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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汹浪涛涛(双更合并)

雪花像棉絮飞落,零零散散的,章九临望着飘落的雪花,知道杀敌的时机到了。

对马副将淡道:“将黄副将好好安葬吧,再给他的家人送信。”

马副将双眸有些呆滞,徐副将将他搀扶起来后,他才点头:“谢章督领体恤。”

马副将走出营账,黄副将的头颅已经被放在木盘上,他双眸未合,满是不甘,眸孔的光泽已经变得溃暗。

马副将想起今日死去的将领,年迈的脸上满是悲戚,嘴唇颤抖的伸手合上黄副将死不瞑目的的双眸。

命人将他的尸身与头颅放在一起葬在边疆,死了也是驻守未国的将魂英灵。

葛凌是岳羲将军最得力的幕僚,黄副将屡次无视章督领的军令扰乱军心,如今错已造成,人也处置,虽然死有余辜,却不能对死在双峡谷的将领置之不理。

他斟酌后对章九临道:“督领,双峡谷的死将我们不能弃之不顾,扔在那里只会被野兽啃食,如果不能妥善处理恐会军心不稳。”

虽然战场皆是皑皑白骨,但如何安抚生者稳住军心也不能忽视,否则人人以己度之,也会离心,一旦离心,蛮猽更有机可趁。

章九临的气色比刚来的时候显得黯淡憔悴,他明白葛凌的担忧,没有犹豫应下:“让徐副将领兵将死去的将领就地火葬吧,速战速决,这雪一时半会不会停了。”

葛凌没想到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朝他深深作揖,退出营账传送门令。

一刻钟后,章九临下了三个命令,第一让军吏征收三县军粮,军粮从一百斤涨三百斤限一个月内全部抵达;

第二是让将领马上挖土烧柴制炭;

第三是下令让十三防营的将领全部退回城楼,营帐不撤,粮仓不搬,不能拖延,违令者斩!

最后的命令让副将们不能理解,撤营退回城楼就等于防线只剩下这道城楼。

十三个防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损兵少将,死伤最惨烈的是轻敌的黄副将所负责的第七营,各副将知道黄副将违反军令被砍后更是不敢延误,召回将领速速退回城楼,就是对防营的粮食心痛不已,那可都是粮食啊。

……

“三百斤军粮?”顾县令接过军吏的征粮公文后心猛一提,上半年只要一百斤,没想到下半年就翻了三倍,这搁谁受得了啊。

军吏:“对,蛮猽犯境,战事一时半会恐不能善了,顾县令赶紧下令吧,不要误了军需。”

顾县令顿时犯难:“可是……可是这突然就征收三百斤,恐会引起民怨。”

军吏却不吃这套:“顾县令糊涂了吧,通州县与边镜可仅有百里,如果被蛮猽侵占,到时就不是民怨,而是无家无国了,孰轻孰重大人自个垫量吧。”

顾县令马上就要离任,可不想在这个当口不能活着离开,忙忙应是,让县丞和主薄吩咐下去,通知各村里正收军粮,三天内上缴,数量对不上的话全村连座。

军吏和运送军粮的将领在驿站暂时安顿,从中士升为上士的梁上士则与两个将领亲自到方子口村预订药资,一种是‘正气水’,一种是新成药‘十滴水’,各一万瓶,期限是三个月。

没有盼来十万瓶订单,王书颜并没有觉得失望,不然三个月十万瓶的条件她也是会发飙的。

“恭喜梁上士升迁了。”王书颜朝他低眉顺眼道谢,虽然原来两人有过节,但是竟已一笑泯恩仇,那自然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梁上士与她打过交道,知道这些都是她的表面功夫,觉得被她打得掉牙的地方又隐隐作痛了,讪笑道:“我也要恭喜王姑娘一声,数月不见,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上次的军药办妥后他回去就升为上士,和这个比起来,掉的那几颗牙也算值了。

那成药是真不错,在驻守的将领偶感风寒都能有效对症控制,偶有顽固的病痛有军医在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效果极好,寄书信回家的将领都纷纷提醒家人备些成药,有些将领的家人是通州县的还好买,有些是外县或是别洲的,则是托人兜兜转转的代买,一个月不到,‘正气水’在各州的名气大燥。

因为有边缰将士们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撒网式传播,‘正气水’的订单越来越火热,外洲外县的订单出货时间已经排到明年七月份。

有了‘正气水’的奇效深入民心,又价格普惠亲民,新成药‘十滴水’的上市很快也受到追捧,一寒一热的对症风寒,许多药堂和医馆都表示供不应求。

百姓都知道药不便宜,但是有奇效又便宜的药自然不愿意错过,只要当地有的,都会家家户户各买一瓶以防不时之需。

而当地还没有的,只能拜托远邻代买,等着等着就等来征收军粮的新令:每户三百斤。

这个翻了三倍的赋税民怨是有的,但是看到各地张贴的县令公告写着是因为与蛮猽契约瓦解正在议战才紧急筹备粮食,顿时水涨船高,粮价一夜之间翻了一倍。

百姓们一看是打战军需,虽然心痛不已,也只能咬咬牙回去乖乖准备。

王书颜听到梁上士的话笑道:“那也是多亏岳羲将军的赏识,否则我也没有今天。”想起那三百斤军粮的赋税,她好奇问:“梁上士,军粮突然改为三百斤,可是边境的战况已见紧张?”

梁上士蹙眉,顾左右而言他:“药资紧急,虽说是三个月,但眼下已入深冬,劳烦王姑娘紧急筹备一部份让我三日后先运往边境。”

王书颜见他不愿多说也不追问:“这么急?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恐怕备不了多少,现货挪给你们的数量恐怕不多?”

“多少给些吧,把别人的订单推一推挪一些给我们,其它的好说,边境已经下雪,我实在不便逗留。”梁上士也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但是他总不能空手回去交差,上面的人说了,总数量是三个月交货,但要先送回去一部份备用。

这么快就下雪了?

王书颜怔仲,没再说什么,点头应下,反正没说数量。

等梁上士拿完字据走人,王书颜对李有田和刘金花道:“把其它药馆的货都挪出来,各凑够五千份吧。”

李有田和刘金花前不久被提拔为管事,两人在懵懂和惊喜中成为管事。因为订单越来越多,工人从三十名一下子增加到六十名,熟生参差十人一组,底头还有六个小组长,各自负责指定的订单。

这个要求挺突然的,把两个管事都整懵了。

刘金花犹豫道:“那……那唐大夫的订单岂不是出不了货?”

李有田也犯难:“还有别县的药堂小单,也卡在这个当口出货呢。”

王书颜敲着手指蹙眉问:“现货有多少?”

李有田和刘金花认的字不多,是当管事后沈确临时教的,其实也就是教报数,每家的订单都是及时上报的,所以都有印象。

刘金花:“全部加起来有一万三千八十六瓶。”

李有田补充道:“唐大夫定了一千瓶,其它的都是各县的小单,人家催了几次,好不容易到了出货期,出不了货对咱们药厂的信誉怕是不好。”

王书颜却觉得事有事重缓急:“那也得挪,这是军需,插队也认了。”

沈确也道:“这是军需不能延误,让大家伙辛苦几日,夜里加班吧。”

王书颜问沈确:“酒坛里面可以装瓶的多吗?”

沈确是个严谨的人,翻开册子一看最远的封坛时间,笑道:“正气水有十三坛,十滴水有八坛能装瓶,这些装完三天后还有各五坛。”

因为订单量大,李老父子三人都会把备齐的药材第一时间抓好药,倒缸入酒封坛,虽然浸泡需要时间,但是能装瓶的也有不少,沈确觉得各一千瓶肯定是有的。

王书颜暗松口气:“让大家伙加班吧,军资尽可能凑够一半,不能误了。”

李有田和刘金花便没再说什么,点头应下。

王书颜走到窗前打开,寒意袭来更携着刺骨的冷冽,放眼望去一片枯黄,远山的绿意也黯淡了许多。

边境离这里只有百里,那里如果已经下雪,那这边想必也快了。

征收军粮的公文都下来了,章九临却还是没有半点回信,赵谦说,他送出去的公文也未见回复。

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药有没有收到。

沈确怕她受寒,赶紧掩上窗,见她眉头紧锁,问道:“怎么了?”

王书颜收回思绪,摇头:“感觉快下雪了。”

沈确笑了:“还未冬至,这边哪那么快,每年都是冬至前后下的。”

……

晚上回到王家,王书颜经过元正的房间时,见他还在温书,这是黎山长给他布置的功课,嘴里念着:“德足以怀远,信足以一异,义足以得众,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

这是黄石公素书的‘正道章’,主要阐述做人、特别是做君主的正确原则。

就在五天前的夜里,她领着元正拜访黎山长,准确来说是未国第一清官季萧。

“麒王大善,虽死犹生,秉渊公子仁厚忠直,实乃大未之幸啊。”黎山长眸含热泪的握着元正,说着激动时整个人咳嗽不已。

当时她隐隐见到黎山长嘴角涌上来的血渍,被他生生咽下后拭掉,元正看不出来,可她看到了。

在流犯村金蝉脱壳的季萧,其实早就油尽灯枯了。

难怪入屋隐闻药香。

元正发现阿姊回来了,笑着上前,目光炯炯有神,一扫温书的疲惫:“阿姊你回来啦,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

义学堂正式授学后,二郞三郞也在义学堂上学,不过他们学的是《训蒙文》,也就是以后的《弟子规》。

兄弟两人早就熬不住睡了,三郞被拐后胆子变小,每天不是跟娘亲睡就是跟阿姊睡,今晚她晚回来,早在张氏屋里睡下,而二郞便和元正一起睡。

王书颜笑道:“我不饿,你也别太晚,早点睡吧。”

元正点头,嘴里却念叨道:“可是夫子布置的功课还没完成呢,我才背了一半。”说到最后,有些懊恼自己的笨拙。

王书颜也不勉强,摸摸他的小脸笑问:“跟夫子呆一块开心吗?”

元正重重点头,笑得很腼腆:“开心,夫子也认识父亲,我们常常提起他。”

王书颜拿出一瓶护心丹给他:“夫子对你那么好,你应该有所回馈,这是养身体的补药,你明日拿去效敬夫子。”

季萧身边有医士,这瓶护心丹给他,一定会让他服用的。

这药是在李老的护心丹的基础上改良升级的,虽然治不了他身上的顽疾,护住心脉拖些时日还是可以的。

元正连忙接过,喃喃道:“夫子总是咳嗽,今日还咳血了,多谢阿姊费心。”

王书颜摸摸他的头,转身走了。

……

边境

蛮猽探子不明白为什么未国的防营突然无人把守,所有防营只剩下营帐。

负责此次行动的拓胡头领觉得有诈,让探子继续查看,然而一天过去,两天过去,竟发现还是没有人回来把守。

都缩起来了,这让他如何诱敌出来?

埋伏在各处的蛮猽军瑟瑟发抖的等着头领下令绞杀,可是敌军太苟了,居然突然撤回城楼窝着不出来了,真是气人得紧。

雪下得突然,连着两天没有停歇,拓胡头领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在新君面前夸下海口诱敌十营,目前才成功诱杀了一个营,想退回去又不甘心,不退又怕弟兄们再这么窝下去会被冻死。

最后只得派人去敌军的防营实地查探,一查探竟发现不止没人,每一个营的粮仓还有不少粮食,居然没有搬走。

这现象实在怪异,探子赶紧回去禀报,拓胡头领先是不敢置信,断言绝地有诈。让人继续观察。

然又两天过去,发现确实无人,所有的防营像是被舍弃了。

拓胡头领纠结了,连着几天下雪,回去的后路被雪堵死,手上的粮食已经不多,而敌军防营的粮食却垂手可得,寒冷与粮食诱惑的双重夹击下,拓胡终于没有忍住,让所有人各自在敌军的防营驻扎,就地御寒烧食。

“督领,防营有起灶烧食的烟气。”把守城门的副将发现不对劲,命人前去禀报。

章九临正与众副将议事,闻言嘴角轻扬:“好,杀敌良机已到。”

本因为防营留下许多粮食而心痛不已的众副将此时才明白这是章督领的计谋,顿时热血沸腾,目光炯炯得快冒火。

奶奶的熊,清汤寡水的苟了这么多天,总算可以痛快杀敌了。

……

夜里,一支军队浩浩荡荡抵达通州县,发现县门紧闭,一名将领喝道:“我乃荣王亲卫,奉旨捉拿逆贼国通候,速速开县门。”

可惜,喊了半天,都没人鸟,县门依旧紧闭。

一刻钟后,县楼有人出来回话:“奉旨捉拿逆贼?怕是荣王贼喊抓贼吧?”

将领在马背上闻声骇变,怒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污蔑荣王。”

县楼的男子剑眉星目,一身官服红艳夺目,朝底下的人气定神闲道:“我乃通州县的监流史赵谦,奉章督领之命,护通州县百姓不被反贼残杀。”

底下的将领怒不可叱道:“大胆,我们是奉陛下的旨意,你们敢抗旨不成?”

咻!

赵谦的手一挥,右边有弓箭手朝马上的将领射去,将领当即从马上坠落,躲闪不及又中一箭,不敢置信的看着赵谦,接着胸口又中一箭,即刻奄奄一息,死不瞑目。

另一名为首的将领见此变数即刻喝令:“快撤退。”

想退?哪那么容易!

赵谦眼底杀气沸腾,怒喝:“放箭!敢假传圣旨的乱臣贼子,一个都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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