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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老爹的奶妈

听老妇人这么说,芳君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下,还是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便含笑问道:“婆婆,俺前些时脑子出了点问题,真的记不住您是谁了。”

“唉!”老妇人叹了口气,“听说你前些时出了事,俺腿脚不好今日才来看你。你慢慢修养一些时日,也许就好了呢。”

说罢老妇人咳嗽了起来,孱弱的身子也不住的抖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下去。

芳君赶紧上前想要搀扶住她,老妇人却是歪斜着身子躲过了,“不敢劳小姐的手,老身身上脏,怕污了小姐的手哩!”

“小姐?”

芳君感到莫名其妙,正要问个究竟,身后传来了柳氏的声音:“陈妈你还在呢呀,啥风把你吹来了?”

见娘认识她,芳君便要把老妇人领进门儿,不料柳氏大喝了一声,“芳君!”

不但吓得那妇人一个哆嗦,连芳君也惊了一下,“娘,你弄啥嘞,既然认识,让婆婆进门儿呗?”

说着又要伸手去拉老妇人,老妇人却是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拴马石上,“不进去了,看你挺好就行,俺歇会儿就走。”

“这……娘?”

“赶紧回来!”

芳君只得对老妇人说:“婆婆,您呢先歇会儿,俺去给您弄碗水喝!”

扭过头发现柳氏已经没影了,芳君觉得蹊跷便一路小跑回了屋。

经过柳氏一番讲解,原来这个老妇人是芳君父亲的奶妈,在董家服侍了近三十年,几年前因为年老体衰,又因着一些柳氏难以启齿的理由,老妇人要求回家养老。

董万贯临别送了她不少钱财,柳氏却是连面也没露,原因也不复杂,这董万贯后娶的几个婆娘都是这老妇人引荐的,因此便恨上了她。

只是当初老妇人也只不过是为董家香火考虑,她自己终身无子,早已把董万贯当做了自己孩子,只是好心有时难免遭人恨呀!

从小芳君便被这妇人看作亲孙女,每日亲个没完。

听了柳氏一番话,芳君终于想起来了,早听说老妇人没了男人,孩子也没生出一个,回老家没几年钱财被族里人骗光了,人也被赶出来了,吃了她的绝户,她只好找个地方搭了个草棚来住。

“您喝吧!”芳君递给了老妇人一碗水,妇人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抹抹嘴笑道:“小姐,你真是长大出息了,咋就跟换了个人嘞?”

芳君叹道:“换了个人有啥用……”,接着把自己想要科考的事讲了一遍。

老妇人越听越惊奇,手也不知何时拉住了芳君的手,“小姐真是有种,当年老爷考了恁多年都没个功名,不想小姐今天要做穆桂英、花木兰了,老爷若知准高兴坏了。”

“哎!”芳君又叹了口气,又把需要保人的事说了一通,老妇人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末了说道:“这确实难办,无亲无故的谁肯作保呢,何况小姐是女身,更是难呀!”

突然老妇人拍了一下大腿,“对了,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试试,只是人情冷暖,人家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情就两知了,俺去问问吧!”

说着老妇人颤颤歪歪站了起来,“小姐且等几天,有没有结果老身总会回来报个信呢。”

芳君想要说啥,却记不起来了,那老妇人却是摆摆手而去。

几天来柳氏一直有个盘算,那就是想买口猪,再买二亩地。之前没钱只能想想,等做女红攒够钱了再买,如今芳君带回了十两银子,她的心思就又活泛起来了。

“妮儿?”,柳氏坐不住,就找到了正瞪着书本发呆的芳君。

“啥事呀娘?”芳君合上书本走了过来。

柳氏笑道:“是这妮儿,你不是有十两银子吗?娘想买口猪和二亩地,借给娘使使呗?”

“娘!!”芳君瞪大了眼,“那可是人家送给恁闺女读书用的,您用了俺还读个毛书呀。”

“看看!”柳氏笑骂道:“娘又不是不还你了,你看你读书天长日久的,咱要不弄个营生,先得饿死了,那还读个兔孙哪?”

“不中!”芳君扭过了身,她不是不知眼下的苦,可是读书也是唯一的路,一钱不能两用,这实在难办。

柳氏见此叹了口气,拍拍屁股离开了,而芳君的泪也是止不住的奔涌而出,“得想个办法搞钱呀!”

母女俩有了小隔阂,连吃饭都是不言语了,芳君也试着偷偷摸索着做饭,却总被柳氏夺过锅去,又用屁股将她顶开,却是不说啥话。

这一日傍晚,芳君正在院里仰头看着树上的知了,门外走进一人来。

“妮儿,你大名是叫芳君吧?”

芳君回头望去,见是族里的六叔董作礼,忙起身施了一礼,“就是俺呀!怎么了六叔?”

六叔平时在驿站上做事,也兼着收送书信的活计。

“给妮儿,你的信,挺厚的。”

“谢谢六叔,您进屋喝口水吧!”

六叔抬头看了看院落摇头道:“不了,你二婶要写信,俺还得去镇上找个先生来呢,真是麻烦的很呢。”

送走了六叔,芳君盯着信愣了好是一会儿,信封上没有写寄信人,但凭字迹已经认出了主人。

打开信写的是:老四抓紧时间准备,俺仨已经找好私塾,到时你卷铺盖过来就行,保人一事大体已成,只是人家要见你面方可同意,务必十五日穿戴成男子模样来见,衣物不日送至家门,俺仨如今身不由己,见面再叙……

“漂亮!、得劲!”芳君乐的一蹦三尺高,手举着信奔向了屋里,“亲娘,恁妮儿出头了!”

进屋却发现不知何时柳氏已经出门儿了,见金宝蹲在墙角逮蛐蛐儿,便问道:“咱娘去哪了?”

金宝头也不回,嘴里嘟哝道:“疤瘌头,疤瘌头!”

疤瘌头是族里管事董一两的外号,平时族里人要找族长办事啥的,他总会伸出一根指头,那你就得送上一两银子,否则您就咋来咋回吧。

族里人就在背后骂他头上长疮、脚底流脓。脚底有没有流脓不知道,董一两的头上真的长起了疮,村民一见乐了,就给他起了个外号疤瘌头。

“娘去疤瘌头家了?”

芳君不知道娘找他求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也在心里埋怨起自己不肯借给娘钱来。

见天已晚,芳君便试着做饭了,翻了翻橱柜只找着二两米,菜是已经没了,也不想再吃那些素菜了,便找了把铲子到院里挖爬叉来,还好一会儿功夫弄了快二十个,“差不多了,亲娘有口福了。”

盆半满水,把爬叉扔进去泡去泥尘,又用手搓洗一会儿,完了回去生火架锅,将仅有的不到半斤油全倒进去。

弄了盐,五香粉,茱萸等物与面粉二两搅拌好,又把爬叉扔进去裹面水,“成嘞!”

见油热了丢进去爬叉,一会儿功夫爬叉滋滋的翻着滚,特有的爬叉香气弥漫开来。

金宝也被香气吸引而来,“姐,这是啥真香!”边说口水也流了下来,想要下手去抓。

“鸡爪拿开!”芳君大喝了一声,用笊篱挡开了那只黑手,“洗洗手去,看娘回来了没有。”

金宝想顶嘴,见姐垫起了脚尖,嘴也歪了起来,这是要挨打的节奏,只得咧着嘴嘟囔着洗手去了。

见后灶的米汤也差不多了,芳君用笊篱捞出了爬叉,想把汤锅端下来,不料才碰着锅就被烫了一下,“娘蛋!”边骂赶紧把指头送进嘴边吹了起来。

轻点了,找了一条抹布衬着端下了汤锅,“齐活儿!”芳君拍着手欣赏起自己的劳动成果。

院里传来了柳氏与金宝的声音,芳君迎了出去,“娘,你咋才回来,饭俺都做好了,俺能吧?”

柳氏抬头望了一眼芳君,若有所思的说道:“做好了就好!就好!”

说罢自顾自去了堂屋,点上油灯柳氏坐回到床上,一言不发发起愣来了。

“娘?”芳君把饭菜端进屋摆好,见柳氏心事重重,便走了过去,一手搭着娘的肩问道:“到底咋了么娘,你去疤瘌头家干啥了?”

“哎!”柳氏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为你科考的事,科考要村里出保结,就是证明你的身份、家世啥的。”

“娘!”芳君大吃一惊,“你把俺要科考的事跟他说了?”

“噗!”柳氏笑骂道:“你娘是二杆子吗,报的是金宝的名字!”

芳君长出一口气,“俺就知道俺娘不是信求,要不妮儿就毁您手里了,办成了吗?”

“办他达的蛋!”柳氏骂道:“见面还没开口疤瘌头就伸出一根指头,娘有钱也舍不得给他呀,他还想……”

“他想啥?”

柳氏鄙夷的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不称称自己几两肉,好笑得很!”

“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俺赶出来了呗,他姥姥的脚!”

“哈哈哈哈哈!”

母女俩同时大笑了起来,金宝听不懂,也跟着傻笑,一边还不忘偷偷的伸手抓一个爬叉塞嘴里。

芳君把来信告诉了柳氏,柳氏听了大乐,芳君又打听了疤瘌头的一些事情,心下有了盘算,也就不再多话,开始招呼家人吃起饭来。

一晃眼再过两天就到十五了,要去县里跟李文清他们汇合了,前天果然收到了他们送来的衣物,一番打扮后让娘瞧瞧咋样。

柳氏转了几圈,一会儿说要收着胸,一会儿说屁股不能摇,还指着芳君头发说得换发型,皮肤也得晒的黑一些才行。

“唉呀亲娘,恁多毛病吗?差不多行了!”

芳君一屁股坐了下来,柳氏吃了一惊,叫道:“关键在这里,声音要憋着气说话,你明儿去街上听听男人咋说话的,要声音粗一些,还有,脖子那里没喉结,得想法用衣物遮挡住。”

“知道了亲娘,吵的俺都头大,俺去看男人咋说话了!”

说罢换回女装拉着金宝出门了,柳氏收拾了一下做好的女红,把门锁好,钥匙放到了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门槛下,去城里交货领工钱了。

却说芳君拉着金宝去村里转,专找男人多的地方去,啥也不干就盯着人家看咋说话,男人们一来见是魔头来了,二来被盯的发毛,只得各自拍拍屁股回家了。

“娘蛋!”

见人都走了,芳君只得拉着金宝回家,刚到院门口听到身后有人大叫:“小姐,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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