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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祖宗都不饶你

大年初一。

一大早,王少安就把王桃花叫醒了。

王桃花看着窗外还黑乎乎的。

“少安,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王桃花卷着被子就要继续睡去。

“阿姐,阿姐,你忘了,咱们待会得去祠堂了。去晚了,会被人说嘴的。”

王桃花想起了前两日张大娘特意来交代的事,自己和刁婆子几人断了亲,自己这一支算是自立了门户。今年是头一年,更不能迟到,免得被人说嘴。

想到这,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临出门前,王桃花从枕头下摸出两个小布袋。

“少安,冬儿,来,姐给你们压岁钱。”

两个小朋友第一拥有自己的压岁钱,开心得手舞足蹈:“谢谢姐,姐新年快乐!”

因为刘冬儿不是王氏族人,王桃花就让她留在了家里,省的站在祠堂里吹冷风。

姐弟俩穿上簇新的棉衣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朝着祠堂走去。

这大年初一祭祖一事,向来是村里的头等大事。所以今日的祠堂布置得极为隆重,门口挂了一对斗大的红灯笼,也贴上了对联,连门环上都系上了红绸布。

祠堂里头也洒扫得很干净,最前头摆了好几张条桌,每张足有三米多长,上面摆满了祖宗牌位。

牌位下头还放了三张八仙桌,最中间的桌上供了一副香烛,也摆了小三牲,分别是一只留了尾羽的公鸡,一刀猪肉,和一尾腌鱼。

小三牲

现在村子都出不去了,能弄来这东西,王孟山也是颇费了周折的。

旁边的两张桌子上则是堆满了白胖胖、拳头大的馒头,地上则摆了好几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灰面。早来的人看着馒头直咽口水。

祠堂里已经来了很多人,今日大家都把家里最好的衣裳给穿好上了,妇人们也插戴上了压箱底的簪子,镯环。

现在祭祖还没开始,大家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聚在一起交谈。因着野猪肉和山药的事,大家对王桃花的热情了许多,纷纷点头打起招呼。

王桃花姐弟俩一路礼貌地叫过去,然后找到了罗氏几人,开心地聊了起来。

很快王孟山和族老们就来了,他们身上除了袄子,还套了一件丝绵的暗红色衫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发髻左侧压了一枝柏树枝,手里还拿着一炷香,看得王桃花很是新奇。

等这行人把香依次插进香炉,大家就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王孟山唱了一句:“大梁宣景二十一年,九江府平川县沟子村王氏祭祖起。”

“等等,我们还没进来呢!”

就见刁氏几人气喘吁吁地闯进了祠堂。

王孟山被人打断,又看几人头发凌乱,衣裳不整,就有些不喜。

“既然来了就赶紧整理整理,快入列吧。”

王有贵歉意地拱了拱手,就有些尴尬地带着一行人去了队伍里。

本来今日刁婆子是不打算来的,所以一直赖在床上。按她的话说,王孟山落了自家好几次面子,就要给他一次没脸,这可把王有贵急得够呛。

这祭祖都不参加是打算自个脱族吗,那以后在沟子村可没法做人了?

好在刘氏来到窗口幽幽地说了句:“娘,再不去,祭祀分恩可就结束了,听说今年除了粮食,还跟去年一样每人可以分到一个白面馒头呢。”

刁氏听到这话立马从床上翻了起来。

“走,可不能便宜那些穷骨头。”

一家人这才急匆匆地赶去祠堂。

这重要的的日子,王孟山也不想为了刁婆子几人误了好时辰,于是念起了祭文。

“王氏太始祖考王公文渊,追根溯源,源远流长。历三百年,男女老幼齐聚于祖祠……孝心长天可鉴;虽扎根乡里,代代有光……亦心亦德,盛备酒馔:刚鬣柔毛,香帛宝煊。素馐时粢,果品糕点;金瓯玉筷,筵席丰满……遵祖之遗训,安好吉祥;五谷丰登,百业兴旺。承先启后,千古流芳!”

老长一篇祭文念完,王桃花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等祭文燃尽,王孟山开始带着众人三跪九叩。

“拜……”

一套流程结束,终于到了所有人期待的环节。

前文已有交代,沟子村有五亩好田是祭田,每年收成除去祠堂维修增补,剩下的粮食将藏在祠堂里。大年初一这日会把剩余粮食分发给王姓族人,以不忘祖宗之恩。

接下来,众人按族里的辈份排列着。王桃花虽然很不情愿,但爷爷那里是没断亲的,所以还是跟刁婆子几人站在一处。

王香香看着王桃花穿着崭新的棉袄,头上还插了根梅花簪子,耳朵上还有好看的耳坠子,再看看自己灰扑扑的袄子,那酸水立马止不住地往上涌。

“奶,你看那个小贱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刁婆子正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原因无他,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狠狠打扮一番,按她的话说自家可是村里的大户,岂是那些破落户能比的。所以今日更是把压箱底的绸面袄子拿出来穿了,就是想出出风头,听听恭维话。

等看到王桃花的新棉衣和银闪闪的簪子,耳坠这些,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跑去把她那一身东西剥下来。

“哼,香香你别眼热。有些人就跟她那死了的老子娘一样净学些狐媚子手段,这穿的,戴的还不知道是不是躺哪个男人床上张腿挣来的。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那上面的祖宗们可都看着呢!”

王桃花才不惯着他们,于是很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看是有人得了红眼病吧。”

“啊呸,老婆子我有房有地,犯得着眼红你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哼,是啊,你过得好,就是不知道安不安心了。这逼死儿子,虐待媳妇,残害亲人,药人盗窃……啧啧,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摆着呢!这堂上的祖先要是知道知道后世子孙成了这模样,保准一道雷把他们劈死。”

这话说得王家众人眼里喷火,要不是碍于这么多人看着,非得扑过去把王桃花生吞活剥了。

特别是王大坤阴狠地看着王桃花。

王桃花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王有贵也拿出长辈的姿态教训起来:“你个没大没小的小畜生,怎么敢这么和你奶说话。”

“小畜生叫谁?”

“小畜生叫你。”

王桃花瞬间笑了起来。

“王家大伯,你什么时候变成畜生了,哎呀,那刁大娘不就是老畜生了吗,啧啧,果然随根得很。”

王有贵见自己被王桃花耍了,气得就要伸手打人。

“有贵,干嘛呢?祠堂里打打闹闹成何体统,也不怕扰了祖先的清静。”

有王孟山看着,王有贵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

开始领祖恩粮了,每人半斤灰面,一个白面馒头。

王家的细粮被抢走后,已经有半个月没吃到米面细粮了。这下看到喧腾柔软的白面大馒头,瞬间各个肚子咕咕叫起来。

王孟山用干荷叶包了六个馒头递给王有贵,又让人装了三斤灰面。

“等等!”

刁氏立马竖着眉头冲上前头,嚷嚷了起来:“村长你是不是给错了。去年我家都是九个馒头的,今年怎么才六个!?还有灰面也少了一斤半。”

王孟山不急不慢地说道:“去年,有财家的三个都被你领走了,今年既然断了亲,他们独算一支,合该让他们自己领去。再者逝者不领,这是规矩。”

“不行,我不同意!这馒头和灰面必须给我家。他们姐弟俩跟我断亲了,又没跟老头子断亲,也没跟祖宗断亲,只要她姓王,这祖宗给的东西必须是我的。”

“刁氏,你别胡搅蛮缠了,那断亲文书还在祠堂里供着呢!”

刁氏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往地上一躺,哭闹了起来。

她本来身子就肥,棉衣又穿得厚,这一滚,就像个土拨鼠似的。

“哎哟喂,欺负死我老婆子咯。大家快来看看呀,他王孟山刁难我呀,少了馒头,也少了灰面。这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呀!”

村人看刁婆子一大把年纪还这般耍赖,也是无语,纷纷侧目。就连跟王桃花不和的几人,这次都难得没站出来帮腔。

王桃花才不管她哭闹,直接领了两个馒头和一斤灰面就要走。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刁婆子猛地爬起来,冲上去抓住王桃花的衣摆。

王桃花往她手上用力一抽,刁婆子松手往后退去,撞上了摆放牌位的长桌。接着那上面密密麻麻地摆着牌位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

所有村民都惊呆了!

这大年初一,祖宗牌位就倒了,这可是很不吉利的呀!

末了,滚下一个牌位正砸在刁婆子脑门上。

“哎呀!”

刁婆子惨叫一声,额头上很快起了好大一个包。

王孟山赶紧朝牌位拜了拜:“扰了各位祖先清宁,是我等不孝,还请原谅则个。”接着和一干族老、村民七手八脚地捡起了牌位。

等到捡起砸中刁婆子那块牌位时,几个人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就见上面写着“王公孟喜之灵位”。

天爷呀,这是王桃花爷爷的牌位!!!

在场的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这祠堂供奉着成百上千的牌位,偏偏怎么就是这块砸中了刁婆子?可见是王桃花爷爷也看不惯刁婆子欺负自己的子孙了。

真是天意呀!

刁婆子在得知是自己相公的牌位后,也是吓了一跳,不再吵着要馒头和灰面,一伙人灰溜溜地走了。

当天夜里王家又闹翻了天。刁婆子说是见到了王孟喜要拉她走,于是又哭又闹,又喊又叫,折腾的一家人骨头都要散架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只能赶紧去请了梅婆子来。

梅婆子对祠堂里的事也是知晓的,存着为桃花报仇的心思,直接拿了最粗的针往她人中扎去。

“哎呀……疼死老娘了。”刁婆子一脚踹到了王有贵的眼睛……

就这样扎了三天的针,刁婆子才好了。

该!

这下可把王桃花几人开心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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