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后院起火
以容临涯的才智,他都不需要问便能知晓擎渊最大的敌人是谁,所以很早他在擎渊面前便从不唤“宋娴妃”,而是和擎渊一样只以“宋氏”呼之,一致对外,方显忠心,同进同退,才是夫妻和睦之道。
擎渊是非常乐见于二皇子后院起火,在她看来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刘氏她已经见过,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当个空头王妃,让侧室爬到自己头顶上来呢?而这样的人更会将宋氏抬举侧室给她难堪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底,而薛氏、李氏,一个公府贵女,一个背靠着王府,她们一样有她们的骄傲,又如何会甘心安分守己呢?说是一家子,但她们各有心思,各怀打算,纵使有劲也使不到一起去的。
宋氏是将权力想得太过简单了,不是给李执渊取几房门第显赫的小妾就能让人一家子给你卖命的,擎渊几乎可以遇见宋氏适得其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情景了。
…………
就如容临涯所料想的,他们还没走出多远,便有探子来报,济州城内外居然又乱了起来。城中是因为孔家学院加上济州官学的一些个学生纠集了起来,聚众抗议,闹得沸沸扬扬。但孔家之罪济州百姓尽知,百姓并不买账,也就只一些学生们犹自在那为孔家喊冤。薛宏伯不愿伤着学生士子,手段温和,拖拖拉拉,魏良实纵有凌厉手段也没法绕过薛宏伯,只得成日让士兵们去驱赶学生们,这一来一去学生们被大兵们惹急了,记恨上了魏良实,他们打上了魏家,魏将军倒不在府中,家中只魏夫人及一双小儿女,侍从也是不中用的,魏夫人柔弱妇人,魏小公子不巧在乱中被人伤到了腿,那是魏良实的独子,自不能善罢,济州城内因此乱成了一锅粥。
而城外的乱基本可以算到薛宏伯的头上,薛宏伯实在是无能而济州又实在是人才济济,原是薛宏伯的大军到济州来的时候,只吓退了这些乱民,然后在各县留下了一小队人马驻扎,随着薛宏伯入了济州城内,他便未想起来管他们,只一门心思在济州城内搅弄风云,也早忘了那些驻军的粮草及各种支持。
而乱军之中却出了一个人才,有一个名唤单忻的年轻秀才,不知是何手段竟说服了那些驻军一起加入了他们的叛乱,斩草未除根,第二波动乱随之而来。
擎渊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彼时他们即将到达淮扬地界,正准备再次换了水路而行。
孙之绛满脸的愁容,为家乡百姓操碎了一颗老心。
“哎呀呀~~怎的这又闹起来了,这打打杀杀的没个完,受苦的最后还不都是齐鲁的百姓们,那单忻还是我们平阳县的秀才,去年我还看过他的文章,这怎的……唉……这孩子糊涂啊……”
孙之绛是属于那一波被容临涯给忽悠瘸了的人,老头本是个热血老头,连续被容临涯洗脑数日之后,竟带上了家中几个子侄准备和他们一同去开发琼州,再创辉煌。
擎渊对这位揭竿而起的秀才倒是非常感兴趣问孙老头道:“孙老可认得他?此人如何?且与我细说说。”
孙之绛回忆着叹息道:“他今年不过十八的年纪,两年前中的秀才,天资极佳,才情满腹,年纪轻轻一手颜体苍劲有力,锋芒毕露,文章亦是出彩,汪洋恣肆,透彻锐意,若假以时日,加以打磨必成大才,唉……只可惜……”他再未料到本是桂榜之才的文秀书生忽的便落草为寇,成了反贼了。
擎渊想这孙之绛真真是个难得的直肠子,这单忻都乱军头目了他还不吝称赞可惜来可惜去的,但反过来想此等时刻还能让人大叹可惜的单忻定是极出众的人物。不是什么人都能带着家乡百姓奋起反抗的,更不是什么人都能说服来平乱的驻军倒戈相向的。
擎渊心动了,反不反贼的她倒不是很在乎,反的反正也不是她就行,且她也不是很怕被人发现藏匿罪犯,她已经为他寻找了最合适的出路。
少年的征途啊~那得是星辰和大海呀~
“孙老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行与否,济州纷乱,先时我与驸马已劝说了一些百姓随我们南下去琼洲,如今乱象不止,我想着所谓乱民叛军亦不过是以前的平头百姓,所求不过温饱而已,先生可愿代我去平阴县及其他周边县乡同那单忻及领头的百姓商谈,他们若愿南下,良田免费,苛税可免,叛乱之罪既往不咎。”
这种让人去劝人投诚的事,要是换做别的老谋深算一点的臣子或许立马就会以各种理由推拒,因为这明显是有个大问题摆在眼前,你一公主凭什么免了他们的罪,说什么既往不咎的话,你皇帝老爹和他的满朝文武可都还没同意呢。
但孙之绛却是欢喜着一口应下:“老朽定当竭力,不管事成与否,老朽代平阴及其余县乡百姓谢殿下愿给他们一线生机。”孙之翔寒门出身,家境贫寒,少时读书赶考,若非乡邻伸出援手,他连京城都到不了,又谈何高中为官。少年微末之时,家乡邻里不弃,一毫一厘,送他上青云,几十年宦海浮沉,曾经少年荣归故里,几十年光阴飞逝,归乡时,他鬓发如霜,乡音未改,眼见家乡遭此劫难,淳朴乡邻走投无路被逼而反,他怎忍心家乡百姓不得善终,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愿意全力为之争取。
擎渊并未让孙之绛独个回去,而是特意让稻香带人护送他同行。当然稻香明面上是去保护孙之绛的,但实际上的目标便是那位单忻。擎渊还未大胆到让孙之绛去招揽单忻投入她麾下,这收容一些个参与度不高的百姓和直接招揽乱军头目可不是一回事,开玩笑呢,这孙老头向来刚正不阿的样子,别到时候再给她给举报了,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自己的人隐秘的实施才安全。
三月之后,济州民乱才止,魏良实的济州驻军加上薛宏伯从京城带来的将士都死伤严重,薛卫二人默契十足,纷纷上奏痛批对方过错,战时二人互拖后腿,战后二人互相甩锅,势同水火。而为了赈济灾民,抚慰伤兵烈属,朝廷最终从淮扬调粮数十万石,从国库拨银百万之巨。
但无论如何,纵是惨胜也是打了胜仗的,为安民心,薛宏伯班师回朝之日,德元帝还是捏着鼻子让二皇子准备了欢迎仪式,在京中百姓的欢呼与鲜花之中薛宏伯意气风发,和来迎接他的女婿二皇子一路上有说有笑。
但他脸上的笑容并没维持多久,薛宏伯意气风发的入宫,但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见到帝王脸色的那一刻便褪了个干净,在帝王沉默冷酷的注视之下,薛宏伯忙跪了下去并不敢主动开口,而德元帝则正翻看着济州的战报,重温薛宏伯的“辉煌战绩”。
良久,直到薛宏伯看到自己额前落下的汗珠一滴滴落在自己眼前的青石地板上才听到帝王声音响起:“伤三千余人,亡五六百之数,剿匪一千二百余,领头之人为平阴县秀才单忻溃败逃亡,不知其踪?”读着这一个个触目惊心而数字,德云帝此时恨不能直接砍了眼前的废物,忍得自己都觉肝疼,“薛宏伯!五万人马,足足四个月,你就给朕这么个结果?!不知其踪?剿匪一千余?!一千余人的动乱,你带了五万兵马打了足足四个月?!”
薛宏伯忙哐哐磕头认错:“陛下息怒,臣无能。”
“你的确是有够无能的。”
薛宏伯也不敢反驳帝王的评价,却仍是想为自己开脱一二:“陛下,齐鲁将军魏良实行军用兵多鲁莽,为人固执,臣几番劝解无用,又因家中亲眷受伤之事与臣闹了不愉快,不顾大事小情,公私不分,对臣行动多有掣肘才致损兵折将,至于那些乱民非臣不想抓,实不能也,二公主殿下几度差人收纳灾民去琼州开荒,驸马爷和孙老御史舌灿莲花,以致半数参与动乱的百姓都随公主南下了,臣委实也不敢硬拦着公主殿下啊。”
薛宏伯自己还觉满腹委屈,自擎渊走后那魏良实便处处和他作对,之后他儿子受了伤之后更是似条疯狗,油盐不进。而擎渊虽走,但不久之后又派那孙老头来游说,孙老头在济州城的名望远胜于他这个外来的和尚,没多时就忽悠了一大帮乱民去琼州,连那乱军头脑单忻也随之消失,他严重怀疑单忻就是孙老头带走的。这孙老头一张巧舌利嘴,在御史台门生故旧无数,他如何敢得罪,且打狗尚且要看主人,孙之绛背后的就是擎渊。这位公主说砍人就砍人的场景他毕生难忘,孔家老太太一品诰命说砍便砍,真惹恼了这位公主她不高兴了砍了他估计也不是没有可能,虎毒不食子没看大皇子这疑似弄死了亲妹妹的也就那样子,二公主砍个把臣子在德元帝跟前估计也算不了什么,届时就跟那孔老太一样,死也是白死。
不得不说薛宏伯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但凡他脑子清楚点也能明白擎渊无缘无故如何会随便砍人,那孔老太也是赶了巧正巧泼了擎渊一身茶,又正巧带着那九尾凤钗,而对于朝廷命官,擎渊又不傻,连当这众人羞辱于她的任完山擎渊也不过是一关了事,因为他爹德元帝根本就不是那等糊涂皇帝。
德元帝果然被气笑:“济州又不是二公主的封地,她有什么资格做济州的主,你是朕钦派的钦差你怕她做什么,她想让济州灾民去琼州,你就这么由着她,听之任之。且若非你毫无安民之举,百姓又如何愿意背井离乡远去琼州,再说魏良实,你倒还敢跟我提,魏家因何被围,因何生乱,济州学子动乱数日你因何迟迟毫无动作,以致人打到了将军府,让魏良实和你离心离德,薛宏伯你一到济州就拿下了孔家,莫不是这几个不安世事的学生一闹你就对孔家手软了吧?!”
堂堂钦差居然被些个稚气学子所左右,这就是所谓的将门虎子,德元帝再未料到这人如此优柔无能,他女儿都亲自动手将孔家老太给砍了,这送佛都送到半道上了,他还犹豫不决个什么劲,当下就应借擎渊之势将孔氏之罪定得死死的,当断不断的结果就是济州百姓再生不满,再生动乱,无数灾民对薛宏伯这位钦差失望至极,被孙之绛一劝说便大举南下,倒至济州人口流失严重。
擎渊是何等的才智,她在济州滞留这段时日,等待的便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她的琼州需要人,薛宏伯这便主动给她送上了。
薛宏伯无可辩驳,最后只得在德元帝跟前痛哭一番,以博同情。但这薛宏伯还真有些运道,就在德元帝盛怒之时,养心殿大总刘德胜带着钟粹宫的管事匆匆而来,他笑容满面地跪下激动的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钟粹宫来报,林娘娘刚刚为陛下诞下一位龙子。”
德元帝顿时一收刚刚的怒气,情不自禁露出笑颜来,也不管这让他糟心了许多时日的薛宏伯了,忙起身便要往钟粹宫而去,但就在经过薛宏伯之时他忽地停下抄起旁边一盏热茶,直接缓缓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正在薛宏伯烫得要叫出声之时,忽听到帝王冷若寒霜的声音:“听闻你也有一个女儿,养的金尊玉贵,听闻宋娴妃和二皇子对她也极好,想来不曾受过委屈,不知她有没有被这么烫过……”
薛宏伯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冷汗直下,知道德云帝说的是二公主被孔老太泼水之事,他头都不敢抬:“陛下息怒,是臣失职以致公主受辱,臣听闻郑太医当时……”
薛宏伯还欲解释,德云帝再未听他解释,直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