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二十万
爷爷听后点了点头，大抵是相信了。
他只是静静抽着那根肖珏认为辣嗓子的烟，却不提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等到一根烟抽完，爷爷似乎也精神了些，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了玻璃杯。
里面的茶水早已凉透，他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却也无可奈何的尝了一口。
肖珏是等不及了：“爷爷，你怎么突然来了？”
“没什么，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爷爷说完后收起了玻璃茶杯，转而又问：“给你打的钱，都收到了吧？”
肖珏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却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语，最后突兀了一句：“爷爷，咱们再走一会儿，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下来说说话吧。”
爷爷自嘲似的拍了拍腿，笑道：“老喽，走不动了，不能陪你走远了...你有这份心我受着了。”
爷爷说着，抬起头看了眼面前这与农村不相符的高楼琼宇与现代浮华，这让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落伍了。
“小珏啊，这个家散了......”
爷爷说出这话的时候，那表情是悲凉的，自小到大，肖珏从未见过爷爷这个样子。
“一到过年，我就又老了一岁，离死也不远了啊。以前年轻的时候不怕死，再之后又觉得死了没什么，现在倒是怕突然就死了......”
爷爷说着说着，又瞅了肖珏一眼，很自然的把那打火机塞回了肖珏的口袋。
肖珏心中苦涩万分，不知该如何和这个隔辈的亲人诉说，他渴望得到爷爷的理解，可最后终究他是他，我是我。
良久，他想结束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于是苦笑着问：“爷爷，最近在家都还好吧？”
“都好，家里的菜赶个早市也能卖些钱，村上藕塘收了，帮帮忙也能拿些钱。”
肖珏见过夏天藕塘荷叶盛开的模样，也见过冬天叶片枯萎的藕塘，却想象不出爷爷穿着过腰胶鞋挖藕的样子。
这么冷的天，光是手沾了水都冷，更别提下河在淤泥里挖藕了。
“爷爷，你也别这么忙活...我自己也能挣钱，生活上没什么压力。”肖珏说道。
妹妹的事情，肖珏一辈子都原谅不了爷爷奶奶，可见他们现在无条件的对自己好，肖珏心理负担却上来了，他总觉得自己消受不起。
要是爷爷奶奶能就这么一点也不帮他，肖珏反而会好受些，他觉得自己真是贱。
爷爷听了肖珏的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我啊，像我...有担当，不像你爸，是好事。”
肖珏想起了爸爸的事情，那个死刑犯口中究竟是不是事实，让他想证实一下。
“爷爷，你认识宋虎吗？他还有个哥哥，长得不高。”
“认识，宋家那俩娃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爷爷有些疑惑。
肖珏缓了口气，既然爷爷认识他们，那就证明宋家哥哥说的大抵是真的。
“爷爷，要是你那时候能多管管我爸就好了！就算走了些错路，也不至于之后一路错到底。”
肖珏说完，把事情从头到尾和爷爷又说了一遍。
爷爷的眼神从开始的冰凉变成了震惊，最后是无言的沉默。
“小珏啊，咱们那一辈的人哪有这些讲究？农村娃儿一成年就自己出去当家做主，这才是男人啊。”
爷爷不知这是第几次叹气了，肖国死了快三年了，可他已经十年快没说起儿子了。
肖珏听后也没说话，而是同爷爷一起看着眼前的高楼。
许久，爷爷像是妥协了似的说道：“我错着喽！太久了，你妈嫁到我家来受不少苦！我们肖家对不起她！好儿媳妇啊，好...好......”
爷爷这辈子都没认过几次错，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错了就是错了，肖国错了，爷爷也错了，现在知道也为时已晚了。
爷爷的手又举了起来，这次没有伸进布包，而是解开棉袄往里面夹层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罢了啊，你好好的，爷爷这辈子就这样了，你是好娃子，别走你爸的老路...别学坏。这卡我没办多久，密码你生日，上面是我这辈子的钱了，二十多万。本来想等你大学毕业了，我和你奶奶不行了再给你的，现在给你吧。”
爷爷在肖珏眼里，一直是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现在居然拿出了毕生积蓄给他。
肖珏双手颤抖着接过了那张农行卡，这分量重了些！重到一张小卡片肖珏都拿不动。
爷爷盯着那张卡出神，要是这张卡他十几年前交给儿子，今天又会不会是另一种景象？
高铁票是村里年轻人帮买的，来回间隔只有一个小时，才没说多久话，爷爷又要进高铁站了。
肖珏在一边默默陪伴着这个瘦巴的小老头，等到高铁还有五分钟就要检票的时候，爷爷突然捏着肖珏的手举起，把自己的手放在旁边比较。
肖珏的手上没什么老茧，相反爷爷的手上都是老茧，还有冻疮破了又结好的疤。
“小珏，时代不一样了。爷爷小时候共产风闹粮荒，小弟和阿妈都饿死了，就活下来我一个...人啊，一辈子就争口气！就算要一事无成，也要争气！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身边人！记住喽！”
说完这些话，检票时间也就到了，爷爷挥了挥手，背着布包走向了检票口。
“有困难就打电话。”
就像从来没来过似的，爷爷丢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爷爷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肖瑶，不知是他根本不在意，还是他没脸去提。
肖珏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还热乎的卡，这笔钱是爷爷拿他们以后的安康生活，换来了两个孩子的无忧无虑。
他突然想通了为什么爷爷不肯在电话里交代来的目的，估计是怕电话打久了浪费钱。
这里省一点，那里再省一点，省着省着就省出二十多万，然后都给了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