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两个神明的早餐闲聊

许仙挂断了电话，开车往自己的住处去。

在车库停好车，许仙就去了塔尔塔罗斯，和雅典娜重新加固了深渊封印。

虽然宙斯诸神在深渊核心屠戮了许多神祗和魔怪，但塔尔塔罗斯广袤幽远，奇诡阴森，且能自生魔怪，加上历代天神囚入其中的罪徒，衍息至今，深渊中的神魔异怪数量庞杂恐怖，宙斯诸神屠灭的不过是其中很小一部分而已。

忙了半天许仙才和雅典娜一起搞定封印，主要是要需要控制好封印的强度，所以比较费时。

噬神封印既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太强深渊囚徒就变成死徒了，而太弱又没有威胁，形成不了有效阻隔。

“一起去萨洛尼卡湾吃个早餐？”雅典娜看着许仙道。

许仙看了看百达翡丽，现在是魔都时间13点，希腊时间7点。

“好的。”许仙点了点头。

otto E mezzo（八又二分之一）是一个地中海风格的小餐厅，位于萨洛尼卡湾的海滩前。

看起来破旧的工业风墙壁、马赛克、复古皮革、老木头、金属与乡村爵士乐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独具匠心的完整保留了希腊地中海悠闲的风情美感。

“这家小酒馆的名字源于费德里科费里尼1963年拍的自传电影otto E mezzo。我当时还在里面扮演过一个角色。”雅典娜边看着餐厅外迷人的海景，边抿了口咖啡道。

许仙微笑道：“看来这么多年下来，你已经完全适应凡人生活了。”

雅典娜无奈苦笑道：“说实话，我刚开始很不适应也很不爽，总想动用神力直接解决问题以及制造问题的人。只是怕您把我也扔进深渊，每次都忍住了。”

许仙叉了一块甜点，淡淡道：“你很聪明，总是能够做对的选择……我们是老朋友了，你不必用敬称称呼我。”

雅典娜点了点头，道：“不过后来我慢慢就融进去了，而且如鱼得水。我统率过军队，建立过王国，写过书，当过歌手，演过电影，做过首相，建立了会社……我反而觉得凡人的这种生活更有意思更丰富多彩。以前在奥林匹斯为神，整天都是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所有神祗都在谋求更多力量和威能。现在想想，那种生活真是乏味又单调。”

许仙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她说的是真话，神情便柔和了许多。

许仙切了块牛排，闲聊道：“你在百年战争中的事迹我也听说了，当时我还以为你要做法国女王呢，没想到你帮助查理加冕后就被俘假死了。你后来主演的那几部电影也很经典，我经常看到，你在里面演得很好……你是智慧女神，又精通多种技能，凡人的生活对你而言本就应该是一趟趟享受的旅程。”

“你呢？上次加固封印后的三百年你都在干嘛？”雅典娜问道。

许仙随口道：“大部分时间在横渡无尽虚空，寻找某个地方。百年前回来待了十几年，然后又出去了几十年，五十年前又回来了。”

雅典娜叉了叉手，道：“那你正好错过两场好戏。”

她说的是两次世界大战。

许仙平静道：“我在无尽虚空中也有所感应。智慧生命的战争与杀戮从来都没有中断过，争夺利益和资源是文明永恒的主题。然而每一次大规模战争与杀戮又能客观上极大推动科技与文明发展，这还真是荒谬而奇妙的事情。但我早已看厌看腻了战争，对这样的好戏没有一点兴趣，不想观看，也不想参与。”

“确实是挺无聊的，百年战争之后我也再没参与任何战争了。游戏世间，享受生活多好！”雅典娜看着汗仙，轻叹了口气，目光幽幽道：“唯一的遗憾是按照我们的约定，我不能留下任何子嗣。”

许仙表情淡然道：“你可以生下子嗣，只要你愿自堕为寿命短暂、有老有死的凡人，你想和谁生孩子，想生多少个我都不会干涉。决定权在你手上。只是你一直没真正爱上一个男人，遇到一个你愿意为之放弃神明之躯的凡人而已。”

雅典娜沉默，知道阿波罗说的是对的。

只是身为神明，眼界和心气何等高远！再怎么游戏世间，逐浪天地，逢场作戏，也很难真正爱上凡人。何况是为之放弃神明的伟力和寿命！

“阿波罗，你会爱上凡人吗？”雅典娜回过神来，好奇问道。

许仙凝视着她好几息，才开口道：“我爱过凡人，而且不止一次。只是凡人终有一死，而我也不想她们变成那种不伦不类、失掉本心的信仰神祗或香火神明，因此大多数时间里我一直在独行。”

信仰神祗或香火神明依赖信众而存续，其形象、性格乃至思想也是由无数信众的意念所塑造，其行事也会受信众无意识地影响、摆布，那样造出来的存在已不再是、也不可能再是原来许仙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作为信仰主神的雅典娜当然也明白这点，她觉得幸运的是自己原初的设定就很智慧也很正常，而且这种原初设定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君不见有些神祗在历史中形象、性格、神权和神通一直变来变去，甚至忽男忽女，忽正忽邪，根本就像泥人般任众人搓磨。

这些存在说是神只，在诸神中却只是群嘲对象，只能由着凡间有权有势者随意操弄，毫无神只的尊严可言。

最悲哀可怜的是，只要信众还在，这些神祗想死都不可能。

雅典娜仔细凝视着对面。

许仙的表情平静，雅典娜却从他的眼睛最深处看出了一抹寂寥、伤感与无奈。

雅典娜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你如何做到爱上凡人的？”

许仙不答，他的右手拿起一杯热咖啡，缓缓地喝了一口，侧过头，视线透过窗户，投向了窗外的海滩。

清晨的萨洛尼卡湾宁静而辽阔。海面上的波纹在朝阳的映照下闪烁着金光，如同一枚枚亮闪闪的金币。远处的鸥鸟在天海之间翱翔，不时发出清亮的鸣叫。

许仙神思悠远，似有追忆，又似有怅然。

过了一会，他才收回视线，看着雅典娜，平静道：“不是如何做到爱上凡人的问题，而是应该问如何做到不去爱上！人类的情爱就像一种病，弱小、混乱、自私、贪婪、疯狂、不清醒，并且常常充满了现实的利益考量和虚情假意……但人类真正坚定的爱又是天地之间最可怕的东西。”

许仙转了一下咖啡杯，杯沿清冷而光滑。

许仙以诗一样的语言继续道：“真正坚定的爱便如宇宙间最深沉最暴烈的原初之焰，再恐怖的神力和威能都克制不住它，再层层叠叠的铠甲防御都无法抵抗它。当它降临时，你必会被焚成灰烬！你能够做的选择就是被焚烧或者主动去拥抱烈焰而已。”

雅典娜看着他，沉思了一会，道：“我还是想象不了神明爱上一个凡人这种事情，在我的知觉中，神和人已是不同纬度的两种生物。就像宙斯和赫拉经常淫戏玩乐凡人甚至生下子嗣，但你说祂们有真爱上某个凡人吗？根本就没有。祂们只是把凡人当玩具玩物而已。”

许仙笑了笑，平静道：“雅典娜，现在我说这些你不会懂的。你虽在世间生活了三千年，但你的骨子里依然视己为神，视人如蚁。只有当你放下这种高傲，才能真正去爱。而当你真正爱时，你将会自觉低入泥土尘埃，而你之所爱将会被你高高举起，变成无上神明。到时候你就会觉得，自己是在以凡人之姿，恋慕一尊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