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脱胎换骨

这些年来，陆嘉树很少会再主动想起赵妍月了。

那一天，当他从许恒口中得知何书羽的遭遇时，尽管他知道，可能就像许恒说的，情况没有那么糟。

但他就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赵妍月。那个对他始终温柔的姐姐。直到她死，他都没有发现她所遭遇的一切，没能帮她。

对何书羽，他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险，他输不起。

所以即使采取这样看起来蛮横不讲理的方式，他也要把李宏锐的那一点点执念磨灭。

关于赵妍月的事，陆嘉树连林轶正都没有说过。但今天，在何书羽面前，他没法再把这件事埋藏在心里。

他带着何书羽来了一个地方，记忆中这里曾经是家古老的蛋糕店。

走到店外，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时，赵妍月的18岁生日那天，她带着5岁的陆嘉树来这里买了一个花朵形状的小蛋糕。

现在早已没有那家店了，而是换成了一家装修精致的奶茶店。

两人坐在店外的小桌子边，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

陆嘉树给何书羽点了一杯热奶茶，认认真真地给她讲了个故事。关于他和赵妍月的。

这样的故事，带着些悲伤的味道。

陆嘉树本以为在时过境迁的今天，他可以平静地讲出来，但在故事的结尾他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

他几乎从来没在何书羽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在何书羽眼里，他永远张扬热烈，永远含着笑意。

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拭去他眼角的泪，想要分担一点他内心的伤痛，轻声说道：“我不是她。我会一直平平安安的，让你几十年之后都没办法甩掉我。”

陆嘉树握住她的手，拿到唇边吻了吻，道：“那我等着。”

事实上他过来不光是要说这件事的，但这件事办妥了，他才能安心地告诉她自己要做的下一件事。

“前些天我去找了丞哥。李叔的儿子。他开了间乐器行，好歹算得上半个业内人士，我请他帮我联系了个黑蝶音乐的声乐和作曲老师。”

陆嘉树像是在向她交代些什么一样，对他坦白了自己的规划，“我之前跟你提过金榆唱片的事，算是对现实有了点认知。但我不会放弃的。一直以来我都给自己留了退路，或许是因为这样，才没能带着希德走向成功。所以我不想这样了。”

他攥着何书羽的手紧了紧，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下学期，我准备退学了。”

饶是何书羽之前隐隐察觉到他最近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惊。

下学期，他才17岁。

他要退学了。

现在退学，几乎就是切断了除希德以外所有的可能性。

孤注一掷。

如果……最终希德也不能如愿以偿，他的人生……

不知为何，她不由的去考虑最坏的那种可能性，尽管她本应该百分之百相信他。

她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只问了一句：“想清楚了吗？”

陆嘉树看着她笑，“从没想得这么清楚过。”

对何书羽来说，她完全理解这样的决定。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会做相同的选择。所以，她没有劝他，她只会支持他。

“那你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跟得住。”

何书羽明白，如果真的到了他退学的时候，恐怕他会比现在还要忙，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陪她了。

但她丝毫不惧，她心中有一个很明确的未来，而在那个未来里，她会跟他一直站在一起。

黑蝶音乐的总部在安舟，陆嘉树开始频繁地往来于安舟和华江。

这个消息传到乐队其他三人那里时，没有人对这件事做出什么评价。

说不被陆嘉树触动是不可能的，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他跟他们提出单飞的心理准备。

而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主唱，却在金榆唱片事件之后，用自己的行动安了所有人的心。

没有人比他更纯粹了。

现实的无力感、时间的紧迫感、技术提升的瓶颈期……这些无一不是加在他们身上的一道道枷锁，让他们觉得前途黯淡。

李宏锐没有再去找过何书羽。

那天陆嘉树对他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威胁，他没有胆子在屈辱地给出那个承诺之后再去招惹她。

一段时间以后，高一十一班的人也不再津津乐道地讨论关于这个高二的痴情大才子了，何书羽的生活恢复了一片平静。

陆嘉树下定了决心要在这最后一学期满足他爸的期望，自然去学校的次数也多了些，这倒让班主任老张喜出望外。

他那叫一个高兴啊，以为自己这几个月爱的教育终于起了作用。再混的孩子，只要用心去感化他、教育他，也是有效果的嘛是不是？

陆嘉树这会儿再看老张，竟生出了些愧疚的感觉。想想自己下学期就要跟他提退学的事，到时他还指不定要怎么啰嗦。

要说老张这班主任当的，实在是非常憋屈。一个班上，能老老实实学习的，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其他的人，不是抽烟喝酒打架、就是逃课泡吧谈恋爱，总之没几个让人省心的。

这样看来，陆嘉树其实是挺同情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前有了些要跟他分别的心思，他竟越发的听话了。在学校的时候，他该上课上课，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跟陆嘉树走得比较近的几个男生都惊呆了，不知道这人是吃错了什么药，摇身一变成了听话的好学生？

陆嘉树当然不会跟他们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依旧跟他们每天一起嘻嘻哈哈。毕竟自己跟他们有缘做了一年的同学，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再过几个月……以后可能真的很难再有交集了。

陆嘉树这时才生出些不属于同龄人的忧伤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选择了希德这条路的原因，他似乎更早地感受到了一些关于成长的伤痛。

何书羽有时候也会去找归洛玩，俨然一对好姐妹的样子。但在关于希德的问题上，她们除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以外，似乎也只剩下一个默默守护了。

天气渐渐开始热起来了。

不知从哪一次开始，林轶正和归洛在奥赛培训中心上课的时候，已经没看见乔莞的身影了。

不知她是不是故意调了班级，不再跟两人一起上课了。

这天，归洛等着林轶正下课，两人走出培训中心的时候，看到了乔莞。

她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们。

林轶正对她还是不咸不淡的，问道：“有事吗？”

乔莞没看他，而是转头看向归洛，“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归洛没想到她不是有话要跟林轶正说，而是要跟自己说，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轶正有些担忧地看了归洛一眼，并不想让她赴这个约。

归洛其实多多少少能明白乔莞，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地不去考虑她的感受，或者说，她没办法去考虑她的感受。

她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了林轶正一眼，指了指一个方向，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别担心。

仅仅是这样的两个动作，乔莞更加确定了面前这个女孩在林轶正心中的地位。

即使他们从没在她面前刻意地做出什么亲密举动，但两人之间长久相处形成的默契却是骗不了人的。

乔莞跟随着归洛的指引，两人来到了人行天桥上。

这个时候行人不多，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看街道上车水马龙，许久了都没人开口说话。

乔莞似乎回想起几年前，和林轶正一起在八中上初中的日子。

林轶正和陆嘉树、周泽烨刚开学不久就在八中小有名气了，打架旷课混小子三人组。偏生这三人长得又高又帅，做的又都是些拉风的事，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眼球。

乔莞不是唯一一个关注他们的人，也不是唯一一个喜欢林轶正的人。

她就像是被湮没在了那些追逐他们的人群之中，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她喜欢他，是在更早之前。

那是初中开学的第一天，下午放学后，乔莞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她那时个子很矮，看着就像个小学生，扎着马尾辫，上面还戴了个蝴蝶结发圈。

她从小到大都是典型的乖乖女，一下课就直接回家，从不在外面过多地停留。

她走过学校门口的那条街，转身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是她第一次走这条路，满脑子想着在今天实验一下这是不是回家的最优路线，所以根本没注意周围的情况。

小巷子里静悄悄的，她双手攥着自己的书包带，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走着。

突然，她感觉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她看见的是一个正在抽烟的男生，染着一头银发，手上还纹着大片的纹身。

她吓了一跳，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那男生很不屑地“啧”了一声，轻蔑地笑道：“小妹妹，撞了人可不是道个歉就能了事的。”

乔莞顿时就吓得不轻，要说她从小到大，是真的没经历过这种事。她也不明白，怎么上初中第一天，就让她碰见了？

那纹身哥瞥了眼她身上的校服，见她小脸吓得惨白，心想还真遇上个小白兔，顿时就来了点兴趣，弯下身子对她说道：“这样，要么你把身上的钱给我，要么让我亲一下，你看看，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