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婆媳
擎渊和乔致德两人谈了大半天,直到天色将暗仍是意犹未尽,乔夫人带着儿媳来通知晚饭已经准备齐整想请擎渊留下用餐,他们两人方才停了下来。
擎渊笑对乔太太说道:“我在外并不讲究那许多规矩的,也不必搞什么男女分席,一是我正想和乔老板把酒言欢,二则也想见见府上几位公子。”说着她又唤来怀绿吩咐道:“那位陆家少爷可还在?若他还在便叫他一起留下来喝杯酒,再差人去公主府和姑姑说一声,别叫府里等着。”
晚间席上,擎渊如愿将乔家众人见了个遍,在她看来乔家这一家子中,小儿子乔三倒是个可用之人,他和容临涯、谢昀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才,他或许在科举学问上能力不及容、谢二人,但其眼光和对未来时局的把握也是一等一的水平,擎渊有心招揽,当场开口让小乔随他们一同去琼州,乔英叡和她一拍即合,正中他下怀,立时就欢喜将此事敲定,不容乔家夫妇事后再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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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陆家五爷陆敬到达扬州,再有离开许久的稻香终于回来,她将单忻从济州带到了擎渊跟前儿,因这人如今是朝廷通缉犯,稻香很是绕了一圈远路费尽心思才将人带到了扬州城,她的一路辛苦没有白费,单忻并未让擎渊失望,甚至可以说远超预期。
随着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顺利解决,擎渊心中的石头才算暂时落了地,该干的事情都干完了,擎渊闲来无事便随容临涯去各种诗会、茶会等风雅去处,而容临涯又干起了他在济州干过的老本行,开始忽悠扬州城中各种文人雅士随他们一同去琼州,擎渊也挺支持,这些人再不济的都是识文断字的,去了琼洲教个书开开民智也是有用的,再有些会作诗、作词、写游记的,写几首好的夸夸琼州山好水好的传扬出去,也算是旅游宣传了。
容临涯主要将视线放在读书人身上,擎渊则是把视线放在了更低之处,她跟乔老爷达成合作协议之后,立马就让他着手在扬州城中搜罗各种能工巧匠,她很有点兼容并包的意思,三百六十行只要会点手艺她都就想带去琼州,做到了应收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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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谢家老太爷大寿的日子。
谢老太爷这一辈,谢家只有三个儿子,长房谢不骓为先定国公,这位定国公是抚国大长公主执政时期的股肱之臣,与抚国大长公主相交莫逆,但可惜寿数不长,子嗣更是单薄,独子定国公世子早亡,如今只留下长孙谢琮,擎渊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不久这位定国公府的长孙已然随大皇子李择渊远去荆州;三房谢不惑如今正任户部尚书,内阁阁老,大皇子的王妃谢灵雅,正是他的小女儿;大哥、小弟皆是位极人臣,封侯拜相,二房老太爷谢不忌却从未入过官场的,他考取了进士功名之后便一直留在老家扬州,但虽如此却未有人因此而轻视于他,他是名士真风流,极擅书法丹青之道,广受江南才子追捧,千金难求他一副墨宝,更何况他自己虽不做官,但儿子谢昀年纪轻轻官运亨通,又得长公主下嫁,故此他的寿宴算得上是扬州城一大热闹事儿。
往日里,嘉善长公主是从不主动往谢家走动的,但这样的日子她就是心中再不情愿也得上门露个面,但她也是等到了不早不晚的时辰,才带着擎渊、容临涯并谢珊一同去了谢家,至于谢昀作为孝子他一大早天没亮就去谢家忙活了。
擎渊到了谢家内院才觉谢家之狂妄竟是不让济州孔氏。她们到时谢家女眷倒是规规矩矩地都迎出来行了礼,但落座之时却是让擎渊大开眼界了,谢老太太依旧坐于主位,连让一让嘉善长公主做做样子的意思都没有,而她身旁坐的则是擎渊之前在长公主府中见过的那位杜老太太,二人状似亲密,有说有笑。
杜家这位老妇人身上全无诰命,而堂下坐着的不止有嘉善长公主和她,还有扬州城中各官员家眷,不乏诰命在身之人,哪个都不该坐在杜氏之下。
擎渊面上神色如常,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嘉善长公主的神色,见姑姑脸上并无异色便知这已是在谢家的惯例了,她也不多说什么,只随嘉善长公主坐下,居于姑姑下位,不论别人怎么样她都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
嘉善长公主今天显然兴致不高,她与在场诸人也不相熟,只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只笑着吃茶并不多说话,但这样热闹的日子,众人是断不会让场面冷下来的。谢老太太是众星捧月,当之无愧的主角,一众媳妇、婆子、亲戚女眷,围着她和谢家展开了止不住的夸奖,谢老太太被捧得呵呵直笑,满面春光。
擎渊今日尤为沉默,在一众热闹人群中尤为显眼,她神情抽离,状似发呆,连嘉善长公主都觉出她的异样,看了她好几眼。
擎渊是在为谢家这事发愁,她看到今日的情景,便又想起之前闵太后信中殷切嘱托,一时为难。她皇祖母闵太后果然是料事如神的,她这姑姑的确是被欺负的厉害了,这会儿都拿反常当寻常了。闵太后大约早知女儿不顶用,便在信中一应要求擎渊务必趁她在扬州之时,替她将谢家料理干净,不留后患的。
擎渊也不是不想,但谢昀实在是滑溜的很,一时她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发作他家,她又不想深入淮扬官场挖掘谢家的把柄,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届时保不齐没把谢家怎么样自己反惹一身腥。她这会儿就是想替闵太后收拾谢家,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由头,之前她是想着反正父皇早晚会有动作,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搞不好姑姑和谢昀念起旧情还会怨上她多管闲事,但今日见这谢家这老太太当真是欠教训的很,擎渊都很有点看不下去了。
谢老太太杜氏今天本是再开心不过的,丈夫做寿,她光准备这寿宴就准备了足足有一个多月,今天至亲好友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她老人家很有几分虚荣之心,正在心中得意之时,便瞧见了儿媳妇嘉善长公主那一脸不冷不淡的样子,再和另两个儿媳谢家二太太和三太太相比,哎……更是没法比,这两个都还不是她嫡亲的儿媳妇,却是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尽心尽力地操持着,在外人看来就是对谢老太爷这公公至孝之举了,而且这会儿她俩也陪在她身边欢欢喜喜地说笑逗趣,称得上是裁衣娱亲,而她这公主儿媳妇呢,姗姗来迟,人到了也没个热乎气,只知道平白端个架子,面上也没个笑影,她真是看着了就来气的。
谢老太太看着谢二太太、谢三太太八面玲珑、如鱼得水的样子,再看看已经面露不耐烦仿佛随时都要走人的嘉善长公主,心下定了定主意,抬头与娘家嫂子杜老太太四目相接,二人目光中似已有默契,竟同时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一个俏丽身影上,正是杜又琴。
谢老太太已经为这事儿烦心了好几年,她这辈子只生了一儿一女,谢昀就是她唯一的儿子,在这个儿子的培养上她和谢老太爷一样耗尽心神,才有如今如此出众的谢昀,但谢昀的婚事却是给谢老太太造成了许多麻烦,摆不了婆婆的谱什么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重要的还是谢家这一家子的掌家女主人的问题,如今,谢老太太过几年都是要抱重孙的年纪了,再由她当家主事便说不过去了,怎么着也得培养下一任的当家太太了。
但问题来了,她亲儿子就这么一个,儿媳妇自然也只有嘉善长公主一人的,但嘉善长公主长居于公主府内,少有踏足谢家的时候,他们这一辈可供选择的媳妇便只剩下谢二太太郜氏和谢三太太杨氏。
但这两位的丈夫不是她生的也就罢了,人家嫡亲的婆婆高姨太还健在,不只是健在了,这位高姨太存在感还很强,她和谢老太太差不了几岁也已经是儿孙满堂的年纪了,但如今依旧深得谢老太爷的宠爱,谢老太太早已过了计较丈夫宠爱的年纪,却不能眼见着当家的权柄落到高氏的儿子、儿媳手上,那在她看来无异于将属于自己儿子的大半家产都拱手让人。
当然其实也可以等孙媳妇进门直接交给孙媳妇,但是问题是再下一代,谢珩自然名正言顺,但一则他年纪尚小,等他成婚还有十来年好等,再则谢珩亦是常居于长公主府中的,估计娶了媳妇儿也不会回谢家,至于长孙谢瑚,他年纪倒是差不多,眼看就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但他庶出的身份确实尴尬,若他媳妇可以,谢老太太便没有理由挑剔郜氏和杨氏,既然都是庶出的,怎么也不能越过婶娘让孙媳掌家的,纵是谢老太太强行要这么干,估计谢老太爷也不能应的。
这桩事儿压在谢老太太心里好几年,最后还是娘家大嫂杜家老太太给她出了个“好主意”——为谢昀纳一门贵妾。宁氏虽然最近几年一直帮着她操持家中事物,但到底是奴才出身压不住人,但若重新聘一门贵妾却是不同,选一个出身人品都不逊于老二老三媳妇的,又有谢昀在,想来老太爷也能勉强松口的。
这时候正好杜又琴出现了,她是谢家老太太娘家堂弟的女儿,爹娘死的早,家中也没个兄弟,便来投奔了杜老太太这个伯母,杜老太太一见她容貌倾城、举止出众,便觉这是个有出息的,故此养在了身边。正巧听谢老太太为着这事苦恼,立马心思活络,动了一番脑筋将杜又琴引荐给了小姑子,杜又琴出生清白,其父生前也是进士出身,正经官家小姐,又兼之是娘家侄女,才情样貌皆是出众,谢老太太当下便觉十分愿意。
谢老太太原本是想着自家私下悄悄将事给办了的,但今天见嘉善长公主姑侄两个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心里老大不痛快,又想到前些日子谢瑚、谢珊去公主府上受的气,新仇旧怨之下,她不知怎的脑子一热便突然将杜又琴唤到自己跟前,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对着屋子里一众女眷说道:“要说我这侄女儿,真是再贴心不过的,这几日她本在我家住着当客人的,却是心疼我这老婆子,小小年纪就帮着我忙这忙那,那是里里外外的周到体贴,倒是累坏了她,叫我心疼,且这孩子相貌性子样样都好,就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是一样不落,当真是比我自己调养出来的女儿都可人疼的。”
杜又琴见姑妈此举,心下突觉不安忙谦道:“我哪里能和斐然姐姐相比,姑妈实在过誉了。”
一旁坐着的谢斐然倒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又琴既然比我贴心,那母亲可要多心疼心疼她的。”谢斐然是谢老夫人唯一的闺女,年轻时候也曾骄纵任性过,但经历丈夫早逝,年轻守寡,再回到娘家独自抚养女儿的种种艰难辛酸,让这位曾经的大小姐看清了,许多如今对人越发慈和温柔起来,听谢老太太这话也并不生气。
谢老太太满意地顺着女儿的话说了下去:“可不是得多疼疼这孩子吗,她是千好万好,偏生就是命不好的,我那弟弟、弟媳也是狠心的,早早抛下了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少可怜。大嫂子,我看这孩子便喜欢,嫂子也不是外人,我今日便当着大家伙的面问嫂子一句,我将又琴接到我家里来可好,正好我家阿昀和长公主殿下身边也缺个懂事的服侍,嫂子说可好,我是断不会委屈了侄女的。”
谢老太太话问的是杜家老太太,眼神瞟向却是嘉善长公主,决定的却又是杜又琴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