算了。刘连舟见秋红玉生气了,说,去,我去还不成么。

夜晚的街上挺热闹的,秋红玉收拾好,两人拖了刘柳就一个商场进,一个商场出。走到一个叫新世纪商场时,刘连舟没想到同唐丽丽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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