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书签

那时高一刚开学不久，季杨杨就已经是整个学校里万众瞩目的存在了。

某天下午放学之后，柳瑜留在教室里写作业。陶子来喊她一起回家，但她却郁闷地盯着卷子上那道几何题，打算跟它死磕到底。

立体几何陶子也不太擅长，两个人讨论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候前桌的两个女生突然兴奋得一边拍桌子一边小声地尖叫着。

“你看你看，季杨杨又进球了！”

“他真的好帅，比电视剧里的男主角还帅。”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有女朋友了没。”

柳瑜闻言抬起头往窗外看去，楼下不远处的篮球场，季杨杨和几个男生在那儿打球。他抬手就是一记漂亮的三分球，球精准地落入篮筐。

阳光下的季杨杨神采飞扬，他自信地笑着，整个人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很多本来要回家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围在球场边上看他。得亏教室在二楼，要不然那一圈圈的观众挡着，怕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陶子的目光也从卷子上转移到了季杨杨的身上，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好久，直到他打完球准备回家，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回。

“诶，你怎么在画季杨杨啊？”

看着柳瑜笔下的人物，陶子惊讶地拿过来看了半天，又抬起头和窗外的季杨杨对比了一下，那画的不就是他刚刚打篮球的样子嘛。

柳瑜也懵了一下，自己刚刚怎么就走神了，不看题而去看他了呢？看着看着竟然还随手就画下来了。学习这么不专心，这可不太行啊。

“小瑜，你这画能送给我吗？”陶子难得跟她要东西，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原本就这么随手画的一幅画，根本不算什么。就连纸张用的都不是什么专业的画纸，而是最便宜的草稿本。那篮球旁边还有刚才她排的草稿呢。

陶子又是她朋友，她想要，直接撕下来拿走就好了。可不知道怎么了，柳瑜就是有些舍不得了。

“这就是我瞎画着玩的，送给你不合适。下次我认真画一张再送你吧。”

陶子也没有勉强她。那道题最终还是没解出来，两个人就各自回家了。

后来柳瑜真的又给陶子重新画了一幅画，比那随手画的要好看得多，可柳瑜觉得自己画得最好的还是这一幅。

她喜欢画画，从小就爱把自己觉得好看的还有喜欢的事物画下来。

柳瑜想了很久自己到底为什么舍不得把这画送人，最终得出结论，应该是因为季杨杨长得全在她审美点上。

自己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和不舍，才会在做题的时候走神看他，还把他画下来又舍不得送给陶子的。虽然自己不像别的女生那样迷恋他，但这也不妨碍她欣赏他的脸嘛。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从草稿本上剪下来，当作书签，夹进书里。到了下学期，换了新的课本，就把它藏进新书里。于是季杨杨就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这样的一种方式，陪伴了她两年。

现在再看见这张书签，柳瑜就忍不住感叹缘分果然是妙不可言。如果告诉高一的柳瑜，这画中人会成为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她肯定会觉得是在说笑。

柳瑜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对谁都温和客气。除了有英子他们几个好友之外，和其他同学的关系也都还可以。

而季杨杨的性格却是独得很，除了因为潘帅的关系，再加上同病相怜，所以和陶子走得比较近之外，几乎就没什么朋友了。而且他看起来高冷，不惹事，但实际上却总是动不动就跟人打架，不过大部分都是和方一凡打的。

柳瑜的成绩，除了高三分班考那次，其他时候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十，基本上都是前五。而季杨杨则恰恰相反，一直是倒数，分数死活都提不上去。

无论是性格、成绩还是其他方面，两个人都是南辕北辙。

高一高二这两年，她和他之间的交集仅限于偶尔在走廊上遇见时的匆匆一瞥。哪怕是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她也从来没跟他有过交流。

可现在，她却觉得似乎已经和他认识很久了。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聊天散心，她好像越来越习惯，也越来越依赖他的存在了。

“真不愧是艺术生，画得可真好。这课本上的涂鸦也都很可爱。还有别的吗？可以给阿姨看看吗？”

“阿姨，您说什么？”

刘静夸赞了一句，打断了柳瑜的回忆。她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看着刘静。

刘静笑着晃了晃手上的书签：“杨杨的画，还有吗？”

“嗯，有的。”

柳瑜转身从包里翻出一本绘画本，递给刘静。刘静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看了起来，上面有英子、陶子、方一凡和磊儿，也有其他同学，还有他们这些家长，再往后翻，就几乎全是季杨杨了。

“画得还真不少呢。”

刘静随口说了一句，过了几秒，柳瑜突然觉得不对劲，刘静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阿姨，这是我最近用的本子。因为杨杨最近经常会陪我练画画，我就近取材，所以才会画他画得比较多。我们没有……”

柳瑜总觉得自己解释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解释清楚，结果越说越紧张。

刘静不由失笑：“你别紧张，阿姨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多想，你放心。”

刘静真的一点都没多想，毕竟两个孩子都是有分寸的人，季杨杨虽然不像柳瑜从小就是个乖宝宝，但其实本质上也是个好孩子。对他们俩，她是绝对信任的。

刘静的手轻柔地在画纸上抚摸着，仿佛透过画纸真的能触摸到季杨杨似的，眼泪不自觉地从眼底浮了上来。

“阿姨，您怎么了？”柳瑜紧张地弯下腰去摸刘静的额头，“是有什么术后反应了吗？”

“没有，阿姨就是看到这些画，有点想杨杨了。”

母子连心。其实无论是之前的六年，还是现在住院的这一天，只要一和孩子分开，她就会开始思念，开始担心他。

“阿姨，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杨杨和季叔叔呢？您也不可能一直瞒着他们吧，你们是一家人，总得一起面对的。”

“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如果是良性的那最好，万一是恶性的……”

刘静沉默了。柳瑜发现气氛开始变得伤感，赶紧想办法岔开话题。

“阿姨，您往后看，这后面还有一张呢。”

刘静收起眼泪，有些期待地再次拿起本子往后翻页。在看到柳瑜说的那幅画的时候，刘静眼前一亮，心里觉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