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打不打
林轶正穿过灯红酒绿的一间间店铺到达巷子深处的“星辰网吧”附近时，一眼就看见了靠在一边墙上打游戏的周泽烨。
他本来是想无视这货的，偏生这货感觉极其敏锐，他刚一出现这货身上的雷达仿佛就“滴滴”作响，瞬间就发现了他。
周泽烨麻溜地把游戏机收好放进裤兜里，十分淡定地“嗨”了一声，而后很无辜地摊了摊手道：“我就是来看看，不插手。这你总不能干涉吧？”
林轶正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倒也没跟他理论这个事，吐了句：“随你。”
周泽烨走去跟在他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礼貌地打断了一个打游戏正打到关键时候的大哥，对其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大哥，我想找下郑星鸿，你看能不能帮我叫一下？”
那大哥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正想破口大骂，回头一看林轶正身上穿着的校服裤子，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他在心里默念三遍“要忍住”，毕竟对于可爱的高中生还是需要保持一点成年人的正面形象。
他回头看了眼吧台，发现老板没在。于是他只能很无奈地起身去里面那间小屋里敲了敲门，他知道那是老板的休息室。
周泽烨很无语地看着林轶正用如此和平的方式成功地把郑星鸿叫了出来，不禁在内心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郑星鸿刚出门看见的就是双手插兜跟他打着招呼的林轶正，以及站在他身后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的周泽烨。
他自然记得林轶正的脸，但没想到他会过来找自己。
“林轶正，有事吗？”
林轶正是在此刻才真正确认了这人是以怎样的方式窥视着归洛的生活。
如果不是在暗地里观察她，怎么可能认识自己？
他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打一架吧。”
他对眼前这人的厌恶已经十分明显了，甚至不想指责他所做的一切，他觉得这没有意义。
“哼。”
郑星鸿发出一声冷笑，轻蔑地反问道：“凭什么？我有什么理由和你打？”
林轶正向他走去，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嫌恶地说道：“凭她想要远离你，而你却像个臭虫一样纠缠她。我只有一个条件，立刻、马上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郑星鸿在听到这个理由时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点，情绪瞬间就有些失控了，“你算是她什么人，来跟我说这些？你有这个资格吗？”
林轶正不理会他的发问，抬眼看他道：“成熟点吧。故意欺负喜欢的女生来引起她的注意，我姑且认为是初中生能干出来的事。但你选错了对象。”
林轶正毫不避讳地戳穿了他隐藏这些年的心思，并且像碾一只蚂蚁一样将他碾得粉碎，“当你决定用那种方式对待她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资格了。”
仿佛是多年来一直坚持的信仰突然崩塌，郑星鸿从没想过当有人在他面前揭开这个血淋淋的事实时，他会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他明白，林轶正说的都是事实。
这几年，他一直在逃避自己，甚至欺骗自己。即使内心深处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走进她的心里，他却不愿意承认。
他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折磨她，也折磨自己。当他真的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她时，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掏空了。
“这一次，像个男人一样。别再让我瞧不起你。”
林轶正承认自己想跟他打架，除了怀着彻底解决这件事的心思外，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羡慕他的。
不，是嫉妒。
那天，他从归洛那里听了整个故事后，很快就从种种表象里看到了本质，郑星鸿喜欢她。
所以，曾经有一个人，在两年多之前就遇见了她，就发现了她的好，并且极力地想要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些什么。和自己一样。
郑星鸿只是用错了方式，而自己只是更幸运罢了。
那天晚上，他甚至有些偏激地想道，如果，只是如果，郑星鸿很偶然地用对了方式，归洛会怎样对他？
这样的想法一旦开始，就像深入骨髓一般，再也无法轻易消除。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过来了，他不知道跟郑星鸿打一架是不是能让自己好受一点，但他只想尽情发泄。
这种心思连他自己也觉得很龌龊，但此时此刻，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郑星鸿低着头，像是在犹豫地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
郑星鸿对自己很有信心，他不认为自己会输。但他并不想跟林轶正打架，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是有资格留在归洛身边的。他觉得，如果自己答应了，就像是承认了林轶正才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林轶正等得有些烦了。
他今天必须达到目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他决定不装了。
“我收回之前的话。我就是纯他妈看不惯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把自己的欲望建立在伤害她的基础上？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有种的就把事情一次性解决了。”
“再问你一遍，打不打？”
他不想再给郑星鸿考虑的时间了，他没耐心了。
打不打，打不打……
打啊！
郑星鸿必须承认，林轶正的激将法对他奏效了。
打吧。就这一次。
他做好了决定。
“你赢，我走。我赢，你走。”
郑星鸿正视着他，吐出这句话。
“开始吧。”
林轶正不准备先出手，他在等着郑星鸿的拳头，或是接下来的一切。
他必须得让自己先感受一下实实在在的痛，似乎这样才能让他觉得更真实。
周泽烨真的没有出手。
他像个看戏的观众一样静静地观看着两人的对决。
郑星鸿像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毫无保留地想在林轶正身上留下些什么，而林轶正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干架，他没有躲避郑星鸿的攻击，甚至主动迎了上去，为的只是能更有力地回击。
周泽烨觉得这一架是如此漫长，比他打十几个人的时候还要长。
林轶正在最终站起来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身体的疼痛他已经不太能感受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头到脚的麻痹感。
这种感觉，带着些许的恶心。
果然，他不喜欢打架。
周泽烨已经抽完了两根烟。
结束了。
林轶正瞥了眼躺在地上、眼神有些涣散的郑星鸿，说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郑星鸿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整只手臂覆在眼前，微微有些颤抖。
“你……”
“别骗她。”
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最终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近乎哀求的话。
林轶正一步步远离他，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顿了顿。
“她是个独立的人，自己会分辨。”
“我向她保证过，她会有十分美好的未来。你的消失，会抹去她生命中最大的黑暗。”
林轶正伸出手在空中挥了挥，眼神无比坚定。
“拜托了。”
周泽烨将手里的烟头掐灭，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又对从刚刚开始就从外面走过来冷眼旁观的人说道：“老板是吧？要是认识他的话最好带他去趟医院。”
那人木然地点了点头，瞥了眼躺在地上静止不动的郑星鸿，最终什么也没说。
周泽烨跟上林轶正的步伐，瞥了眼他身上的脏污，似乎有点理解他今天这样做的原因了。
“太慢了。要是我，一根烟的时间足够了。”
他像是不经意间说出的这句话，林轶正听后却是微微弯了弯唇角。
“不过，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自虐倾向。”
周泽烨小声地地吐槽他，带了些开玩笑的意味。
“谁知道呢？”
林轶正的声音像是染上了些疲惫，“大概是……想用身体的疼痛掩盖自己那些龌龊的心思吧。”
“我不敢告诉她。所以卑鄙地隐瞒了那个真相。这样的我……跟他有区别吗？”
他像是想寻求什么答案一样望向周泽烨，显得有些无助。
周泽烨虽然不太清楚他和郑星鸿之间的事，但很明显和归洛有关。
他大概能推测出一些什么，但没办法认同他这样钻牛角尖的想法。
如果这样就算卑鄙，他敢保证，自己在面对相同的情况时可能比他卑鄙一万倍。
“这重要吗？”
周泽烨看向他，“她选择的是你。不管什么原因。”
林轶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天不怕地不怕的林轶正，别他妈因为个女人就想这么多行不行？”
周泽烨暂时是不太理解这些的，他只觉得有些憋屈，“有什么事，兄弟陪你一起扛。”
林轶正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跟周泽烨说这个话题。这货脑子里完全没那玩意，不管说什么最终都会回归到这一点上来。
他假装很嫌弃地说道：“得了吧。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们把希德弄好就行了。”
周泽烨瞥他一眼，“这个嘛……不怕告诉你，凌宇真那家伙加入后还挺顺利的。这也不劳你费心。”
“行吧。”
林轶正叹了口气，换了副痛苦脸，“烨哥，要不你送我去个医院？”
周泽烨十分嫌弃地摆了摆手，“少跟我装啊。你那点伤，可比那位轻多了。去什么医院？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便吧。”
说完他大剌剌地朝着跟林轶正相反的方向走去，直接把他给扔那了。
林轶正懒得吐槽他，自己可怜兮兮地拦了个车走。
周泽烨说得没错，他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毕竟他从以前开始就很抗打。去医院，是夸张了。
当天晚上回到家的林轶正，收到了归洛的短信。
“结束了吗？”
林轶正有些错愕，但又转念一想，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自己去做什么呢？
他快速地敲下一行字。
“嗯。解决好了。别担心。”
很快屏幕又亮了。
林轶正放下手里蘸着碘酒的棉签，点开。
“谢谢你。”
归洛对这个结果是有预想的，她觉得说什么都很多余，但唯有这句谢谢她不想省掉。
她没法去问他疼不疼，她不想那么刻意。
“林轶正同学，明天见。期待你来接我上学。晚安。”
“嘶—”
看见这句话的林轶正没能控制好自己手上的力道，把自己弄得生疼。
他失笑，暗道她真的很懂自己，知道说什么会让自己瞬间就心情变好。
“晚安。”
林轶正打下两个简单的文字，成为了两人当晚的最后一句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