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竹鸡与酸笋子
就听那声音是——
“扁罐罐、扁罐罐、扁罐罐……”
鸣声尖锐而响亮,持续不断。
她赶紧朝刘冬儿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趴在地上,慢慢地挪了过去。透过竹丛缝隙,可以看到前头有两只大鸟正在窝里“打情骂俏”。
王桃花仔细端详了几眼,喙黑色,额与眉纹为灰色,头顶与后颈呈嫩橄榄褐色,并有较小的白斑。
竹鸡
好嘛,这不是“滑溜溜”嘛,也就是竹鸡,又称竹鹧鸪。
小时候,那河边的芦苇丛,竹子林里最多这东西。不过贼精贼精,一点风吹草动就跑得没了踪影!
“看来是今天老天爷看我这笋子寡淡,专门给我送来个好搭档了,嘿嘿,小竹鸡,乖,千万站着别动!”
她朝冬儿指了指篓子,冬儿很是机灵,蹑手蹑脚地递了过来。
此刻两只竹鸡正开心地玩耍着,根本没发现危险的到来。
王桃花把头压得低低的,心里盘算着距离。
好,一米不到了!
王桃花突然拿着篓子扑了过去,两只竹鸡吓得“花容失色”,扑腾着翅膀就要飞去。奈何刚才玩得太尽兴了,“天罗地网”已经压了下来。
不过其中一只还是飞走了,二、三秒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连串惊恐的“扁罐罐,扁罐罐”的叫声,果真应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呀!
“冬儿,快过来,咱们抓住了一只。”
刘冬儿赶紧跑过来瞧。
“姐,这鸟真大,羽毛好漂亮,跟那鸡崽子一样好看!”
“冬儿,这家伙叫竹鸡,可不就跟鸡长得像吗。”
那竹鸡转着小脑袋,愤怒地“嘀嘀”两声,似乎在说:“你才像鸡崽子,你全家都像,本鸟儿可是竹林小仙女一枚。”
王桃花拎着翅膀提了提,也就半斤左右,去了毛和内脏,估摸着还有三两肉。
“这下美了,咱们做道笋子炖竹鸡,绝对鲜掉眉毛。”
有了这竹鸡,两人手下的速度更快了,没到一个时辰,就拔了满满两篓子竹笋。扒开点笋子,把竹鸡往里头一塞,就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眼见着日头慢慢西沉,张婆子一家还乐呵呵地嗑着瓜子,吃着炸果子,张大娘就知道几人今日是不打算走了。
“老头子,这秀梅今日是要住下?”
“这几年走动得也少,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要住就住下吧,回头我把那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出来给金山和栓子睡,秀梅他们几个就住栓子屋子。”
张大娘知道他偏着这妹子,就有些生气地剌了他几句:“哼,瞧瞧,这安排妥当得很。你老糊涂了,我可没糊涂。当年咱爹娘病成那样子,咱们去找她,她是怎么说的?这些年她又是怎么做的?”
“哎,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提它干嘛?那时秀梅也刚嫁不久,自己都顾不上。”
“得,你这眼里就只有你家妹子,算我老婆子多嘴了。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她要吃住几天我没啥意见,她要想打咱家什么主意,可别怪老婆子我翻脸不认人。”
“你这说啥胡话呢?秀梅就是小时候被爹娘惯坏了,脾气臭了点,心……心不坏的。”张大爷说到后头有些心虚了。
“哼,你妹子什么人你会不知道,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这些年咱们吃得亏还少吗?我要真跟她计较起来,这门她都甭想进。
就拿今日来说,这嫡亲的姑婆上二文钱的礼呢,瞧瞧,这是看不起咱们家呢,说出去也不怕外人笑掉大牙。算了,算了,跟你这老头子说不通。”
说着抱着小灵儿出去了。
这边张大娘把孩子给了张栓,交代了几句,就去灶房里盛了满满一碗梅菜白肉,还有一碗炸肉丸子和两大碗白米饭,放在篮子里往王桃花家走去。
王桃花和刘冬儿刚到家门就与张大娘碰上了。
“大娘,你咋来了?”
张大娘把篮子一提,笑道:“今日菜剩得有些多,给你们拿两碗来,呐,一碗是梅菜白肉,一碗是炸丸子,饭也拿了,省的你们晚间做饭了。”
又压低声音说道:“都是早先留下的,没动过筷子。”
“哎呀,大娘你这真是想到我心坎了,今日席面上这两道菜我最爱吃了,刚路上和冬儿还在念叨着呢。啧啧,咱这席吃得好,是连吃带拿占大便宜了呀,呵呵!”
“你这丫头又满口胡说了!”
几人就走进了家门。
张大娘就见王桃花的背篓里是满满的笋子。
“桃花,你拔这么多笋子干嘛?这东西得费老大功夫剥壳了,还苦渣渣的,可不好吃。”
“我就想着反正这东西天生地长的,也不要钱,看看能不能腌成酸笋子,到时桌上也多道菜。”
“阿育,你这丫头净会折腾。这笋子拿来腌,咱们这边还真没人做过。不过试试也好,这过日子可不得多琢磨,说不得真被你这丫头折腾点名堂出来。”
正扒拉着,突然从笋子底下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哎哟,这里咋会有只麻点鸟?
沟子村这一带对竹鸡的叫法。
王桃花笑着把竹鸡拎了出来:“拔笋子的时候抓的。”
“我就说你这丫头是个能的!这鬼东西贼精了,见人三步远就飞得没影子了。嗯,我瞅瞅也有半斤了,也是碗好菜。”
“嗯,我想着用它炖这笋子喝汤呢!”
接下来几个就开始剥笋子了。
王桃花见两人都是一片一片往上剥,按这速度非得剥到明天早上,于是当着两人的面,把笋尖一折,手指一卷,就一路卷到尾,一半笋壳就没了。另一边同样这么操作,几个眨眼功夫,一根光溜溜的笋肉就出现了。
“丫头,你这法子好,剥起来快!”
三人就一边剥着,一边聊起了天。
“丫头,今日让你受委屈了,那几人啊都是没皮没脸的,你甭跟他们计较。”
王桃花知道是为了刚才那事,笑道:“大娘,你放心,跟我来横的,他们占不到什么便宜。”
“哎,说来你大爷这人老了,这脑子也开始糊涂了。”
说着就打开了话匣子。
张大爷爹娘就生了他和张秀梅。老两口从小就把个闺女宠成宝,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张大娘刚嫁过来时,那嫁妆就被她摸了个遍。然后还得每天跟个丫鬟似的伺候着小姑子。
等到张秀梅出阁时,老两口把家里十来亩水田和多年攒下的银钱全给她当了陪嫁,只给张大爷留下那几亩旱地和这所破宅子。
这出嫁后,张秀梅还隔三差五地回家打秋风。一到收粮食,宰年猪保准回来拉走一半。那年老两口病了,家里银钱都看没了,张大爷去找张秀梅,连门都不让进,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日子也过得苦拿不出钱,爹娘有病自得儿子想法子。
后来老两口去了,这张秀梅说怀着身孕不方便也没回来。之后几年每到秋收还是准时回来拉粮食。直到张栓娶妻差银钱,张大娘厚着脸皮上门借,又被张秀梅冷嘲热讽地搪塞了去,从那之后两家就没怎么来往了。
王桃花听了这话,嘴巴都张大了,这世上还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大娘,这种人为啥还叫来吃席?”
“哎,还不是你大爷,那斗大的脑袋就一根筋。你大爷从小就被爹娘教唆着爱惜妹子,这都魔怔了!你就说她都嫁出去三十来年了,哪年家里得了好东西,他不上赶着偷偷送点去。我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气得坟堆上草都三尺高咯!”
得,看来张大爷还是个妹奴呀!
王桃花见张大娘一脸无奈,怕她回去受气,忙握着她的手:“大娘,现在这家里你可是女主人,可得硬气点,别被那些眼皮子浅的给欺负了。”
张大娘“噗呲”笑了出来:“丫头,放心吧!出了灵儿娘那事,大娘心里有数的很。她若是守着本分我也不说什么,她要是敢图谋什么,我非得大棒子打她出门。”
“大娘,威武!”
王桃花想到今天她的维护,心道:“看来经了那事,张大娘是真得站起来了。”
又坐了一会儿,张大娘就起身走了。
王桃花想着今日有菜,有饭,就拿了个笼子把竹鸡给关了进去。刘冬儿怕它饿着了,还给撒了点米粒和碎菜叶子,没成想人家吃得挺欢,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
等把笋子全剥完了,天完全黑了。
两人吃了饭,王桃花就准备腌酸笋了。
她拿来了两个大坛子,让冬儿拿干帕子把坛子里头擦得干干净净的。但凡这腌东西的坛罐子必须不沾油和生水,不然容易坏缸。自己则把笋子扔进锅里煮了起来。
等到那笋子变了色,上头冒着水泡泡,王桃花掰了一截咬了下。
“嗯,差不多了,再煮下去,腌出来就不够脆了。”
就用笊篱把笋子捞出来沥干水分,放进刚才备好的坛子。又拿来几块冰糖和些许干辣椒,撒了些盐进去,最后把晾好的一盆白开水倒入坛中,刚好没过笋子。接着用干荷叶裹紧坛口,外头在包上一圈牛皮纸,最后把搅拌好的黄泥盖了上去。这酸笋子就密封好了!
腌笋子
“好了,这个腌上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吧!?”
王桃花自个都有些怀疑。
“姐,能成吗?”
“啊,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上次的萝卜缨子是成了的。没事,咱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交给天意吧。”
“姐咱们不灰心,要是没成,就再去拔,反正笋子可以长到四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