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说话间,马车便到了一块茔地。
孤零零的荒野里,只有这一座坟茔。
郭辰说叛军在长安城中烧杀掳掠了三月有余,是府中的一名奴仆活到了最后,给母亲找了这块地方埋下。
这名奴仆便是现在郭府的管家。
“父亲说等他百年之后,将他与母亲的棺椁一起运回河东道祖籍,那里是他们相识的地方。”
说话间,郭辰已将贡品之类的摆好。
他还带了一把锄头,将坟茔上的杂草除去,收拾的干干净净。
“母亲素来洁净。”收拾好之后,看着坟茔温情的说道。
他将怀中的一方素帕子掏了出来,将墓碑上的污迹拭去。
“母亲在世时,便很喜欢用这种素帕子,每每用过的素帕子,她也不舍得扔,便将它当抹布,擦拭家里的家具。”
沈思看着他手上的帕子,方才明白过来。
早前,她以为郭辰是跟着乳母才喜欢这类素帕子。
原来,他只是在思念自己的母亲。
她伸手将手袋里的帕子拿了出来。
这素帕子曾是他在吴兴破庙救她之时,扔给她的。
原本沈思是放在自己的匣子里,年底收拾屋子时,她翻了出来。
先前二人不熟悉之时,她是想还给他。
可现在,晚上睡觉之时,她总是将这帕子攥在手中,好像他就在自己身侧一般。
郭辰回头之际,看到沈思正拿着一方帕子在想着什么。
走近后,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帕子,不知何时到了她那里。
他拉着她走到墓碑前,说:“一起同母亲拜一拜,就当见过她老人家了。”
沈思点点头答应。
随后,二人便跪了下来。
郭辰开口说道:“母亲,我今日携沈思前来祭拜您。您看,我也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您自是不必太过挂牵。”
说完,他扭头看着,眼神中满是深情。
沈思缓缓开口说道:“伯母,郭辰待我极好,我也会待她好的,您九泉之下可安心了。”
沈思不擅长说这些,但是听郭辰讲了那么多。
母亲于他而言,是极其重要的。
所以鼓起勇气才说出口。
郭辰听沈思说完这些后,眼眶再次泛红,他看着沈思,认真说道:“我郭辰虽不是无所不能之人,但往后若结为夫妻,定不负你。”
沈思缓缓开口,轻声说道:“我也是。”
说罢,二人开始磕头祭拜。
祭拜完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天气温度也降了下来。
郊外便是这样,有太阳之时,晒的人浑身发热。
待太阳逐渐消失,温度也随之会降了下来。
二人上了马车后,开始返回城中。
“乳母说你有些想家?”
沈思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想的是家还在时的感觉,和那家里的那些亲人。”
听到这里,郭辰沉默了几秒。
他原本想把安南那边传来的消息讲给她听。
但想着消息未证实之前,还是不要说得好,以免发生什么差池,让她空欢喜一场。
“等到春夏之时,带你回趟吴兴,祭拜沈刺史他们。”
沈思摇摇头,说道:“不了,若冒然回去,恐是会给大家带来危险,不如等冤屈洗清之日,光明正大的回去。”
郭辰点点头,说道:“我会早日查清真相,换沈刺史清白。”
沈思点点头。
提到沈家之事,与郭辰和沈思而言,都有些沉重。
“你可知我为何与你父亲交好?”
“为何?”
这倒勾起了沈思的兴趣。
去年上元佳节被救之时,从郭辰举动来看,他与沈父关系匪浅。
“我与沈刺史认识的时候,是第一次去吴兴。”
“那时我尚年少,曹军叛乱刚被平息,江南局势尚不稳当。先帝派我父亲去江南密查事件,父亲便带了我前去,他以着买宅子的借口,认识了沈刺史。”
“若一个人的本性如何,在钱财上最能体现。”
说罢,郭辰看了沈思一眼,笑了笑。
“你笑什么?”沈思有些不解的问。
“我父亲对沈刺史的印象,觉得他是轴拧之人。”
“为何?”沈思有些不解。
“我父亲同你父亲说了买宅子之事后。曲意逢迎,往上攀爬之人,怕是早就买了宅子将房契送上,而你父亲没有。”
“沈刺史在吴兴城内,按父亲的意愿找来找去,最终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宅子,而后去信给我父亲,说了银两数目。”
“父亲当时一听,觉得合理,便让人带了银两给你父亲,让他帮忙置办。”
“你父亲置办好之后,在我父亲到吴兴之时,便将账目和所剩银两一并交来。”
“你只知道,当时一共剩了多少银两。”
沈思摇摇头。
郭辰轻笑一声,说道:“十两。”
“父亲说沈刺史忙碌一番,就当吃酒钱了。可你父亲推三阻四就是不要。无奈,我父亲只能收下。”
“从此,他二人交集日渐增多,直到我进入官场,开始接触浙江东道的事物。父亲便跟我说,一定要找沈刺史,若说浙江东道污浊,沈刺史便是那一道清流。”
如此说来,沈思便明白了,自己在吴兴出事之时,为何郭辰鼎力相助。
言谈之际,二人进了长安城城门。
沈思觉得今日的郭辰很是不一样。
若先前,他只是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强者。
今日看来,他是活在自己身旁的爱人。
是现在的郭辰,也是她之前认识的郭辰。
马车走到兴庆坊之时,拥挤的人群,实在是走不动了。
二人便决定下车逛逛。
华灯初上,街上男女熙熙攘攘。
与去年的上元佳节有何不同呢?
这里的灯更大更漂亮,也更精致。
这里人衣着也更华丽。
这里挣钱更容易。
这里有趣的节目也更多。
这里还有圣人会登上花萼相辉楼,同民众一同祈福。
可孔明灯照亮沈思眼眸之时,她忽然泪流满面。
可她有些不喜欢这里,她真的好想吴兴。
想祖母粗粝而温暖的手掌,想父亲唤她‘思儿’。
想念昏黄油灯下,忙碌的身影。
想念同兄长嫂嫂们在一起的嬉闹。
然后祖母坐在摇椅上,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们。
可眼下,他们都不在了。
她不喜欢长安城的富贵,她喜欢吴兴的安逸。
她想念吴兴之时的日子和家人。
她手中攥着祖母送她的那款玉佛,眼泪‘簌簌簌’的一直掉。
止也止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往前的日子,她最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眼泪。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