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愁绪绵延悠远
事已了。
白一男直接回到房中,从紫皮葫芦中倒了满满三大碗酒喝下,然后便入静于修炼之中。
他虽然在一定时间内能够忍受周身各处肆虐的炙烈刺痛,却也清楚地认知到,这种伤痛若然不管不顾,只靠强忍撑下去,必将引来大患。
小年和狗子则兴奋的毫无睡意。
他们跟随老七习武多年,觉得这一次,定可大展身手,不料却被白一男在一掌之间终结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满腔热血无处释放,他们自告奋勇,甘愿守夜,以防贼人去而复返。
其实洪广哪里还敢去而复返?
他被人搀扶着摸黑回往琢麓城,路上便安排好了明日修缮庙宇之事。
有人问洪广:“老大,我们今夜行事不成,该如何向梁甫交代呀?”
呸!
洪广怒道:“他算个屁,凭什么向他交代!这件事,各个教头都不愿掺和,只有我勉为其难接下这事,是给他面子,他该欠我一份人情才对,要是早知白一男点子这么硬实,我他娘怎么会接这种破事!”
“梁甫这个王八蛋!”洪广越想越气,破口怒言:“待会在西城门见到他,必须让他出一份修庙的份子钱!”
梁甫和两名官兵,一直在城楼上翘首以盼着郊野熊熊烧起的大火,不料却盼来一帮残兵败将,相互搀扶着狼狈而归。
他大概已经明白,这帮人失败了。
梁甫走下城楼,堵在城门口,满腔愤恨地看着走来的这帮废物,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瞧瞧你们那副德行!五十多人烧一间破庙都做不到,居然还伤了这么多人,怎么还有脸回来!”
梁甫的愤怒无法抑制,脱口而出,不留情面。
洪广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听到梁甫的怒斥,立刻炸了毛。
他从破庙走到这里,不能动弹的半边身子差不多恢复了六成,如今被怒火冲击,血脉喷张,一下子恢复为七八成,推开一旁搀扶着他的人,提刀指向梁甫,横眉竖目,厉声吼道:“你他娘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
洪广身后的五十多人也群情激奋,挥舞着钢刀附和起来。
“就是,你算什么玩意!”
五十多把钢刀挥舞,五十多双怒目圆睁,这种气势,让梁甫心头一寒,瞬间冷静下来。
他并不是惧怕洪广这些人,而是惹不起洪广背后的天照杨家。
天照杨家的大管事杨福曾有言在先,杨家只出人,绝不负责。事情办成了,杨家很高兴,事情办不成,也无所谓。
白一男虽曾有意无意地坏过一些杨家的事,算是有些过节,但都是小事,对杨家整体利益的影响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在整个天照杨家势力中,知道白一男这个人或者是对白一男有憎恨之心的,只有最底层的个别扈从。
若不是梁甫主动找上门来,极力促成诛除白一男这件事,就算杨福这样一个管事,也完全不会在意白一男的死活。
杨福之所以听过白一男这个名字,也仅仅是因为偶尔听到了一位扈从的牢骚而已。
不过既然安邑军伍长梁甫想要白一男死,他也就顺水推舟,乐意帮着出些人,但这并不代表天照杨家的意思,仅仅是杨福身为天照杨家大管事的人情世故,不仅仅是对梁甫,更是念及安邑军。
梁甫当然明白这些,所以看到眼前震怒的五十多人,态度立刻转变过来,露出极不情愿的笑容,解释道:“洪教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绝非针对兄弟们,是那白一男太过可恨,这才一时抑制不住情绪!对不住兄弟们了!对不住啊!”
洪广冷哼一声,懒得跟梁甫计较,伸出两根手指,沉声道:“二十两纹银,这是你该出的份子钱,明天一早会有人找你来拿,记得准备好了!”
话落,洪广带人走向城中。
梁甫茫然,拦住后面的一个扈从问道:“兄弟,什么份子钱呀?”
“当然是修庙的份子钱了?梁伍长,烧庙这事是你挑起的,现在改修庙了,你当然得出份子钱!”
梁甫一下子恍然,矗在原地看着从眼前走过的五十多名扈从,满腔愤恨难以抑制,恨不能立刻跑去破庙砍了白一男,却还是强压了下来。
他大概数了数,有一半的扈从受伤在身,而洪广显然也是有伤在身的。
梁甫无法理解怎么会弄成这样,按照先前他对白一男的了解,应该没有如此实力,难道是那个神秘的牵牛老人还留在破庙之中?
“狗日的白一男,我梁甫誓要将你碎尸万段!”他心中在怒吼,满目狰狞,咬牙切齿,两只手却开始在身上摸索着什么。
二十两银子,上哪里去弄呢?
风渐息,红日初升。
自告奋勇守夜的小年和狗子相依在柴草堆上,各自怀抱一根长棍,睡得正酣。
老七走到他们近前,俯身瞧着他们,笑了笑,立刻将他们唤醒。
“起来了!赶紧吃饭,庙后的农活还多着呢!”
破庙寄居的众人,一大早便穿过荆棘通道,去往庙后丰饶的小山谷中开始秋收的劳作。
凤儿并没有去,她负责留下来照看白一男。
入静修炼之中的白一男,不知是因为身上有伤,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竟然对外界毫无感知。
难道修仙法决在修炼时都是这么危险吗?
修炼内功心法时,对外界的感知可是非比寻常的敏锐。
老七不明白其中玄妙,只知在这多事之秋,需得万般小心,决不能让白一男有丝毫闪失,所以才让细腻温婉的凤儿照看白一男。
至少在出现危机的时候,凤儿可以唤醒白一男。
郊野的破庙,很安静。
一片黄叶悠然飘落,不知从何处而来,落在庙院之中,落在了凤儿的素裙之前。
凤儿屈身拾起黄叶,捏在手指之间,痴痴地看着,一双魅人的星眸流露出无尽的愁绪,那是一种犹如历经时间长河百般洗礼而成的愁绪,绵延悠远。
这时,庙院之外嘈杂声响起,由远而至,渐渐逼近。
凤儿瞬间收敛绵延悠远的满目愁绪,侧目瞥向了残破的庙门口方向。
只见,一群人手上带着各式家伙涌入了庙中。
他们勘察着庙墙,眺望着庙殿,打量着东西耳房,最后才冲着凤儿走来,极其恭敬的展颜道:“请问小姐,这庙中可有一位叫做白一男的公子?”
凤儿通过他们的装束和手中的家伙,看出他们是一群工匠,想必是来修缮庙宇的人。
早饭时,在小年和狗子慷慨激昂地陈述中,提及了白一年让昨夜那群歹人修庙之事,没想到真来了,还来得这么快。
白一男的情况属于不宜打扰,修缮庙宇这种事,凤儿也并不觉得白一男有多么的在行,所以便自作主张地说道:“你们有任何需要,直接和我说便好。”
这些工匠和谁沟通都无所谓,只要有人点头就好,于是庙宇修缮立时开工,百十位劳力工匠各行其是,郊野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彰显出一派热火朝天之气。
白一男的房中并不安静,白一男却面如平湖盘膝而坐,安然于入静修炼之中,外界的一切嘈杂都无法打扰到他。
凤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仿佛入静一般,动也不动。一缕阳光照向了她,美如一尊玉雕仙子,可惜整个人却被一层忧郁所笼罩。
“白一男!”
忽然,一声清脆嘹亮的呼喊之声传来,穿透了外界的嘈杂,也击碎了笼罩在凤儿身上的那层忧郁。
接着,“吱扭”一声,房门被押开一道缝隙,探出一个笑盈盈的脑袋,忽闪着水盈盈的一双眼睛四下探望。
当她看到凤儿和白一男后,推开门欢快地跃入了房中。
“凤儿姐,你也在呀!”
鹅黄长裙,玲珑有致,及腰的长发飘飞起来,直奔盘坐木床之上的白一男而去。
凤儿秀眉微蹙,刚要阻拦,对方一只纤柔的玉手已经拍在了白一男的肩头。
“这么勤奋,一直在修炼啊,怪不得比我厉害!”
入静之中的白一男,瞬间回归尘世,炙烈刺痛蔓延周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他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鹅黄长裙,苦涩一笑,道:“还是你最厉害,你这一拍,差点让我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