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深渊里的光
到了晚上，夕阳西下的时候，爷爷也没有让洪伯走的意思。
但肖珏知道，洪伯肯定不会在这儿过夜，根本没有足够的房间给他们睡觉。
洪伯洪婶也觉得时候不早了，于是准备告辞。
“小洪，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奶奶极力挽留着，似乎是觉得中午的礼仪做的还不够到位，看看厨房，菜已经不多了。
“小珏，你去街头那有家片皮烤鸭店，去弄半只鸭子回来吧，再弄个凉菜，你洪叔今晚留在咱们家吃饭。”
奶奶很大方的掏出了一百块，这可不常见，足以见到洪伯这位客人的贵重。
肖珏看了眼外边的天空，已经有些黑了，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去，夜里的乡村路没有灯，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清。
最主要的是，肖珏怕黑，那种周身漆黑的感觉就像在深渊里似的，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快去啊，天快黑了，趁天还没黑赶紧的吧！”奶奶推搡着，肖珏也不好再拒绝。
“哎...不用麻烦，我们这就走......”
洪伯的话肖珏没听清，他只要完成爷爷奶奶给的任务就够了。
门口，煤球趴在那儿无精打采的，明明中午吃到了骨头。
有时候，肖珏也不明白，整天趴在地上的煤球，被一根链子拴住了自由，它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顺着水泥路一路小跑，翻过大堤后就到了街上。
肖珏排队后，要了半只烤鸭弄成块，家里人多葱料也多拿了一份，凉菜的话...他就按妹妹的喜好，弄了酸辣海带丝以及花生。
提着两个饭盒回家，天真正的暗淡了下来，肖珏看见洪伯停在路口的车已经消失了，想必是走了。
这样也好，陌生人越多，妹妹越不自在，而且洪伯走了，妹妹就能多吃些烤鸭了。
肖珏踏进了家门，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屋内倒是光亮。
他把饭盒放在了桌上，假意问了句：“洪伯呢？”
二老一脸平静：“走了，天晚了人开车也不方便，就先走了。”
“哦。”
肖珏丝毫不在意，转身就去叫妹妹吃饭，在楼下叫了好几声妹妹也没回应，他只能上楼去喊。
“小瑶，小瑶？怎么叫了你好几声都不答应？”
当肖珏打开房间门的时候，他愣住了。
妹妹的书包，妹妹的行李，以及她本人，都不见了。
肖珏只觉得呼吸困难，他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结果。
几乎是一瞬间，肖珏就冲到了楼下，大声呵斥道：“小瑶呢！她去哪儿了？！”
“走了，她跟着你洪伯走了。”奶奶仍然是一脸平静。
无情的人诉说着无情的话语，肖珏又急又怒，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小瑶肯定不想去的！”
“小珏，你这是什么样子？”奶奶脾气也上来了，“你妹妹本来就是捡来的，还真把她当个宝了？”
“对！她就是我的宝贝！她是我妈留给我的宝贝！就是你们把她卖了！”
肖珏声嘶力竭怒吼着，像个疯子一样踹倒了身旁的板凳，又把刚买的菜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真的要疯了！他本以为自己低声下气一些，妹妹就能生活的平平安安，可这些虚伪的大人，一直把他们当做棋子与商品！
爷爷此时沉声发话了：“小珏，你听我说，本来我也不想你妹妹去你洪伯家的，可...现在小蝉死了，我们俩也老了，总得为你的未来考虑，养你一个我们已经够吃力了。”
“你洪伯家里条件好，你和你妹妹也不是一辈子都见不了面了，洪家村离得也不远，到时候上学你们也天天都能看见。”
爷爷是个很现实的人，如果肖瑶真的是肖家人，他确实不会同意把孩子送人，可肖瑶不是，何蝉一死，就更没有留她的理由了。
肖珏心中悲寒，他无助的跌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又是这样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被伤害，却什么都做不了......
肖珏哭了，嚎着嗓子哭，他恨自己的软弱无能，连最后的妹妹都没能守住！
“好了，今天就赶紧去睡觉吧，地上凉，快起来吧。”
奶奶也看不下去了，伸手就要来拉肖珏起来。
明明是大夏天，肖珏却觉得浑身冰冷，任凭奶奶的手向自己靠近。
而这时
另一只手先一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感觉是无比的熟悉，充满了爱意，像是要把他从这深渊里拯救出来。
肖珏挣扎着站起身，一巴掌打开奶奶的手，瞅准时机抓住了桌上的水果刀！
“小珏，你干什么？”
爷爷奶奶紧盯着肖珏，肖珏喘着粗气，把水果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们都让开，否则我今天就死在这儿！我他妈不活了！”
爷爷奶奶僵住了，他们是第一次看见肖珏这般可怕模样。
“你疯了？”
“对！我他妈疯了！都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的！”
肖珏情绪失控，手上力气又加重了一分，刀子渗入皮肤，划开了一道血口。
爷爷奶奶慌了，这是肖珏第一次从他们眼中看出慌乱，多么可笑啊，原来他们也会慌。
肖珏顺利走到了门口，他和爷爷奶奶保持着距离，刀在脖子上架着没下来过。
外面是一片漆黑，肖珏却一点也不害怕，哪怕是深渊，在那深渊底处，也有属于他的那束光！
“汪！汪汪！”
是煤球，仿佛受到了肖珏的激励一样，朝着屋内奋起怒吼。
肖珏赶忙割开了煤球身上的皮绳，重获自由后煤球没有乱跑，而是挡在肖珏面前，朝着屋内龇牙低吼。
“你这死狗！忘恩负义！早晚有一天把你炖了！”
奶奶之后的话，肖珏没听清了，他带着煤球就往大路上跑。
煤球很乖，不用肖珏招呼就乖乖跟上了，在前面奔跑着引路。
回过神来，肖珏已经离开了那光亮的家，身处在漆黑的乡路上。
细细一想，那处光亮又何尝不是一处深渊呢？
那种熟悉的感觉消失了，可他的勇气却没有丝毫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