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怎么了?(下)
“……她这是虚火上冲,虚阳外越。小姑娘体质敏感,阳气不固,平常看起来健健康康,是因为年纪还小,元气比较足,只要开开心心的,就能保持阴阳平衡。但她是个多思多虑的,情绪一激动,脑子拼命转,拼命琢磨事情,平衡就马上打破了,阳气就往上冲。冲猛了脑子受不了,就晕倒了。打个比方,人体就跟个工厂一样,本来各个部门协同运作,资源分配刚刚好,突然有个部门遇到了紧急事件,一下子把其它部门的资源抽调了一大半,那其它部门只要有一个没反应过来的,整个系统就会转不动,最后大家一起停工。”
苍嘉而醒了,感觉到自己靠坐在荣哥哥怀里——侧坐在他腿上,靠在他肩头。这个姿势太过羞耻,虽然她知道是情急之下的保护动作,但仍然不想以这种模样面对陌生的目光,于是并没有睁眼,只默默听着身旁这一把带着方言口音的浑厚男声对她的情况作着诊断。
“所以她的病是心病。”荣霄飏的声音贴着她的额头振动,语气不是在问,而是肯定。
“绝大部分的疾病都是情志病。人的情志问题,最后都可以归结到心,所以都可以说是心病。”浑厚的男低声答道,“只是吧,她年纪这么小,看着也是娇养长大的,会有这么重的心病,确实也不多见。”
“那这个急症要怎么治?除了解开心结,还有什么办法?”荣霄飏虚心求教。
“要好好锻炼身体。她这个脑子负担太大了,身体跟不上,得增强体质,真正地稳固阳气,就是为了配合这个资源消耗最大的部门,工厂其它部门进行全体升级。另外,替她找个长期合作的靠谱中医,根据她的情况开方子调理,双管齐下会好得更快。我跟你们不在一个地方,就不揽这个活儿了。”浑厚男声笑了笑,衣物窸窣作响,像是正在起身,“女孩子吧,心思多的都喜静,不爱运动,然后就容易往林黛玉的方向发展。她得亏有个好底子,学过舞蹈的吧?身体素质还不错。不然这毛病会发得更早。”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荣霄飏诚恳道谢。
“有缘相遇,举手之劳。”脚步声响起,男低音渐远,“小姑娘家家的,让她不要想那么多事。”
苍嘉而慢慢睁眼,看到康雷正追过去给那位老爷子付诊金。
“醒了?感觉怎么样?”荣霄飏摸了摸她的脸侧,“没那么烫了。”
“想喝水。”她低声说。
一旁的乔楠马上从包里拿了一瓶水、一瓶运动饮料,拧开瓶盖递过来。
苍嘉而选了运动饮料,喝了几口,然后垂眸说:“想睡觉。”
“还要走一刻钟才有车坐,到牧场就能睡了,我背你?”荣霄飏接过她手里的饮料,轻声问。
“我自己走。”她摇头。她就是因为他高反头疼才由此及彼想那么多,怎么可能还要他背。
“我来背吧。”乔楠说。
苍嘉而抬眼,朝她伸出手。
乔楠取下身上的背包交给阿健,背对苍嘉而蹲到她面前,苍嘉而探身搭上她肩膀,爬到她背上。“谢谢你,乔楠姐。”
“不用客气的。”乔楠两手往腰后一拢托住她,稳稳当当地朝前走。
“荣哥哥。”苍嘉而唤他,“你走前面。”
她没忘记自己的决定,不能贴着他,也要看着他。
荣霄飏没说话,只是快走两步,越过她们半个身位,刚好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
没有她走走停停看风景拍照,一行人就急行军似地超越前面的游客,十分钟左右便到了乘车点。中途遇见那位老爷子,互相点个头示意,并没有再聊。
电车是敞蓬观光车,七个人刚好一台,苍嘉而和荣霄飏坐中间,苍嘉而靠着他的肩膀,默默地看着路上的风景。
玉色的水也好,原始的植物也罢,都不再吸引她,一切美景都变成与她无关的画。
她仍然无法面对那个困境,也仍然无法忽略忘记,于是只想睡觉,起码甩开它几个小时。
没多久车到站,停在牧场停车点。来接人的牧民已经在游客中心等着,凤雨华跟他打了个招呼,大家便跟着牧民顺着湿地里的栈道去往住宿区。
这一段路苍嘉而没让乔楠背,只是紧紧地拉住荣霄飏的手,一边走一边略有些出神地仰望三座冰雪覆盖的神山。
住宿区没有高档套房,但双人标间是风景最好的一间,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一面窗户对着神山下的树林,一面对着湿地,视野、采光都好,十分通透。
“睡吧,我在这边陪你。”荣霄飏站在门廊边,等苍嘉而选了床才坐到另一张床上。
苍嘉而进洗漱间收拾打理了一下自己,回到床边。荣霄飏背过身,等她进了被窝才靠坐在床头,沉默地凝视她。
苍嘉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或许是太累,或许是她除了黑甜乡就无处可逃,这场睡眠不但没有梦,甚至有些近死,以至于她醒来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连眼前的人都不认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下一秒记忆翻涌而来,她看着对面床上睡容平静的人,心脏又猛地揪疼了。
逃避了几个小时,她还是那个找不到别的办法、别的选择的人,那么她只能陪他坚持,只能扛下去。唯一幸运的是,睡了这么一觉,她好像又有了力量,又能重新面对困境。
她摸到枕头边的手机,瞥一眼时间,刚过下午四点。翻身看看窗户,帘子都拉上了,但有一边留了条缝,有一道光打在地上。
手机……是他放到枕边的,她睡下时根本没管这个。窗帘自然也是他拉上的,留一条缝,大概是想着她如果下午醒,还能直接在房间里看到阳光。
她没想过荣家的继承人会是这样体贴周到的人。
更没想过这样的保护会落在自己身上。
初见他的时候,她只是害怕,只是觉得自己要尽量躲着他,不要去惹他。
再后来也一直记着要防备,要保持距离,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可现在……
她从被子里伸出双手,呆呆地望着它们。
她已经习惯了拉住他的手,习惯了待在他身边,抬头看他的脸,叫他“荣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