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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异乡过年

眼看着春节一天天临近,宿舍里工友们开始收拾行李,大包小包的给家人买东西,顾美玲眼热的很,可是她不打算回去,去年九月出来,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十月份的工资押在厂里,一月份工资要年后再发,回去一趟,来去的路费都要一个月工资,太不划算,家里缺钱的紧,春节留厂里还有加班费补贴,省下来一起寄回去还好些。

谭春燕也没打算回去,她现在对于坐火车有些恐惧,嫂子在火车站出事,心里阴影无法消除,不敢回去。

既然不打算回家过年,还是打电话向父母说明情况。

今天下了班,两人约好去打电话。老规矩,顾美玲先打,谭春燕在旁边看着。她有些羡慕玲玲,跟家里通电话很开心的样子。 先是向家里人问好,然后妈妈问她工作累不累,说到寄钱回家,黄月兰问女儿手上留够钱没,出外一定要留钱应急,别全寄回家。最后黄月兰又是再三叮嘱在外面多保重,家里一切都好,别担心。

她暗自叹息,以前每次打电话,老妈都是问她挣了多少钱,放在外面不安全,寄回来放心些,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果然如此,老妈开口就是要她多寄钱回来,今年晚稻收成不好,遭了虫灾减产,稻谷没卖多少钱。年前这段时间,盖房子欠的钱,债主天天上门讨债,堵着门不给钱就不走。

谭春燕听的心里烦,就回了一句,“你小儿子秋平不在家吗,他大男人天天窝家里,没去挣钱还债啊,家里的房子又不会给我,天天就指望我一个女孩还债。”

谭母很不高兴,嗓门一下就大了,“你好意思提你哥哥,要不是玉珍帮你拎包,她怎么会死,你个没良心的,害的你哥哥没了老婆。”

“嫂子出事怎么怪我呢,我弄死她的吗?我要是先算到那个包会掉,打死我都不会给嫂子拎的”。

谭母听到女儿在电话里哭,语气软和下来,“我就这么一说,你倒还哭上了,是你哥哥这样说的。他死了老婆,心里不好受,你体谅一下,我们做父母的无能,年龄大了,又挣不着钱,怎么办呢,债主上门讨账,快逼死我们了,这个年我们都过不好,父母养大你不容易,你做女儿的就看着父母为难。”

谭春燕顿了一下,恨恨道,“嫂子出事,车站方不是给他赔偿了二十多万吗?叫他先拿出来还债,不行吗?”

这话捅了马蜂窝,谭母一听就炸毛,“那怎么行,赔偿款要留着给他以后娶老婆用的,他这么年轻,不可能死了老婆就不娶了吧。再说,赔偿款只给了他一半,那一半给你嫂子娘家父母了。”

电话打到最后,谭春燕没办法,流着泪答应马上寄钱回去,谭母这才满意的挂了电话。

谭春燕边淌眼泪边说:“玲玲,我真羡慕你,你爸妈是真疼你,不像我,爹不疼娘不爱的,打这么多次电话,从没问过我在外面苦不苦,钱够不够用,只是一味的要我寄钱。”

顾美玲用手指抹去燕子脸上的泪珠,劝说着:“不是这样的,我看你父母很疼你的,小时候没见他们虐待你,没少你吃的,也没少你穿的,你多心了。”

谭春燕哼了一声,“我以前也是这种想法,觉得他们很疼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这点疼爱,跟儿子比,啥也不是,他们花大价钱给儿子讨老婆,为了娶儿媳妇,借钱都要盖新房子,我想复读,门都没有。我打工挣钱了,生怕我多花,每次都是要我把钱寄回去给他们保管,钱到他们手上,怎么也不会再给我了。”

“要不就是攀比,念叨村里哪个女儿挣多少钱给父母,又买了多少东西送父母,春节那几天,没事就念,我都能背出来了。”

“主要是条件不好,家里困难才会这样,前年我爸出事的时候,我妈动不动就哭,老骂我读书花好多钱,她原来不是这样的,我妈原来可温和了,你是知道的。”说到这里,顾美玲伤感的叹息,“都是穷闹的。”

“不全是穷”。谭春燕咬咬牙,“就是没把女儿当成自家的,儿子永远都比女儿重要,养女儿就像养猪一样,养大了,就想着杀掉卖钱。”

顾美玲扑哧一声大笑,“你怎么比喻的,怎么把我们比成猪,我才不是父母养的猪呢。”

顾美玲先还担心厂里放假,没有饭吃,天天要去外面吃快餐,哪知厂里蛮人性化的,居然还开了小食堂,留守人员可以上班到大年二十九,年后初六就开工。这期间,管理相当松泛。

缝纫车间走了大半人,剩下六七个,主管把人临时拼成一组,交给谭春燕负责,不急着赶货,大家干完八小时就下班,挺舒服的,只是晚上回宿舍有点害怕,整栋宿舍楼,晚上没亮几盏灯,静悄悄的,幸亏还有顾美玲一起做伴。

除夕晚上,厂里加了两个荤菜,吃过年夜饭,谭春燕提议去对面便利店看春晚,今早住一层楼的留守女工告诉她,便利店老板人不错,晚上很贴心的把电视机搬到店门口,方便大家看电视,早早的就有人拿着小板凳去占位了,呆在宿舍也无聊,不如也去看电视。

等俩人去看电视时,便利店门外街道上已经坐满了人,谭春燕一看就乐了,“燕子,这个架势就像我们俩小时候挤在村长家看电视,吃过晚饭,放下饭碗,就守在他家堂屋里看《射雕英雄传》,也不管他家人烦不烦,反正就是不走。”

顾美玲深有体会,“是啊,那年秋天在村长家看《再向佛山行》,本来广告之后还有的,然后他就说演完了,硬把我们赶出来了。我一路哭着回家,过了两天,我爸就把家里养的年猪提前卖掉,买回来一台14寸黑白电视机,让我随便看。”说到爸爸,眼圈就红了,太想念他了。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刻,漂泊在外,孤单寂寞感觉格外强烈。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诗说到心坎里去了。

“别哭,想他们就去打电话,你家有电话,太方便了,我陪你去。”谭春燕不由分说,拉着一起往电话亭去。

妈妈喂的一声,顾美玲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喊了句妈妈。站在旁边,谭春燕都听到话筒里黄月兰着急的声音,“玲玲,咋啦,出什么事了,别吓妈妈。”

看到谭春燕嘘了一下,顾美玲回过神来,平静了一下情绪,换上笑脸,说自己一切都好,絮絮地跟妈妈讲了厂里过年的一些情况,问候了爸爸,说了再见,心情舒畅多了。

谭春燕见她挂了电话,又重新拨号,刚想问她打给谁?

顾美玲捂着话筒,压低声音,“你离远一点行不行?”

谭春燕立即反应过来,这是打给男朋友啊,两人要说情话,不想给外人听了去。

瞧着打电话时的那个表情丰富的,一会儿噘嘴做生气状,一会儿含笑娇羞样,谭春燕心想,这谈恋爱的人就像傻子一样,废话连篇的,讲个没完没了。

没理由的,徐少峰的形象一下从脑海里冒出来,也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在老家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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