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老相好（上）
卫圻他们停在一间空牢房前，她往后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能让那些顽固的老家伙紧张，是从这里开始，说来也巧，那只壁虎也住这一间牢房，它正好也住这。不用我说，你也该猜到了吧，隔壁可就是你的老相好。”
能在这里头住的，那肯定不会是人，人妖恋可是天下最大的禁忌之一，更何况是除妖师和妖，所以这样的话可不是随便说得的，即便是玩笑话，很明显她说还不是玩笑话。就算看得出他们之间有些过节的模样，泽华相信卫圻也不是会用如此恶毒言语中伤他人，想必发生过什么事，只是这种事他也不好多问。
“这可是几年前我们拼命抓住的那只壁虎？”
对于罗翊过去的那些事，卫圻是清楚的，毕竟他们算是同期训练出来的除妖师，她调侃式的吹了声口哨。
“是啊，我还以为你忘了。既然记这么清楚，要去隔壁探望下吗？我倒是不介意闭上眼堵上耳朵。”
罗翊明白她让自己来看的原因，因为短短几年怎么可能就妖退。他蹲下身来看了看红绳，如果有妖越狱，那他眼前这段也应该有异样，可是没有。
“从牢房硬闯出来，是不可能毫发无损的，除非有人帮忙。”
罗翊好像在为刚刚的调侃报仇似的，果然卫圻听罢就激动起来，没了方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别随意怀疑我的人。”
“我没有。”
卫圻的眼神中仿佛有刀子，面色凝重。
“那最好。本来我早就想找你来，我说过的吧，隔壁……这里头能够问话，又可能知晓内情的，大概率只有她们，我们也不是没找过。只是……她说了，只愿与你谈这事。怎么说？”罗翊没有回答，卫圻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叹了口气，站直身子，说：“别勉强，我们走吧。”
“半盏茶就好。”
卫圻的眼睛睁大一分，又皱起眉头，她知道这件事必须处理和解决，又认为他们之间，不该再见面再有所接触。她以前就不理解，哪怕是他放过她们，仅仅只有他们几个人知晓内情，没人会出卖他，可是他却亲手将毫无抵抗力的她们抓进了这里，这并非一个好去处，真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没问题，几个半盏茶都没问题，只要你乐意。天清宫的除妖师，跟我出去等着吧。”
就这样，罗翊一个人被留了下来。这附近的牢房没有其他妖物，走廊里也是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他这时才起身，却犹豫着要不要转身。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他终于转身迈开了步子往里头一个牢房走去，只是这样侧着身子停下脚步，眼神看着前方往右拐的墙壁。
即使没有看向她，罗翊也知道她就在那里。
“你有话想跟我说？”
明明早已知道他们来了，也知道他来了，却一直沉默等着，直到罗翊开口，其中一个才等不及开了口。
“喂，几年没见，寒暄一句好久不见，不是什么难事吧？”
“初蝶，能让我与他单独说说话吗？”
“我倒是想呀，可这儿就这么大。好了好了，方才感觉到他来，你就笑得合不拢嘴，哪怕他不是来瞧你的。可以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初蝶。”
被呵斥一声的初蝶，委屈的噘着嘴。
“行了行了，我堵着耳朵一边去还不行吗？”
“谢谢。”
“我听不见，你们要说什么就快说吧。”
看罗翊始终没有转身的意思，她也只是淡淡然笑了笑。
“多年未见，你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
罗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闭上几秒眼睛后，皱起了眉头。
“本想问你最近如何，看你那紧锁的眉头，也算回答了。我跟卫圻说要见你才愿说的话，也不是故意为难他们，只是想见……想跟你说，离开这里吧。”
罗翊一直努力克制着，与她既然选择了心狠，就要贯彻到底。本以为他们不会再见，他一开始也是如此打算的，没成想这么快就不得不再面对她。罗翊对她是怀有愧疚的，同时又在因她欺骗自己而气愤，即使后者为弱，为了掩盖前者，他只能无限去放大后者的情绪，所以他的语气是带着愤怒的，是对她也是对自己。
“与你离开的话，我说过，莫要再提。”
她的双唇微微一张，有些颤抖，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
“这一次，我是想要你一个人走，离开这，越远越好。”
他毫不犹豫的回应道:“我是夏城监管衙的统领，是法盟的除妖师，保护夏城保护百姓是我的职责，就算有危险，要我这条命我也不会逃。”
他上面那些话句句都是强调给她听的，不止是表达他的责任，还是对她的决绝。
她也绷不住，一度情绪失控的吼道:“只怕这次搭上你的命也是白搭，既然如此，何不如……”
“不管你们妖族在密谋什么事，我罗翊只要活着，就不会放任你们。”
两个四目相对，他们不是彼此没有对方，只是这世界容不下他们，而他们也是天生的敌人。
她只觉可笑，痴痴的说:“妖族？自从天都以后，妖族就已经不成气候了。如今这世上道行能上千年的妖，还有多少？就算是我，几千年道行在身，于这结界之中，能保持这样的人身，也已经是极限。妖力更是无法轻易使用，否则这结界的力量打下来，我怕也得被打回原形。罗翊，我只能提醒你，这夏城里，可不是只有这一个监牢。你走吧，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罗翊根本无法再面对她。
罗翊转身背对着她，还是决定说一声“谢谢”才转身离开。
初蝶放下手坐起来，爬到她的身边，扶着要瘫下的她。
“燕蓉姐姐，都怪我，若不是你要护着我，就能把事情都给他说了。到时候，他必定对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也许就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跟你走了。”
“傻丫头，你在我心里一样很重要，这些年也是你一直陪着我。而且，就算我全说出来又如何，他只会拼了命去保护其他人，到头来并没有什么区别，除妖师……我太了解了。”
“只是……那么多个天师都无法杀死，何况他一个小小统领。燕蓉姐姐，到时候我们呢？是逃还是不逃？”
“虽然我不想参与这场战斗，待在这也没有好处，你瞧瞧你，没有我的妖力帮忙，你很快就会承受不住结界的力量，恢复原形的。先出去再说吧。”
“不就是恢复原形吗？又不痛不痒的。说真的，这夏城的结界可真是天下第一，只要被监管衙带进来的，都会被接受。进来了，只要不动歪心思，也能在这好好生活，只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却又不是个普通人。”
燕蓉敲了下她的脑袋，说：“是人是妖，我们无法选择，又何必厌恶自己呢？好好活下去吧，你还没有去过妖界不是吗？”
初蝶一脸嫌弃的模样。
“现在妖界是指的北泽吗？听说那是沼气弥漫，实在难闻，而且终日不见太阳，那可比这儿还差十分，我可是蝴蝶，没有好花，如此妖界不看也罢。”
燕蓉忍不住捂嘴笑了笑。
“真真是我说多少次也无用，你这道听途说来的话，比我澄清数次都有用。不过吧，这次你是不得不跟着我去了，我已经决定，从这里出去后就回北泽去。”
虽然嫌弃，还是凑近她，抱着她的手臂说:“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就是北泽吗？有姐姐的地方，就是最美的地方。”
燕蓉没有再解释，只是点了点头后闭上了眼睛。
她的脑海里出现一片鸟语花香的景象，悠扬的笛声和曼妙的舞姿，那是两千多年前的北泽，不过她相信，如今的北泽没了她的舞姿，依旧是最美的地方。
“事到如今北泽还没有任何动静，实在是不应该。不，十几年前北泽之王沼鳄龙已经被放了出来，被妖帝关了千年，很难想象他会只闹腾那几天。”
“姐姐你在想什么？”
“只是困扰多时的问题。初蝶，你是一只散妖，也从未在妖界生活过，对妖界许多事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妖界与人间开战，你会如何选择？”
“开战？哈哈，姐姐你别开玩笑了，天都以后，妖界是群龙无首，像姐姐这等道行，妖界还有多少？就算如今的法盟也没落了，除妖师的数量恐怕得多得多，还有那个什么乐正是吧？那可是跟神族都攀着亲的，不可能不可能。”
“那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法盟中坚信妖帝会卷土重来的人可不少。没有了她，天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也在等天都重临世间呢。”
“姐姐也想要天都之中的妖灵？听说一颗就足以增长千年修为呢。”
燕蓉又敲了下她的脑袋。
“你呀……算了，和你说也说不明白，到时候亲眼去看看吧。”
“我就跟着姐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