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卷个大饼
许飞景腿还是有点儿瘸,但是好在天气给力,热到爆炸,学校不敢让跑操了,但大课间还是只剩十分钟,那十分钟加给第二节课,一时间万人嫌的第二节课成了香饽饽。
因为之前第二节课不能压堂,要跑操要升旗。
洛容热得难受,感觉楼道更凉快,于是乎抛弃了那几个破电扇,站在楼道里,后背贴着瓷砖降温。
许飞景磨蹭过去,“容姐,打听个事。”
洛容挪了个地方,刚才那块瓷砖热了,“甭打听,不知道。”
许飞景追着她挪,“我还没说呢。”
“少来,上回你卖我我还记着呢。”
“我可没卖你。”
“哟,你没有,咱班35个人,全年级987个人,全校三千人她就一下猜住是我了?”
确实没卖她,但是,解释不了,许飞景觉着磨大猫不如磨洛容,大猫嘴里半真半假,还玄乎,加之他一旦被郑漪提醒过,那绝对一个字都不是真的,“别开玩笑,正事儿。”
洛容早知道他要干嘛,“这破事还算不了正事儿,那咱俩赌。”
赌就赌,许飞景就喜欢这个简单粗暴的方式,“行啊,我考过你,你就告诉我是吧。”
洛容在他那条瘸腿前晃了一下,“你找挨打是吧,你不考生物的话我考虑一下跟你比。”
她眨眼间就订好了,“前二十。”
这个数在许飞景耳朵那是遥不可及的数,杀进前三十活着都费劲,前二十?他插科打诨,“江锦肯定行。”
洛容微笑,“要是江锦就得前五。”
“坐地起价是吧。”
洛容才不吃他那一套,“少来,他考多少回第七了。”
“咱俩这关系你就告诉我吧。”
“我不认为你跟我的关系比我和郑漪的好,你少套近乎,你把心放肚子里,这个班除了我,没人和郑漪是一个班出来的,我坐地起价,合情合理。”
独家的,能不贵吗?
许飞景磨磨牙,“那你呢?你考多少?”
“弟弟,姐姐我是卖消息的,你跟我讲价呢。”洛容早就发现了许飞景这个特质。
许飞景比了个四,“四十,没商量。”
四十,对于洛容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数,甚至比许飞景的更具有挑战性,但她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行,玩就玩大的。”
他们说相互吸引的人是不需要你费力奔跑的。
可是相互吸引之后,不努力奔跑只会相互排斥了,因为面对的是生活,是现实。
题海战术里大家都在拼命的想上岸。
学校里还剩下什么呢。
写不完的题和背不完的书。
看不见光的日子里拼命的人。
食堂的队伍总是人手一本书,总是有人开玩笑说:“卷什么啊卷。”然后自己也忍不住拿出书。
不知道看没看进去。许飞景之前是看不进去,完全装样子,饥肠辘辘一心就想着今天吃啥,实在没意思也不会想看书,因为江锦不是在他前面就是后面,唠嗑也比看书来的踏实。
9:3:3:1真不如五毛一袋的青豌豆来的香。
讨厌的试卷发下来,全班每个人脸上的不耐烦,但还是不得不尽全力去写。
第一题就大脑宕机,佟俪挠挠头:“复数是啥啊?”
郑漪没反应过来她说什么,“负数不就是负数吗?”
佟俪拿出厚厚的公式手册,“得了吧你还不跟我呢。”
郑漪:“给我查查棱台体积咋求。”
佟俪:“基本不等式我高一最会了,这咋算出来跟四个答案一个都对不上呢?”
郑漪:“选一个跟你那个最像的。”
佟俪:“都不像。”
今天作业一套卷,八个选择写了一节课还没写完。
方明杰:“物理学史在哪本书?”
江锦:“每一本。”
方明杰:“没一个整理好的表啥的?”
江锦:“没有,学校可能没印,也可能没有。”
方明杰:“那质子谁发现的?”
许飞景:“查德威克?”
江锦:“质子的发现者是卢瑟福。”
许飞景:“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是卢瑟福发现了质子,而其学生查德威克发现了中子。”
方明杰脑袋直接炸开,物理学史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物理板块!“累了,爆炸吧,又他妈下课了,还没走出选择题!”
有人等食堂没人了才去吃饭,跑去食堂,五分钟吃完,再跑回来,总共十分钟。
大家每天生吃速溶咖啡,早晚各一包。
数学课为了不睡着让同桌掐自己。
洛容扯起陆倾妍的卷子给了她一个脑瓜崩,“第一题你就错,你活够了?”
“哪错了?”
卷子上第一题:
下列说法正确的是(b)
A. 受体、抗体、限制酶都是具有特异性的物质
b. RNA水解的部分产物可以作为直接能源物质
c. 基因的表达需要酶和Atp,酶和Atp也是基因表达的产物
d. 酶和激素都是细胞中的微量高效物质,作用后都立即被分解
洛容咬着后槽牙,第一个选项对的不能在对了她居然敢选第二个。
“特定的受体只能识别特定的信号分子并与之结合,抗体只能与相应的抗原进行特异性结合,一种限制酶能够识别双链dNA分子的某种特定核苷酸序列,并且使每一条链中特定部位的两个核苷酸之间的磷酸二酯键断裂,可见,受体、抗体、限制酶都是具有特异性的物质,A非常非常之正确。”
陆倾妍眨眨眼,“那受体……”
洛容瞪她一眼,“你有点儿良心你现在应该开始翻书了,而不是折磨我。”
陆倾妍收声,还是对b情有独钟,“那b为啥不对啊,我看它可顺眼了。”
“RNA初步水解的产物是核糖核苷酸,彻底水解的产物是核糖、磷酸、含氮的碱基,核糖核苷酸、核糖、磷酸、含氮的碱基都不能作为直接能源物质,b一眼错啊,你咋相中它的。”
“绝大多数酶是蛋白质,少数酶是RNA,基因的表达产物是蛋白质,需要酶和Atp,RNA和Atp不是基因表达的产物,c错误。激素发挥作用后立即被分解,作为生物催化剂的酶,发挥作用后不被分解,所以,d错误。”洛容说完还得大喘气一会儿。
陆倾妍点点头,默默收回卷子,“我也没问cd啊。”
洛容气到吐血,“以后别问我了。”
“我也没问啊,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我第一题就错了,我看咱俩前五道就第四道一样啊。”
“闭嘴。等答案吧,我累了。”
晚自习规定零抬头,诡异的氛围, 下课的时候外面黑漆漆的,校园里外的路灯打好招呼了似的一起坏掉了,看不到未来的路。
许飞景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卷”这个词。摸底考的前一晚,他们难得的没有新题要写。他靠在江锦身上,盯着人来人往。
估计没有人喜欢当下如此内卷的现状。
五班都卷起来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一点点面子。外面又在传摸底考试决定高三的分班呢。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于学校来说,他们可以分出快慢班,还能解决一下现在这个崎岖不平的班级布局,学艺术的几乎都要离校了。
要是都不卷,可能就那么痛苦了。但现实是,如果你不面对如果你不接受,如果你不先进去主动的抗争。等到你陷入被动的时候,等到现实砸到脸上的时候,更痛苦更悲哀。因为这些事情,并不会因为你的态度就发生改变。
许飞景揉了揉眼睛,把眼镜戴上了,“我想回家。”
江锦动了动椅子,“再熬两天,考完你就滚家去。”
“七月二十才放假,我自己滚回去啊。”
“我陪你请假。”
“拉倒吧。”通过薄薄的镜片,许飞景看见对面漆黑的楼道里有小情侣的影子,虚虚的轮廓,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在干嘛。真欠儿啊,手贱啊,八百年不戴一回眼镜,今天装一把文艺就看见这个。
“怎么摘了?”江锦拿过他的眼镜,度数不大,但是对于江锦来说还是会晕乎乎的。
许飞景坐起身,“看见鬼了,怕长针眼。”
江锦搂过他的腰,“一礼拜了,能跑了吧?”
“能,干干净净考试,清清白白做人。”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许飞景拉起江锦的手,做了第一个冲出班门的人,第一个冲出教学楼的人,身体擦过空气,燥热只存于相互拉扯的掌心,奇怪的是并没有出汗,跑的飞快,谁也追不上,大大方方的拉着彼此的手,像是黑夜私奔的情侣,第一次抢浴室抢得那么畅快,因为他们终于看到被世俗阻碍的情之所向,能够拥有他们应有的热烈与美好。
动员的话一句也不敢听,因为那些慷慨激昂的句子对除了优秀学生以外的孩子是致命的打击,就像经历过一场狂欢后的死寂。
黎潇说:“主动即未来。”
如果不喜欢的话,很多事情是可以迂回的。
比如说“我知道高考内卷的残酷事实,我也知道高考对我意义和重要,所以我就卷这么一次。”
在一次战斗里面获胜,是为了后面不用再疲于奔命。
你是会有威势的加成的,你是会有后续战利品的加持的。
这些东西可以帮到你在以后,拥有选择的权利,拥有拒绝的权利。
“活在现实里面的人,一定比那些活在幻想里面的人,更有效率。”
真实的目标,才会让人有具体的动力。
“取法其上,得乎其中。”
“取法其中,得乎其下。”
大家在了解现实,接受现实,准备好了激烈抗争地去“求上”。
后面才能够,最大限度地,给我们保底,能够获得那份“中”。
不知道什么才是致命的打击,也不曾体验狂欢后的死寂,考试铃声响起,第一张答题卡开始传递,至最后一张答题卡收起,录入。
他们迎来了短暂的休息。
“兑现承诺吧。”许飞景拉过凳子坐下。
洛容平生爱好,啃苹果,吃荔枝,抓了一把荔枝递给许飞景,“这么自信?成绩单还没印呢。”
“对过答案了。”
洛容笑了笑,吐了一个荔枝核,“那你对我的了吗?”
许飞景当时随口说的,他知道洛容考没考到都会说的,“那就是三赢,五班就出息了,这么大喜事,你还舍不得告诉我?”
“锦哥冲前五有戏啊。”
“自然。”
她剥着荔枝,看着他,“那你还那么高兴?”
许飞景知道这个规则,默默放在心里不说,“怎么不高兴?反正我就只能是第二,天高任鸟飞,他越好,咱们才越好。”
洛容自从知道他俩是真情侣之后一直小心翼翼,虽然一直带头磕cp,但是有人怀疑真伪时,她总是一句拉郎配而已带过,“前五,他就一定会到实验班,如果学校不想重新洗牌,你就进不去,你怎么办?”
“凉拌。”
“一点儿不慌?”
洛容能问出这话,许飞景就知道她已经识破他俩关系了,淡淡回道:“不慌,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把握他能不去还是我也能去,只是允许对方更优秀。”
“心还挺大。”
说曹操曹操就到,说成绩单成绩单就来,“成绩单放你班讲台了啊!”
班里不多的人都一股脑冲到前台去了。
“卧槽!完蛋了!”
“草!五十七!我估分六十一啊!”
“化学咱班就三个及格!”
“我我我呢!看完的躲一下!”
许飞景偏头喊了一声,“江锦考多少啊!”
“年级第三!”
“我呢!”
“十七!”大猫一口气把他想听的都念了,“琪哥三十二,容姐三十九,漪姐四十。”
许飞景笑着看向洛容,“可以啊。”
“咱班稳了。”洛容收拾收拾桌子,“晚自习去不去生物组?边数卷子边聊啊。”
生物组今天有三个老师值班,但是卷子要讲,她们肯定都扎在班里,不过,“你不是物理课代表吗?”
“耽误事?”
“不耽误,反正秀珊讲课你又不听,抢孩子的活干呗。”
周垚真是个大孩子,那可不叫帮他干活,那叫抢他玩具,不过,“一把荔枝就能收买的孩子,无关紧要。”
洛容反复叮嘱许飞景数三十六,别多别少。因为一旦说起话来,他未必有心思数了。
“邹楠当年造过郑漪黄谣。”
许飞景脸色马上就变了,从笑嘻嘻变成绷着脸。
洛容平淡的叙述完,接着说:“这不是起点。”
“我认识陈擎周然,我认识钟念顾平生,我也认识任子娴任子赫。”
“任子赫是我发小。”
“草。”许飞景被卷子划了一下,没出血,但是这句话比刚才那一段还让他不能平静。
洛容把卷子摞一起,“社交就是闭环,不然你以为我敢坐地起价啊。”
许飞景大脑不太够用,“不对啊,那你和顾平生?”
洛容:“也发小。”
“那陈擎周然?”
“没上高中之前一点儿不认识。”
“啊,那江锦?”
“没来五班之前,也就是说,我和你们一起认识的他。”说来也怪,她和钟念关系很好,但是钟念没提过郑漪许飞景,顾平生也是,好像郑漪许飞景和洛容不能同时存在一样,“我认识一圈人,就不认识你们仨,偏偏还和你们仨同班,什么孽缘啊。”
而许飞景道出缘故,他们和钟念顾平生关系好,是因为家里互相认识,而洛容是他们另外圈子的朋友,另外的圈子,也就是任子赫任子娴那个圈子。
“子娴姐有抑郁症,高二休学在家,任家打算送她出国,治疗加上上学。那会儿顾家老爷子刚破产闹上吊,任子赫太小不懂事,在家里学了几句难听的话,就和顾平生打起来了,任子赫那身板就是挨打的份儿,可是因为就在篮球场,陈擎周然还有邹楠,他们几个都比任子赫那个傻子开窍,他们知道顾家破产了,任家有钱,就帮着任子赫打人,钟念那会儿也挨打了吧。”
“后来顾家人来闹,任子赫那小子没心没肺跑到天津撒野玩去了,邹楠他们和顾家说是任子赫指使他们打的人。顾家人指着任子娴鼻子骂。那年夏天很热,任家的冷库被人断电,海鲜都臭了,可能是无意间说了几句,任子娴就吃安眠药了,胃里翻江倒海,人也有窒息感,就从楼上跳下来了。”
“郑漪和邹楠打架那天,就是她祭日。”
许飞景第一次从任家的视角知道这件事,“任家冷库是谁断的电?”
洛容最知道这件事,“邹世平,那不是为了嫁祸给顾家吗,不过我听说后来邹楠进雁中被群殴过吧,他爹手脚一直不干净,他妈才跟人跑的。”
许飞景嘴角抽动一下,“邹世平?”
“耳熟?”
“和我爸打官司的那个?”
“好嘛,真是一点儿好事儿都不干。”
“不一定啊,我爸不一定好人。”
洛容啧啧道:“冤家路窄啊。”
“那为什么没认识江锦呢。”
“那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他,他可能那些年都不在河北吧。”
许飞景最后一个问题,“话说,你家是干嘛的?不能是种苹果的吧?”
洛容叹口气,她倒是想当农场主大果园家里的闺女,“我家可没有,都是打工的,不像你们都是生意场,我家要是做买卖,打死我也不来胜良上啊,我高低上一个跟江锦之前一样的国际高中。”
洛容想,如果当年去国际高中,可能就不用在这儿和他叨叨陈年旧事了。可去了又怎么样,任子赫终究会出国,她凿空家里追着他走图什么呢?已经三年多没和任子赫说过话了,今天说了那么多遍他的名字,还是觉着生疏。
电话亭里,洛容努力回想那几个数字,勉强拨出号,对面声音响起,“喂,你好,哪位?”
洛容傻子一样回复:“我。”
任子赫却听出来了,“洛容?”
“嗯。”
“你换号了吗?”
“学校的电话卡。”
任子赫有些结巴,“你什么时候放假?我们见一面。”
“七月二十,到时候再说吧,你考得怎么样?”
“那样吧,但是不重要,我今年打算去法国。”
洛容心里好多话被堵回去了,他结结巴巴说话,是因为打算告诉我他要出国吧。
“哦。”
任子赫马上补充道:“五年,五年之后我就回来。”
“啊。”
“我现在在沈阳,但是也很热,家那边更热吧,我要不要让在那边的朋友给你送点东西。”
“不用,快放假了。”
“那——”
还有五分钟上课,可她却打断他的话,“上课了,有时间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