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刘英刘华

袁绍见到这一幕，心中觉得好笑，袁尚亦是如此，尤其是共同生活几十年的刘夫人，忽然摆出这么一个架势，还真让人受不了。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小惩大诫，以最温和的方式劝退河东刘氏的野心和刘夫人的愚蠢罢了。

演戏还是演足的，袁绍故意狠着心肠走过去，不看二人，而是到大厅中去了。

袁尚在后面，则引着母亲和论起来是他从外公的刘樊一同前往大厅。

大厅上，二人依旧跪在厅下，袁绍则把河东刘氏三个官员痛批臭骂了一顿，还让亲兵拿出来了许攸提前就准备好的罪证等物。这些罪证不单是三个刘氏官员的，还有河东刘氏在当地的许多罪状，圈地，跋扈，草菅人命，等等，很多！

最后袁绍铺垫完了，把刑律拿了出来，让书记官给这些罪名定了定罪：犯罪的三人当斩，河东刘氏抄没家产，全族流放！

刘夫人和刘樊听后险些没有双双晕过去。如果真的按照刑律办，那岂不是河东刘氏彻底完蛋了？

袁尚叹了一口气，三国时期，律法这种东西只是权力的工具，是上位者处理下面人的噱头罢了。顺我者，律法可以开恩，或者压根不追究；逆我者，律法专门为你而设，随随便便的就可以扣上抄家灭族的罪名。说白了，在三国时代，律法是骗人的，曹操妄杀那么多人，还不是当了最大的官，丞相。权力面前，律法只是个表子，权力说你有罪，律法就说你有罪，管你到底有没有罪！

刘夫人和刘樊一直赔罪，恳求袁绍网开一面不要，刘夫人边哭边求情，刘樊也拿着一张“罪己表”，呈给袁绍。

罪己表上所写的大致都是袁尚与刘夫人说的“约法三章”。十年内刘氏不出仕，也不与袁氏结亲，大头的十万石粮草，刘樊一次性拿不出来，还搞了个分期付款，三年内缴纳完毕。

袁尚不禁叹服，这古人的智慧绝对不亚于现代人啊，付不起也不拒绝，先答应下来，慢慢付，总比抄家灭族强吧？家族中的老弱妻小若是去了流放之地，用不了多久就全部累死或者饿死了，侥幸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人。

袁绍看过罪己表，看了一眼袁尚，意思是该给台阶下了。

袁尚心知肚明，哪能真的抄家灭族，一方面毕竟是至亲，另一方面若是把河东刘氏这么处罚，其它的世家大族谁还敢支持袁氏？！

河东刘氏当年如此帮助袁绍，最后如果抄家灭族了，其他的世家看在眼里，寒在心里，必然不愿意鼎力相助袁氏了。那时候，人才，兵源，粮草，口碑恐怕都会大打折扣。换位思考，一个老板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员工，小题大做的开除了，其他员工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也会对这个老板寒心，没准下一个被这么开除的就是自己了！

人性，都是相通的，唇亡齿寒。三国时期，很多名场面，就是各个主公杀武将，这个时候会有很多人出来求情求恩，曹操因为许攸的事情要杀许褚，诸葛亮因为华容道的事情杀关羽，等等。这个时候众将都是力保的。

为什么？一方面是人情，另一方面是裙带关系。

今天我保你许褚，他日我若犯了军纪，许褚也得求情还这个恩情。

再就是彼此之间都是裙带关系，尤其是武将，各自领兵，真打仗的时候，我的军队需要救援，我为许褚求过情，许褚来支援的速度一定比那些没有求情的人快！

人，是利益和情感交织的动物。

袁尚深谙此道，何况河东刘氏是自己的母族，乃是自己的钱袋子和支柱，真没了，袁尚吃亏最大。

于是卖好的时候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也到了。

袁尚与袁绍眼神交流过后，“窟通”一声跪倒，他哭着爬到父亲身边，搂着袁绍的大腿，为母亲刘夫人和河东刘氏求情。无非就是说刘夫人和袁绍是夫妻，不看僧面看佛面，再就是河东刘氏过往有功劳，现在认错态度又好，因此应当从轻处理。

袁绍此时也是心中好笑，一直憋着，儿子如此卖力的演戏，算是给自己足够的面子和理由了——对吧，若是严惩刘氏，自己的三儿子就要哭死在膝前，当爹的，讲究父慈子孝，袁绍也被众官员称作仁主，台阶已经如同电梯一般送到脚下了。

袁绍把袁尚扶起，之后决定从轻发落。以刚刚刘樊的罪己表为基础，再把下狱的三人杖责二十，此事就算过去了。

刘夫人和刘樊听到这个结果都十分高兴，连连叩谢，只是这杖责二十，还是让二人十分担忧。

这个时候，袁尚想把刘樊对自己的感恩之情进一步升华，于是跪下说自己愿意为三位从舅父挨六十军棍的杖责！

袁绍摇摇头，便免除了这杖责之处罚，但要求三人回去后把《论语》抄十遍。

刘樊瞬间对袁尚感激不尽，知他今日对河东刘氏之恩情是山高海深。袁尚也算彻底拿下了河东刘氏。

袁尚心中想起那句话：君威如狱，君恩如海。

大白话就是，打一棒子再给个枣吃。要让支持自己的世家贵族摸不到自己的脾性，所谓君威莫测，伴君如伴虎，这样世家贵族和官员们才会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做事。

事情结束了，刘樊还让人呈现许多珍宝，都是这次入邺城献给袁绍的，因为五日后就是袁绍四十四岁的生日。原本刘樊想借机为刘氏和袁氏联姻，现在倒好，成了赔罪的谢礼。

袁绍也不客气，照单全收，之后他竟然没有留宿在府中，而是回军营了。

袁尚心知肚明，一定是军营里的那个金屋藏娇的女子非常讨袁绍喜欢，让他流连忘返。袁尚也不拆穿，袁绍不在，他正好和母亲以及刘樊好好聊聊。

袁尚先亲自到狱中传袁绍令，把三个从舅父放了出来，三人如同见到救世主一般不顾身份的给袁尚磕头起来。要知道古代的监狱非常恐怖，吃喝卫生都让人崩溃。刘氏三人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虐待。袁尚哭笑不得，与三人一同到了刘氏府上，因为母亲和刘樊也在此等待。毕竟袁绍府中说话不方便。

接下来便是接风宴，“死里逃生”的三人组外加从外祖父刘樊一个劲的赞誉着袁尚，在他们的视角里，没有袁尚今日声泪俱下的求情劝谏，今晚可能就是河东刘氏的最后一晚了！

袁尚此时的心情略感不忍和有一种卑鄙的感觉！这就是权谋吗？明明是自己折腾的对方，但是对方却感恩戴德的对自己。

这不是一个“好人”吧？

唉，没办法，“好人”在人世间本来就活不长，高位者中又何来“好人”。无非是利益，无非是一个局连着另一个局。害他河东刘氏是局，救他们同样是局。

袁尚今晚从河东刘氏身上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另外还有意外之喜！

刘樊是从河东老家一路带着家眷和家兵一路赶来的，出发前还在做着与袁氏联姻的梦，结果快到邺城时，成了抄家灭族的噩梦。好在今晚梦醒了。但是带来的本想与袁尚议亲的女眷依旧在。

刘樊知道万不可能和袁氏结亲了，但是毕竟是家里的亲戚，便让两个孙女出来拜见袁尚和刘夫人。

之后从后院中走出两位身姿婀娜的世家小姐，一位叫刘英，一位叫刘华。论亲戚关系，这二女都是袁尚的表妹，今天救出的三位刘氏官员中便有二人是这二女的父亲。

刘英与刘华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是妙龄少女，虽然没有天香国色之美，但是也是两位实打实的美人。袁尚回想起继承的记忆，他小时候与两位表妹是相识的，也一起玩耍过的，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吧。

如果自己与河东刘氏联姻，这两个表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了。袁尚礼貌的与两位表妹施礼，相互寒暄，之后二女便回房了，毕竟天色已晚，二人旅途劳累。

二女走后，刘樊也是无可奈何的说道，本想是让袁尚娶双妻，两位夫人平起平坐的，但是今天的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能袁刘联姻。所以袁尚也只能永远是她二人的表哥了。

袁尚略显尴尬，说自己刚刚出仕，旨在建功立业，婚事并不着急。袁尚也坦言现在需要的是支持，无论是金钱还是人脉，自己都是从零开始。刘樊自然解得袁尚的心意，反正他河东刘氏的子弟十年不能出仕，唯一的盼头就是十年后袁尚能继承袁绍掌权，那时候自然刘氏子弟又可以出仕为官了。现在支持袁尚就相当于一笔十年期的投资，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这个投资是划算的。

于是刘樊拍着胸脯答应支持袁尚，那刚刚放出来的刘氏三人也是纷纷表示会鼎力相助。这个事情水到渠成的达成了协议，毕竟袁尚的一系列骚操作，把自己与河东刘氏未来十年的家族利益进行了绑定，对方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帮，无论是报恩还是投资未来。

袁尚和刘夫人用了晚膳，待了很久才回府。回府路上，袁尚故意和母亲在马车里同行。刘夫人对儿子非常满意，甚至略带有一点感激，毕竟他把自己的母族救了，同时自己正妻的地位依旧在！她还是袁绍的夫人！冀州的女主人！河北袁氏的主母！这一切在她的视角中，全是袁尚的功劳。殊不知把她踹进坑里的是他，救她出坑的还是他。

五天后便是袁绍四十四岁寿日，这个年纪，不沾十也不沾五，因此袁绍没有特别准备大庆，而是循例召集官员和亲眷在府中办寿宴。届时袁谭和袁熙也会回来，大概就在这三四天时间。

袁尚故意上母亲马车就是想通过寿宴，再进行一次骚操作。

袁尚向母亲说起了刘英刘华两位表妹，刘夫人也说自己的两个侄女生得貌美，家世又富有。

“我的儿啊，你是不是喜欢两个表妹，但是如今情况你喜欢也是无用，不要再触犯你父帅的忌讳啊。”刘夫人这次算是彻底长记性了，断不敢再想联姻之事。

袁尚笑道：“儿可不是惦记两位表妹，而是想帮河东刘氏一把，顺便拉拢两个猛将！”

刘夫人根本听不懂袁尚在说什么。

袁尚则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母亲。他要刘英和刘华嫁给颜良文丑！

刘夫人当时就有些不同意，理由有三：

其一、颜良文丑出身寒门，配不上河东刘氏！

其二、颜良文丑年纪较大，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而且各自娶妻了！

其三、颜良文丑二人长得粗犷凶悍，相貌不佳怕吓坏自己两位侄女。

袁尚微微一笑，刘夫人这些想法他都一一化解！

其一、颜良文丑都是寒门出身，原生家族的地位远不及河东刘氏这种名门望族，但是这二人却是当下冀州除了袁氏一族外，最有权势的将领！算是“当红炸子鸡”了！河东刘氏十年不能出仕，难免会在十年间衰落，而这十年可以说是颜良文丑的鼎盛十年，以二人的年纪，十年内依然武力值不减，所以会一直为河北四庭柱的核心将领！有这二人撑腰，河东刘氏的这十年便可安枕无忧！因此从家世来说，反倒是河东刘氏沾光了！

而同时，河东刘氏毕竟是名门望族，袁绍的妻族，袁尚的母族，是河北世家之首！颜良文丑既然为将，无非是为名利，但是凭借二人的家世，就算自己再能打仗，自己的家族还是不上台面的小家族，不值一提。可是如果当了河东刘氏的姻亲，那他们的家族也算是水涨船高了。这如果是放在清朝，算是“抬旗”了。因此二将也可以使得自己以及各自的家族成功步入豪门系列！

三国时期，世家大族的门槛是寒门可遇不可求的，如今一旦颜良文丑与河东刘氏联姻，一来不打破袁氏和刘氏不得联姻的约法三章，二来还会强强联合，当下的红人与老牌豪门结合，互利互惠，美不胜收！

更重要的是，颜良文丑一旦娶了刘英和刘华，那么这两位猛将便因为家族利害关系成为袁尚的派系！这种裙带关系的联合是最紧密的，既有血脉相连又有利益绑定！颜良文丑想借助河东刘氏提升自家的门楣，就得无条件的支持河东刘氏支持的袁尚。因为只有这样，十年后，河东刘氏再出仕，袁尚若为少主公或者主公，才会再重用河东刘氏！颜良文丑的子嗣也才能继续沾光刘氏和袁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